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关本以为肖段会挪一挪手的位置，可没想到肖段没动，只跟没事人儿一样，程关也不好一下子收回手，不然肖段以为他脑子里整日都在想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两个手就那样搁在那里，从后面看起来，就是程关的手盖在了肖段的手上。
“干嘛呢？”老刘从他俩身边走过去，只看了他们一眼，问了这样一句，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点到即止，过犹不及，这个老狐狸可懂了。
程关把自己的手拿下来，尽量做的自然，不然反而显得他心里有鬼，然后说道：“帮她分析一下各科成绩。”
“嗯。”
模模糊糊还能听到老刘在前面应了一声，算作是听到了他的解释。
程关本以为老刘就要这样走掉了，没想到他又站定，回过了头，说道：“赶紧回班收拾收拾东西，这节课重新排座位。”
“好的，老师。”程关应道，然后从背后推了推肖段，两人加快步伐往班级走去。
到了班上的时候，大家都在收拾东西了。本来塞在桌肚里的书都挪到了桌子上，摆成高高的一摞摞。
其实他们这个班算是除重点班以外最好的班，不过在这个学校里，也好不到哪去就是了。肖段虽说家里有位人物，可到底是个商人，再叱咤风遇到孩子上学的事儿还是得求人。肖段中考考得那惨淡的分数，想上重点高中几乎是不可能的，按道理说应该高中都考不上。最后临了还是靠她爸动用关系，把她塞进了这所三流高中。
才算是没有辍学。
当时她妈妈一心一意想让她去次重点上个国际班，虽说学费要好几百万，但是总归是个重点高中，怎么说环境都要好一些。奈何她爸爸不同意，说常听人提起国际班有些攀比浪费、爱慕虚荣的风气，别把孩子带坏了。他还说，她自己不好好学习才没考上好高中，这是她自己造的孽，自己承担。
肖段反正也不想去国际班，来到这里也正好遂了她的意。
她就这个水平，这就是她该来的地方，不该是她的东西她何必去强求。硬是要去重点高中的话，最后无非是吊车尾，她和他爸妈都不好过。
何必呢。
肖段看着大家精彩纷呈的脸，一家欢喜一家愁的，心里莫名地升腾起感慨。到底还是个爱学习的班，桌肚里都塞满了书，像肖段桌肚里就什么都没有，拎个包就可以走人。
“你也不用收拾一下？”程关随口问了肖段一句，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一下，“我忘了，你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
“我是没有，你呢？”肖段觉得奇怪，看着程关坐在那里好像压根就不打算动，于是问程关道，“你怎么不收拾一下？”
“我一会儿再收拾，”程关啪嗒啪嗒按动着他的笔，非常快速，好像在想什么事情，“你班里排名多少来着？”
“我看看啊——四十一名，”肖段拿出纸条，“怎么了？”
“没怎么。”程关摇了摇头。
一般这种样子就是有事情但是又不肯说，或者是非要等别人问了才说。
肖段才不想遂他的愿追问他，真是的，不说拉倒。
“反正我这排名也坐不到什么好位置，就最后一排挺好，想睡觉睡觉，想保卫萝卜就保卫萝卜，自在。我就不挪窝了。”
程关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手上的笔停住了没继续按它，好像在想什么。
“叮铃铃——”上课铃声单调地持续响着，老刘踩着铃声进了教室。
“我刚刚让班长过来通知了，大家也都知道了，那就现在我念一个名字出去一个，按照排名站好，等到大家都出去了我再一个一个叫进来。记住，我叫一个名字进来一个，不要抢，等前面的同学坐下来了你才可以进来。”
话音落地，班里前所未有的安静。
高一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看重成绩过，虽说老师也会把好学生放在一起坐，可也没有这么赤裸裸的按排名选座位。同学们虽然明面上不说，可心里面到底还是觉得难受的，私底下指不定怎么吐槽老刘了。而肖段只觉得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愤怒，但是也只是无能为力的愤怒。
她当然可以选择一走了之，老刘估计得高兴坏了，巴不得她别待在他们班了。拉低平均分不说，还跟个小祖宗似的拽得不行。难搞。
可是她不能走。现在她渐渐觉得未来在她自己手上，要是她自己把自己的未来丢掉了，没有人会帮她捡回来。
前面是万丈深渊也好，荆棘密布也好，都得迈开腿往前走。
她别无选择。
“程关。”老刘叫了一个人，看着他走出去，然后才叫下一个人。
“舒馨然。”
“杨治。”
杨治听到自己的名字，推了推自己的眼睛，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谢敏。”
……
“好了，大家都排好队了吗？”
老刘从讲台上下来，走到班级外面的走廊上，看了一眼大家排的队伍。
“程关，你进来挑座位吧。”老刘招了招手。
程关走进去，坐在了最后一排。他原来坐着的位置。
老刘目光很深，看着程关的眼神意味不明，思量一番还是说道：“你确定？”
程关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始拿出作业，埋头去写。
他突然觉得这样很好。他俩一直坐在最后一排，没有人来打扰，漫漫悠长的白天，轮换的重复的课程，可是有她在自己身边，一切就好像有了期待。
像是什么东西紧紧握在手里。踏实的触感，刚好的温度。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和她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他们一起度过白天和夜晚，一起在草坪上看午夜时分闪亮的星星，一起在阳台上喝酒不知东方既白。日子漫长得像一首诗，又短暂得像流星。
只有他们俩个，可以做任何他们想要做的事情。
比如拥抱，比如亲吻。
此时此刻，肖段正站在外面无聊地玩着保卫萝卜，打发着等待的时光。但是前面的人议论声越来越大，她不免抬起了头，却又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题外话－－－－－－
时间从来不回答
生命从来不喧哗
——苏打绿《你在烦恼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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