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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男主剧本的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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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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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我是谢首相的亲孙子。”

    谢长卿呆立良久,慢慢从脑海里拼凑出一个想象的谢谖迁来。

    他是大周良相改革先驱哲宗皇帝的启蒙导师,说出“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畏,祖宗之法不足守”的一朝英杰,也是温润端方、两袖清风的江左名士,爱民如子的百姓之光。

    谢首相二十三岁就考中了探花郎,又生得丰神俊秀,一时京中提亲的人家都踏破了谢家的门槛。然而谢首相平生只娶平康县主刘氏,未曾纳妾,也不曾续娶。

    相传他过目不忘,年逾六十都可以完整背诵卷帙浩繁的《后汉书》。

    谢长卿头有些疼,他从小视谢首相为榜样,却怎想自己竟然有他的血脉。曾经仰视的伟人,如今却与他有着不可磨灭的联系。

    只是眼下后党专权,还有谁敢提自己是谢谖迁首相的后人?谁要敢提,不就是找死吗?

    他端详着这张泛黄的信纸,一时间他全明白了。为什么长兄谢长奭总是和谢长恭格格不入,为什么王家会不待见他所谓的“父亲”,为什么他和谢长奭一入京就会有这么多人从暗处伸出手来,恨不得把他们撕得粉碎。

    天空中悬着一弯明月,窗外风竹摇曳,飒飒作响。

    “我是谁?”

    谢长卿扶着书架,无边的思绪像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几欲将他的堤坝击溃。

    “文徵。”

    “吓——”

    原来是王偭,他饶是吃了一惊,旋即定下神来,温言道:“元章何事?”

    “方才道长和你说什么了?”

    谢长卿扶额,嗓音略带沙哑,下意识地将锦囊和信件收入袖中,“倒也没说什么,算了一卦,是坎卦。”

    “你过来,我恰是有一桩事情要告诉你。”

    “好。”

    王偭温好半凉的酒,往里面投入了几颗话梅,咕噜咕噜的声响倒是叫人发慌。

    “文徵,你知道为何你兄长把你托付于我吗?”

    “因为王家比谢家干净,而且你是我表哥。”

    “错了。”王偭倒出温酒,酒香飘了一屋子,“因为你是谢谖迁首相的嫡孙。为了谢家东山再起,我们便把你从小寄养在谢泽礼名下。现在你考中了进士,也长大了,我便把这一切告诉你。”

    “元章,我已经知道了。”

    王偭淡淡一笑,拍着谢长卿的肩道:“不管怎样,我还是你的表哥,这是变不了的。”

    谢长卿过了一遍谢氏家谱,不错,他的母亲王心桃,也就是王偭的姑姑,的确是嫁给了谢氏嫡长子谢泽周。

    “还请元章帮我瞒下这个秘密。你也知道,谢谖迁首相的变法中断了十三年之久,这十三年来,皇权旁落,后党把持朝政,要是谁敢在这个时候提变法,那可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

    “文徵,你该不会真有变法之意吧?”

    王偭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谢长卿不由心惊,连忙解释道:

    “元章,树欲静而风不止,更何况我这身份,天生就站了队伍,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大家在这朝上,无非都是混口饭吃,光宗耀祖,又有谁敢说自己是社稷之臣?”

    谢长卿看王偭眼中的那股狐疑渐渐消退,稍稍心安。

    “也罢,如今你要入仕了,我便把这朝上的局势说给你听。”

    王偭甩开扇子,一副要说书的阵仗。

    “文徵,你看看这满朝文武,现在不都忙着党争?争得越凶,他们分到的东西越多,还有谁做清直忠臣?别的不说,这辅佐明君便是个笑话。你看看当朝那皇帝小儿,整天不务正业,在内帷里厮混,与梨园子弟搅和在一起。他么,画画书法倒是小有成就,听说还懂一点音律。可是这皇帝小儿,最不喜欢读书,尤其是那些经世治国的典籍,更是一窍不通。我听人说,这小官家脑瓜子不差,可惜都用到了歪门邪道上。每到读书之时,便找了机会逃窜,或者是捉弄先生。听说,他连四书都没读过。上次还一个先生,都被这皇帝小儿气得喂参汤了。”

