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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男主剧本的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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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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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长卿抬头看了看写着“延寿宫”三个篆字的牌匾,深吸一口气,提起袍裾,快步走上台阶。

    他其实是个纯粹的人,在男女情爱上更是大周的异端。在他看来,只要两心相许,哪怕对方是低贱的歌妓,他也大可娶过来做他的当家主母。说来也奇怪,别的事情或可商量,唯独在感情上,他从不肯委屈自己。在别人家的郎君都有了通房丫头的时候,他还是让菽白负责他的生活起居。王偭有时也问起他来,他给的理由更是叫人啼笑皆非。

    因为谢长卿觉得,那帮女人都是想占他便宜的。如果草草交出了身子,岂不是作践了自己?

    王偭那时听完,便仰天大笑,后来更是不忘时刻嘲笑他,每次在人多的时候,便说:

    “真不知道以后是哪家的小姐糟蹋了谢文徵的身子。”

    谢长卿被笑多了,也觉得面皮上过不去。自此以后,他绝不再人前提他的想法,毕竟连王偭这位知心兄弟都不能理解他,那这世上还有谁能懂得他爱惜羽毛的清高?他自己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这想法委实奇怪了些,竟有几分像那些闺阁里的小姐,扭扭捏捏的,没一点男子气概。

    而当他想起那些在酒桌上吆五喝六的莽撞汉子,还有那群在官场上勾心斗角的禄蠹们,便满心都是轻蔑,若是那也叫男子气概,倒还不如做个女儿家来得清净。真正的男子气概,首先当是“临危一死报君王”的谋臣,或是“著书立言以醒天下人”的圣贤。再次一些,便是杀敌过万,马革裹尸的戍边大将。最下,也当是做一良臣,让天下人过上吃饱穿暖,人人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

    正想着,他已到了殿内。

    谢太皇太后居于帘后,她用锐利的眼神扫了谢长卿一眼,不怒自威的气度隔着珠帘都使人脊背发凉。谢长卿行过礼后,腿都有些抖,他那日限时作对都没有这般紧张,可能这才是真正的天家威严吧。

    “爱卿是谢氏东山堂的?”太皇太后故作漫不经心地问。

    “回禀太皇太后,是。”谢长卿强行使自己从容不迫起来。

    “长字辈,嗯——”谢太皇太后掐着手指算了一会,“哀家是泽字辈,论辈分,爱卿还是子侄辈。”

    “太后母仪天下,大周万民都是娘娘的臣子,臣又岂能屈居人后?”谢长卿巧妙地回答道。

    “哈哈哈——赐座看茶!”谢太皇太后此时收起尖锐,和蔼可亲地说道:“爱卿不必拘谨,哀家淡出朝政多年,今日只不过他乡遇故人,想来话几句家常罢了。”

    “谢太皇太后。”谢长卿拱手拜了一下。

    “我那孙儿生性顽劣,昨个儿赐花时,可有为难你?”

    谢长卿一口茶险些喷出来,他努力将茶咽下,欠身回答道:“陛下睿智聪颖、宽仁大度,哪有为难之说?是臣不识体面,受宠若惊了。”

    “既是如此,还请爱卿多包容些。这小子,总是不让人省心。这几日他龙体欠安,过一会他身子好些,可能便要爱卿去日讲了。我那孙子啊,看似顽劣不堪,其实有灵性得很,只不过从娘胎里就带了一股傲烈脾气,因此旁的人他都不瞧上眼。这小子,委实聪明过了头,又偏偏性情多变,喜怒无常。”

    谢太皇太后一提到她那个皮孙子,日渐老去的两颊上生出几缕皱纹来。她突然想起什么来,身子向前倾斜了些,温言道:“爱卿可否抬头让哀家好好瞧瞧?”

    谢长卿这时心下想着:“莫是太后要指配什么公主郡主给我吧?”谢长卿这般想着,一边点了点国朝的公主郡主们,好像都已经出嫁了,不对,还有刘沁和刘琏,不过刘琏此时年方八岁,刘沁也才十四岁,有些不大合适吧。

    “爱卿果真是谢氏中人,一表人才、芝兰玉树。哀家听说,这汴京城里的女人一见了你可跟着了魔似的,有好几个人都看你看得死了,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谢长卿满面通红,他好生羞臊,支支吾吾地说:“这都是坊间里巷的传言,哪有这么多人,太皇太后明鉴。”

