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聂怀带着席玉出去之后,齐元闲着没事去萧重的酒楼凑热闹,现在正是边境紧张的时候,一些会做生意的掌柜的在自家店里设了文坛,请有学之士或者文坛清流前来讲义,说的便是现下的朝政。
人多了,热闹了,自然生意也就来了。
萧重的酒楼自然不必做这些惹人眼球的事情,只不过酒楼人一多,二楼的座位上几个文人议论起来,附和的人多起来,跟酒楼也没多大关系。
总之南来北往的做到一起,便将朝廷上大小事务都讨论了个遍。
西楚是尚文的国家,从来不禁止百姓议政,大家畅所欲言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说不定还能平步青。
这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现在最热闹的夺嫡之势。
其实,西楚夺嫡早就出现苗头,只是太子稳坐监国,下面几个王爷有贼心没贼胆。
但最近不一样,聂怀,那个东源国师竟然是德宗帝的儿子,这可让本来平衡稳定的朝政颤抖了下。
这不,年前旭王做了监国的位置,着实体会了一把高处不胜寒的感觉,让下边儿的几个皇子也跟着眼热了起来。
既然他旭王能做,那他们是不是也能做一做呢?
想法有了便有些行动,特别最近怀王殿上杀了三公之一的沛国公,旭王一下子又回到自己位置,还闭门思过来着,让众人谈资更加丰盛。
遥想当年太子监国,几个皇子王爷的都老老实实的,谁也不敢闹事,现在可好,有了聂怀,监国的位置瞬间换了下。
齐元坐在旁边捏着一盘花生米,心里想,又不是他哥监国,有什么关系?
即使齐元不知道监国换人跟聂怀有关系,还是一壶美酒就着国家大事吃得很开心。
进行着便到了边境的事情上,北境边防已经派去不少人了,在京中的大将军能叫上名字来的还剩下两三个,其中最牛的便是那个不知怎么成为怀王爷的聂怀。
这时候,有人猜测会不会是皇家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才将聂怀收入麾下。
这话说得声音很小,但很快就被人驳斥了一顿,并且将这种论调贬得一文不值。
大致意思就是说聂怀本就是西楚的军候,从东源叛逃也好,追随舜王也好,都是到了西楚,并领了官职挂了将帅的,在怎么说也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来。
如果那样,前一阵去东源怎么安全回来的?
那不成是在千军万马里杀回来的?
齐元觉得这个人的想法还是很中肯的,话锋急转,便是聂怀为何还在京都没有上前线。
如果他是个可靠的人,此刻北境已经高枕无忧了。
对此,常人自是不明白。
不一会儿萧重拎着一壶酒过来,跟齐元喝了一杯,也讲他心中的疑虑讲了一遍。
齐元向萧重一俯首,道了声得罪了,解释说:“北境我没去过,但现在是对峙,不是交战。
对峙的意思就是,人家想打就打,不想打就跑。
而且北境荒漠,蒙族是游牧,没有固定城池。
咱人去了,人家跑了,你追去?”
喝了口酒,继续讲:“就北境蒙族一家吗?
秘藏那边就能放心?
东源就不说了。”
那边叔叔大哥的什么德行齐元心里有数,都是些看到军功不要命的主,要是能在西楚空档的时候攻陷几个城池,那可是要给他们美掉了牙的。
齐元没在朝政上来来去去的用心,但他从战场上下来的,只要是带兵打仗的一些事情他都能知道一些。
想来朝政跟带兵打仗也没什么两样。
两人喝了一阵,太阳西斜了,齐元起身向萧重弯腰施礼,道了句告辞。
萧重将齐元送到酒楼门口,道了句慢走便转身回去,就这么个功夫,齐元忽然闪身到一旁,小腹边上插上一把不到两寸的匕首,一个麻布乞丐模样的人弯腰弓背,头上缠着同样麻布头巾,在人群中穿梭了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大夫————”
萧重一声长号,整条街都听见了,大夫背着药箱从人群里挤着,亮明了身份看热闹的才给让了条道,这时候齐元已然将匕首拔下来,并从上到下,从力道外看了一遍。
匕首双刃有缺口,不是用来杀人的,匕首身上坑坑洼洼不平整,想来是用了别的什么铁器溶的一块铁打成的,技术部高。
走进人群里的时候,就感觉到一点不对劲,只是一瞪眼,那个人想来是害怕了,却不敢什么都不做,就随便捅了齐元一刀赶紧跑的样子。
在看看这伤口,勉强破了层皮,而且齐元身上都是麻布长衫,没一件皮甲之类的,说明这个人不仅仅慌张,还只是个普通人。
如果是个练家子,齐元这次就玄乎了。
萧重叫人抬一副担架,将齐元抬回了王府,慕容丹在那里,能判断匕首上是否有毒。
不过看齐元一脸无所谓,反而很享受担架摇晃的样子,感觉没事。
回到王府一看,果然没事。
匕首只是捅破了衣服,扎破了皮。
萧重惊魂初定得坐在廊下,说:“还好没事,吓死我了。”
要是齐元在他眼皮子底下出深点事情,聂怀不给他生撕喽。
不一会儿聂怀回来,本来叫喊着要吃饭来着,却看到齐元包扎着绷带躺在他的专属躺椅上,转头表情比较苦逼,但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来。
聂怀问:“受伤了?”