    “这皇帝小儿为何会如此顽劣,全因他身边跟了一群佞臣。再加上是四代单传的嫡孙,又得谢娘娘宠爱,成日就知道疯玩。要说这佞臣之首,少不得那个福宁殿尚宫荞青。那荞青真是个狐媚胚子,明明官家才十三岁,不宜同行的年纪,她就爬上了官家的龙床,朝臣们怎么劝诫,都赶不走这个骚狐狸精。还有那个高鳅,从前服侍过哲宗的老人了,竟然也和谢娘娘一样,把那皇帝小儿宠上了天,凡是好吃的好玩的,甚至是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恨不得摘下来送给这小皇帝。”

    王偭就国家大事、宫闱秘史、坊间传说等等演说了许久,终于说得累了。谢长卿也听得累了。两人把被子一盖,囫囵倒在床榻上,不知东方之既白。

    此时,集英殿内,八名穿红披紫的高阶官员正围着两张试卷争论不休。

    “陈参知,这两份策论皆言中时弊,着实是难判高下。&ot;

    说话的人正是当朝首相周澈,有道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他年逾五十方才拜相,而今已六十有四,精神却比一般的朝臣都好上几倍。

    参知政事陈乃亮端起茶盏,咕哝了一声:“哦——”

    “哎——我说老陈,这为国选才,你可别在这儿打太极,这两篇当中,你少说给个话。”首相周澈称呼比自己年少二十多岁的副相“老陈”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这一篇,立意高古,遣词造句皆属上乘,假托古圣贤治国之术在于使民安其分乐其业,进而论证我朝应以四民为本,但凡不从贱业,不至辱先者皆可受朝廷征辟。如此,上可彰朝廷惜才之意,下可抚万民以安居乐业。近年,国朝流民四窜,如何安置难民正是一大要紧事。这篇文章,的确是一篇难得的佳作。”陈乃亮左手端茶杯,右手捋胡须道。

    “那你的意思是这一篇为上咯?”周澈带有试探地问道。

    此语一出,集英殿内众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到陈乃亮身上。状元是谁,这可关乎江山社稷,牵动朝野上下各方大大小小的势力。

    陈乃亮年少入仕,一路走的顺风顺水,全凭他不得罪人的性格和擅长调节磋商各方矛盾的手段。只见他放下茶盏,悠悠然说了一句:“首相真是急性子,那一篇我还没看呢。”

    众人仔细端详着他的神色,但见陈乃亮初读时啧啧称赞,面露快意,又看他读至一半时神色渐渐严峻下去,读完后长叹了一口气,将这份试卷压在方才那份上。

    “看陈参知这样子,还是方才那份更佳了?”最终还是枢密使郭明礼试探着打破沉默。

    陈乃亮手撑着案几,看着这位凭外戚恩荫而上位的年轻人,入仕之初的傲气在瞬间激发又在瞬间毁灭。

    “不,这篇更好。”陈乃亮坐了下来,神思已飘向远方,“治国在治心,人心齐而泰山移,人心散而社稷崩。为官者心正,则政为之正;为民者心正,则淳化为之教;为君者心正,则万民莫不景而仰之,四境莫不朝而贡之,贼臣奸小莫不远而遁之!”

    陈乃亮顿了顿,附言道:“我执掌科考阅卷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有如此言辞犀利,笔锋劲道老辣的文章。他能言人之所不能言,勇气可嘉。文采语句则大有上古遗风,他若是到先秦走一遭,诸子百家定有他的大作。”

    众人看他已发话也不再多言,纷纷来看这文章有何妙处。倒是枢密使郭明礼有些尴尬,他非文采卓越之士,此番参与阅卷,其目的举世皆知。

    “单就书法论,第二篇也远超第一篇。这字体法度森严、精到雍容,隐隐有魏晋风流。”

    “为何国朝奸臣频出,党争不断,皆出于为上者不正!”另一位较为年轻的翰林学士则显得比较激动。

    “何大人慎言!”陈乃亮好意提醒道。

    何子平自知说错话了,便不敢多言。

    “这篇文章,我保定了!”陈乃亮拍案而起。

    “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周澈问。

    “我等无异议。”众人答。

    郭明礼有一些为难,若是一甲内都无后党的人,他可如何向太后交代

    “我有异议!”郭明礼起身反驳。

    一干的饱读经史之人见这个不学无术的外戚有异议,多多少少也晓得是什么事。

    “这篇文章言辞过于犀利,直讽当朝政治,我认为不妥!”