    “爱卿的意思是,还是有人看死了?呵呵呵——”谢太皇太后扁平的嘴微张着,满头银丝颤颤巍巍地晃动起来。

    谢长卿只好硬着头皮承认。

    “哦呵呵呵——哀家就说嘛,”谢太皇太后捏了一块龙须糕,吩咐下人给谢长卿,“来尝尝哀家做的龙须糕,我那孙儿也爱吃。爱卿可要当心了,以后可少不了我那孙儿的欺负了。”谢太皇太后若有深意道。

    “谢太皇太后。”

    “哀家年事已高,哲宗晏驾之后,便再无心思打理朝政。这些年又偶感风寒,只觉得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因此谢家的子侄辈,如今也不认识了。好容易来了谢卿家,才算见到一位故人。如今看来,真是有当年谢首相的遗风。”

    “娘娘过誉了,微臣安敢与谢首相相比。”

    “呵呵,爱卿也不必自谦。从今以后,我那孙儿可就有劳谢卿家督促了。如今时辰也不早了,爱卿吃完这块便走罢,要是觉得好吃,回头哀家再做些,叫人送过去。”谢太皇太后一副全天下最慈祥的老奶奶模样。

    “多谢太皇太后。臣告辞。”谢长卿咽下最后一块龙须糕,面朝谢太皇太后躬身后退,出了殿门后才改成正着走。

    “陛下是太皇太后的孙儿,我是太皇太后的堂侄,那我和陛下是什么关系?”谢长卿突然凌乱在辈分里,这个时候他又岂知他和刘瑄的关系可不仅仅是八竿子才打得着的亲戚关系。

    刘瑄仔细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干脆把前四史都带来,闷在这里也不是事,给朕四天四夜,朕准要你再跑一趟。”

    “陛下念书这么用功,也要保重龙体啊。”荞青关切道,“再说,崇文院那么远,跑一趟奴婢的鞋底都要穿了。”

    “去去去!少不了你的鞋底钱。”刘瑄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他根本没有钱的概念,因为他根本就没见过钱。

    荞青走后,寝殿一下子显得无比的苍凉空旷,刘瑄抚摸着白虎的脑袋,仿佛它是一只猫咪。他又顿感有几分无聊,索性将手炉的盖儿掀起,添了些龙涎香,望着窗外的欹斜横卧的半枝杏花发呆。

    “荞尚宫留步!”

    荞青刚取完书,前四史体例浩大,她抱着一堆书本就拿不动,再被人这么一吼,立时书散了一地。

    “林大人有何事?”荞青见书散了一地,胸中的火气一时堵着,发也发不出来。

    林仕楠帮荞青收拾着书卷,一边说道:“这么多书,又是给陛下看的吧?要不我叫几个内侍帮你一同搬了?”

    “有劳林大人,奴婢自己能搬得动。”

    “要不我帮你搬了?反正我也要去福宁殿请平安脉。”林仕楠将书揽到自己怀里。

    “陛下这几日不能见客。”

    “怎么了?陛下可是龙体有恙?”林仕楠拾书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那为何还不让我去问诊?”

    “不是这样,”荞青看四下无人,便附耳说了几句。

    “哦——是这样。”林仕楠眼神有几分茫然,无端说了句:“该来的还是来了。”

    荞青捧起一大堆书,勉强起身道:“林大人若没别的事,奴婢就回宫了,陛下还等着呢。”

    “既然如此,荞尚宫可否稍等一会,我去取几副药给陛下调理一下。”林仕楠将书寻了个干净的石桌放下,匆匆回太医院了。

    林仕楠回太医院后,抓了几味益母草、干肉桂、当归,又取了几块红糖,用精细的桑皮纸分批小心包了五包。自刘瑄九岁时,他便负责照料皇帝,对刘瑄的体质可是了如指掌,随手一抓便是最合适的用量,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荞青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才等到林仕楠来了,林仕楠提着五包叠罗汉一样的药,急匆匆地跑来了。

    “这些是给陛下调理的,用水煎上小半个时辰,再加些蜂蜜便可。”

    “快走,不然进去我又要挨陛下的骂。”荞青自己接过药,让林仕楠拿了大头。

    四天后。

    “哎呀——终于可以出门了!”刘瑄从床上蹦起,也不管早春的天有多凉。

    “陛下可要当心,别着了风寒。”荞青见刘瑄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样子,连忙拿着被香炉熏得暖暖的衣服给刘瑄穿上,又吩咐宫娥将刚煎好的药拿来。

    “林仕楠配的药就是好,旁人的药朕都难以入口,就他的药朕还想多吃些。”刘瑄捧着温暖的药碗,将氤氲的药香一下子吸入鼻翼间,却不料荞青一抬手打了下来。

    “长这么大还不知道说话,是药三分毒,岂能多吃?”荞青亦嗔亦怒,半副凤眼突然瞄到杏花枝下立着一位与杏花极不般配的人,暗骂道:“这蹄子怎得来了?”

    “你在说谁?”刘瑄细想着自己最近没有哪里得罪这位荞尚宫的。一转头,他的眼神也瞟到了杏花枝下那暴殄天物的人。刘瑄的脸色也变得有几分难看,“朕这才刚好,他倒争着第一个来了。罢了,让他等着,过一会儿就自己走了。”

    刘瑄正铺平一张熟宣纸,他正准备描下在窗前伴他四五天的杏花。一旁的荞青正磨着墨。突然间,总管太监高鳅通报河阳郡君求见。

    “夕秋姐姐,她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快请进来。”

    荞青这时拿了个汝窑粉青大肚细颈花瓶来,“用这个可好?”

    刘瑄点了点头,感慨道:“还是你懂得朕的心意,跟在朕身边久了,这审美也毒辣起来了。”说完便亲手插好花,怕固定不稳,往瓶里注了些水,用混了朱砂的泥封上瓶口,一双素手往净手的银盆里一浸,浇上几滴作露水,那杏花立时楚楚可怜,摇曳生姿。

    陈夕秋与刘瑄行礼完毕之后,便不忘夸奖刘瑄的插花。

    “真是‘杏花一枝带春雨’呀!陛下把一树春色化到方寸之间,真是绝妙!”

    “嗯,真好。”刘瑄十分得意自己的插花作品。

    这时刘瑄放养的五色鹦鹉扑棱棱地飞来,哪也不落,就偏偏落在刘瑄刚刚插好的那枝杏花上。

    “妙景妙景!快快快!准备浓墨!”刘瑄照着杏花鹦鹉的神态工笔细描起来。

    陈夕秋见刘瑄如此欢乐,竟不知该不该把自己近来的难处告诉他。

    良久,她才扭着衣带,有几分羞赧道:

    “官家,方才谢娘娘召见臣妾,说是要给臣妾指婚。”

    “啊?好好的女儿,嫁出去受人委屈做什么?”

    陈夕秋经常往来宫禁,尤其受两宫太后喜欢。全汴京的人都知道这陈夕秋是个香芋,谁要是能抢到手,谁就离成为宰相不远了。

    “官家,方才谢娘娘说,要把臣妾配与陛下做皇后。”

    “啊?”刘瑄也不画画了,示意荞青屏退左右,拉着陈夕秋的手悄声道:“这可如何使得?朕怎么好耽误你下半辈子?”

    刘瑄心中怜也不是,叹也不是。陈夕秋如此冰雪般的女孩儿,品貌风度当今一流,若是被什么猪狗男人玷污了,竟还不如关在宫中做一摆设。但要是如此,倒显得他这君王无情的很。

    “这也是谢娘娘这般说的,臣妾恐违拗不得。”

    “眼下也别无他法,陈伯伯知道这件事吗?”

    陈夕秋看着刘瑄为她揪心的样子,心中更是过意不去。

    “官家,陈参知恐怕是已经得了风声。如果这个时候,河阳再不定亲的话,恐怕日后就很麻烦了。”

    荞青在后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当中的底细。

    刘瑄捏着他那不存在的胡子,心道也是。他突然灵机一动,调笑道:“夕秋,前日朕在你家后花园的时候可是看到那个王偭和你搭讪啊,还有那个谢长卿,居然还对你说《高唐赋》。夕秋,朕可是听说,那王偭自打在后花园一见,可是非你不娶了。”

    “官家可饶了臣妾吧,女孩儿家名誉要紧,他们俩私闯进来,如何最后要我从了?”