    “那你认为谁当名列一甲”首相周澈素来看不惯这个外戚,言辞也有些冲。

    “那篇‘匪是周德,靡有臣矣’的。”

    众人对此心知肚明,那句话一听便知是串通好的暗号。大周朝科举虽说有糊名有誉录,仅殿试一科不糊名,这是为了考察考生的书法,但仍有权贵可以和考官约定好关键语句,俗称:“打通关节”。

    “又多了一篇官样文章。”首相周澈无奈道。

    “方才那篇文章,文风有些像我那个学生的,若是判他为一甲,还不知世人该如何议论我。”陈乃亮出来带了个圆场。

    “陈公度真是聪明人。”郭明礼拱手道,说完便收回那篇言辞犀利的文章。(注:陈乃亮字公度。)

    “不是这篇!”陈乃亮一看便急了,见郭明礼面露愠色,又连忙赔笑道:“这光线太暗,想必是郭大人未能看清。老夫性子如此从容,怎会教出笔锋如此劲辣的学生?大人说笑了。”

    “哈哈哈哈——我也正纳闷的,元是我看错了,诸位见笑了!”郭明礼也来了个见坡下驴。

    “如此,榜首仍是此篇?”首相周澈有些不可思议。

    “那是自然,我不都说了嘛,这篇文章我保定了。只不过,一甲就腾出两位呢。”陈乃亮意味深长的对郭明礼说。

    郭明礼见诸宰执都发话了,也不再多言,闷下一口气去。

    次日清晨,礼部南苑。

    谢长卿今日起的可早,谁道今日要放皇榜呢。他和王偭两人赶到礼部南院,只听人群中说:“你认识谢长卿吗?他可是此次的状元!”

    谢长卿有种完全超出意料之外的之外的激动,他拖着王偭的病体,挤进人群看皇榜,榜首赫然是他的名字!

    紧接着,第四名王偭!

    有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正当谢长卿和王偭激动到不能自已的时候,只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靠!老天爷不长眼啊——居然把我放在三甲最后一名!老子不鸟这帮奸臣,去他妈的!老子我早就是武举状元!”宽大的襕衫也不能掩饰他的愤怒,只见他额头上青筋直跳,血脉贲张,行动时有如飓风经过。

    愤怒的进士正是尹桓之,他出身将门,脾性有些暴躁,是汴京城内正儿八经的功勋之后。他是受不得一点委屈的人。不单他自己不能受委屈,他也见不得旁的人受委屈。他如此狂悖的举止令不知多少无缘殿试的考生气的牙痒痒,他也懒得管这帮酸儒。

    如今,他和霍去病封侯时是一样的年纪。若他生在汉唐,而今他应当一身银甲,在敌阵里如入无人之境。可惜他生不逢时,在重文轻武的大周,就算他是百年将门之子,也得被长辈们逼来考文举。

    “金国都要打过来了,我们还在这里读这些破东西!”尹桓之把那堆经史子集撕了个粉碎,立时,大街上飘起知识的雪花。

    谢长卿怀有十足的好奇心目送着这位生错了时代的末位进士远去,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人,将是一个新风气的开端。

    “此人过于狂悖,竟视科考功名为儿戏,且看他如何去考,若是不懂藏拙,就算是双榜状元又如何?”王偭低声对谢长卿说到,像是在警示他。

    “诶,你看,这第十名还一个谢长恭!他和那谢长卿该不会是两兄弟吧?”

    谢长卿听了此言,又挤进人群中查看,果不其然,第十名正好是谢长恭!

    “竟让他这等不忠不孝之人也上了榜!”谢长卿原有的欣喜全化作了不甘,他一时竟觉得,这张皇榜就是他的耻辱墙,“这等人要是入朝为官,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黎民百姓!”

    “文徵,你别激动。”王偭刚想劝解他,谁知被他一袖子甩开。

    “让开,我要去太医院!”

    “你干什么啊,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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