    刘瑄那时躲在密室里,观察外面的动静。他仔细回忆了一番当时的场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可是他到底也是十三岁出头的小孩儿,自然是不清楚那么多心计的。

    “官家,眼下河阳名声要紧。以臣妾看,恐怕这流言是那王偭传出来的。”

    “不可瞎说。夕秋姐姐也大了,该找个如意郎君了。只是朕瞧着这汴京里,竟没有能与她相配的。”刘瑄叹息一声,嘟囔着嘴道:“为什么女儿家就要嫁人,好好的养在家里,明珠般地捧着,偏生要嫁到别人家做牛做马,本来一极清净的女孩儿,就这么被生生糟蹋了。”

    陈夕秋见他又说疯话,捻着团扇上的金丝穗子道:“官家,毕竟我们是不同的人。”

    “唉——是吧。”

    刘瑄一想到陈夕秋要是嫁了人,就不能这样每日陪他玩耍读书,心里百般难过。他又不肯夕秋被凡夫俗子,腌臜陋质给糟蹋了。一时间叹气也不是,皱眉也不是,无奈他自己也想不出万全的法子,更何况眼下他还未亲政,说的话出不了福宁殿,只好与陈夕秋话了些家常,又叫人把她送到延寿宫住几日,避避风头。

    陈夕秋走后,刘瑄也草草花完了画。他一时也乏了,便带上荞青,随处漫步,黄昏的景致与这个王朝的气质十分相配。

    原本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次散步,可就是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唉唉唉——你们听我说,这可真是国朝百年未有的奇事啊!”一位公公在人群中讲。

    刘瑄和荞青相视一眼,又有什么百年未有的奇事?

    “那天陛下赐花后,谢状元公那可是人比花美。”

    刘瑄一脸怀疑,心里反问了一句:“有吗?朕可不觉得。”

    “且说那状元公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汴京花,这不,给户部李尚书强抢去做上门女婿了。”

    “就她?”刘瑄想了一下过年时李香香给他拜年的那副尊容,有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

    “那状元公也是年轻不知事,李尚书也忒贪了些,竟然抢了两个,把那王偭也抢去了!”

    “啊?这‘忠臣不事二主,一女不侍二夫’咧!”

    “就是说啊!那谢长卿想必是看不上李尚书那平庸的女儿,一直不答应。李尚书就退而求其次,要女儿嫁那王偭,那王偭也长得不赖,虽然没谢长卿风华夺目,但也是个翩翩书生。可是你猜怎么着?”

    刘瑄和荞青躲在太湖石后,耳朵凑近去,好听得真切些。

    “李尚书那女儿,真心是好不识得抬举,一听说不能嫁给谢长卿,当场猝死了!”

    “哎呀——”众人有几分惋惜。

    刘瑄和荞青面面相觑,两人也不好说什么。

    “我还听说那谢长卿只要一出门,就有少女怨妇看他看得当即香消玉殒了。所以,现在京城里只要有女儿的家里,便锁好了窗户,不让她瞧见谢长卿那致命的容貌。”

    “编你的吧!”刘瑄像听段子一样地吐槽到。

    “诶诶!”那太监又故作神秘地说:“我听说谢长卿这命可是相当的克,三年前,他可是接连克死了他的长兄、父亲、发妻呢!”

    “什么!谢长卿竟然还有妻子!”刘瑄一时惊叫出来。

    “谁在后面?”公公高声问道,“要听就一起听,咱家做君子不做小人,不要躲躲藏藏的。”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荞青在刘瑄耳边低语道。

    刘瑄也觉得他毕竟是天子之身,在背后偷听,多少有些不光彩,于是悻悻然回了书房。

    杏花的露水早已干透,鹦鹉也不知是何时飞走。刘瑄提起笔来,有些烦躁地题写到:

    “飞翥似怜毛羽贵,徘徊如饱稻梁心。”

    题完诗后,刘瑄无比烦躁地站起,“荞青,走!”

    “陛下可是要回宫歇息了?”荞青试探道。

    “不,去崇文院,换《晋书》!”

    郭太后这时正召见几位大臣,她手上拿着一份奏章,是周澈、陈乃亮和苏志善三人联名提请谢长卿担任崇政殿说书一职。

    “这崇政殿说书可是清要之职,他谢长卿底下毛还没长齐呢,如何担任得了?”郭明礼现在对这个谢长卿可是很感冒。

    在座的文臣对这个郭明礼也是十分感冒,说话也忒粗俗了吧?

    “甘罗十二能拜相,周郎弱冠领江东。不过是经筵官,也不是宰执一般的军国要务,有何不可?”周澈毫不退让地反驳道。

    郭太后见郭明礼还要反驳,抢在他前面说了句:“那就依首相的意思办。若没别的事的话,今日便到这里吧,众爱卿请回吧。郭明礼留下。”

    “太后圣明,臣等告退。”

    待旁人走远了后,郭明礼有几分不满道:“太后娘娘真是妇人之仁,还怕他那个乳臭未干的越州小儿!”

    “你懂个什么!”郭太后将御案拍得全皇宫都要听见了一样,“这些年你犯下的事,还不是哀家帮你解决的!是谁把你从一个小小的百夫长提到枢密使这样的位子上的?良心被狗吃了吧!”

    其实郭女王心里明白,这老陈头或许态度不明,但是这苏志善出场,绝对是受了谢娘娘的指使。按照辈分,谢娘娘是她的婆婆,虽然近年不问政事,到底在朝上也有一些影响力。况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年谢家可是抄出了六百万两白银,若是算上田庄、赏赐、布匹、家奴等,更是一笔巨款。这笔巨款后来就被哲宗充了公,送入宫中。

    可是每当她去后宫查账,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笔巨款的下落,到现在都是个谜。

    “太后息怒,臣愚钝。”郭明礼被她骂得里外不是人。

    “你记住:欲将取之,必先予之。让那谢长卿去做崇政殿说书,他不是被刘瑄那小子玩死,就是被自己的话杀死。”郭太后脸上有几分得意之色,她瞧着郭明礼那一副半懂不懂的样子,只得摇头叹息。

    谢长卿刚吃完晚饭,又一道诏书来了。他接完旨后,开始沉思。本月十五就要给小皇帝上课,讲什么?怎么讲?这个崇政殿说书,虽然品级不高,然而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清要之职,待遇仅次于宰执,居于帝师之高位。就冲着课后光禄寺的那一顿宫宴,也是让很多人垂涎欲滴。他初入仕途才没几天便获此礼遇,这究竟是不是个好兆头?

    谢长卿想到这,又想到玉清道长的预言。

    还有那个奇怪的梦境。

    “罢了,我且走一趟,看我究竟是身死名裂还是位极人臣。”

    且说王偭自那日在后花园里“偶遇”陈夕秋之后,便一直心里挠着痒痒。如此美人,又是两宫太后跟前的红人,还是当朝参知政事的义女,他若是赚到手了,那可少奋斗了十年。

    他是个经济中人,知道自己如今攀不上陈夕秋的门楣,又怕京城中哪位贵公子比他捷足先登了。于是计上心来,叫来书僮,掏出几个银两,耳语了几句。

    书僮连称“明白明白”,揣好银两后,便下去办事了。

    刚好这日,清河王府的懿康郡主刘琏恰好在陈府找闺中密友陈夕秋玩。两人争着荡秋千,好容易才让刘琏玩了一会儿。陈夕秋是个知礼数的大家闺秀,不好玩多了,以免旁人说她春心荡漾。索性绞着帕子,拿着一本《中庸》,慢慢读着,以消时光。

    “夕秋姐姐,你好歹让我玩玩罢!”

    “这会子还没玩够?到时候书又忘了读了,等谢娘娘问起来,你又说不出,叫官家看了笑话。”

    “夕秋姐姐脑瓜子聪明,能一目十行,我刘懿康没别的本事,就只会唱歌跳舞。看我一招!”

    刘琏从秋千上飞将下来,把陈夕秋吓了一跳。但这丫头身子骨柔软,舞技惊人,又是长年上房揭瓦的泼皮。一个空翻之后,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哎呀——你可把我吓得。诶?我的帕子呢?刚刚我还放在桌上的,怎生就不见了?这可是女儿家贴身之物,若是被有心人捡去了,到头来出现在谁身上,那可是说不清了。”

    “夕秋姐姐,这可是你姻缘来了。嘻嘻——”

    “琏四娘你这小蹄子,瞎说什么浑话!”

    陈夕秋找了一个下午都没找到那手帕,担心是被府中哪位下人拾去了。心里虽然焦急,但也不敢告诉旁人,以免无端生了事。

    晚上,王偭得意地揉捏那帕子,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索性更进一步,拿出笔砚,题了首淫诗上去。

    第二天,陈乃亮就看到王偭拿着自己侄女的手帕到处乱走。待王偭走近时,他瞄到了上面的一句诗。

    江汉素女啼紫篁,

    巫山滞雨赴高唐。

    采得秋菊共衾帐,

    笑问东风何处忙?

    稍微懂点古典文学的人都看得出这诗是一首偷欢后的淫诗。陈乃亮揣摩着那句“采得秋菊共衾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到底是女儿家名节,他也是个开通的人。刚巧近来谢娘娘说要夕秋入宫做皇后,他可舍不得侄女守这活寡,哪怕那是刘瑄。

    “女大不中留啊,罢了,我且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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