齐元点头。
聂怀:“在哪里,什么人干的?”
齐元望着萧重摇头,聂怀立马揪起萧重的衣领子,恶狠狠质问:“一个小刺客都看不见,你是不是瞎子!?”
本来想怼两句的,但齐元终究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的事情,底气瞬间没了。
略带自责委屈的说:“人没找到,但匕首的出处找到了。”
匕首是从西城一家铁匠铺里打的,那家本来是打一些锄头猜到劈柴斧头之类的,但又一次一个人点名要这个东西。
可惜铁匠只是见过打匕首的这个人,但其他的什么也没留下。
聂怀胸中一口气,将萧重扔了出去,说:“跟没消息有区别?”
还是个啥都不知道!
聂怀空手而归,竟然送了这份大礼,着实郁闷,下决心一定要将这些个老鼠给揪出来,翻肠子挖肝好好惩治一番。
他脸色不好,也没人敢上前,只有席玉带了金疮药出来,才发现慕容丹已经给上好药,包扎好了,悻悻回去,被萧重抓到。
萧重问:“北境虽然还没有打起来,但要是一开战,蒙族铁骑不出五日便能到京都城下!”
萧重一脸冷漠,转身想走。
带兵打仗的都去北境了,还让敌人冲动啊京都城下着实太废物了一些。
两人又聊了些杀手的线索才散。
第二天,天空上一层雾蒙蒙的彩将太阳遮挡起来,虽然看起来不刺眼,但落下的阳光也虚无缥缈的,没有晴空烈日来的舒坦。
聂怀带着席玉又去了红巷,这回小广没跑,而是在原地等他们,见着人马上爷长爷短的,将自己如果苦口婆心,如何历尽万苦,将那内监约出来,最后将自己的花费说了出来,冲着聂怀眨巴眼睛。
意思太过明显,导致聂怀直接忽略,转着指尖的白瓷茶杯,盯着茶水里一片残缺的茶叶出神。
自己这边漏了痕迹,扑了个空可以理解。但齐元那边是为什么呢?
小广叫了聂怀好几声他这才反应过来,抬头双目迷茫,问怎么了。
耗费无数口水塑造自己如何忠心不二,如何浴血重生,聂怀竟然一个字没听进去,小广吐血差点晕倒。
良久,聂怀才想起来来这里的目的,命令小广跳过废话,直奔主题。
小广当下端坐在蒲团上,说:“这个内监是陛下身边的,很有权势也很有钱,喜欢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一听这话,聂怀抬眸瞪了一眼,小广赶紧改口,说:“他在南边有一座宅子,没事的时候会去那里歇脚。
不过今天好像跟哪里的老板谈事情,所以才会来这里。
听说还叫了不少姑娘过去。”
聂怀问:“他不是喜欢小姑娘吗?”
小广:“我们这里的光娘怎么是那些小雏鸡能比的呢?”
无视掉小广的某种优越感,席玉起身要去找那个老家伙,却被聂怀给阻止了。
“他八成认得你。”
聂怀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说:“他九成也认得我。”
说着,表情便不开心了。
这些个老油条不好糊弄,席玉不行,只能靠聂怀,这个在朝堂上杀伐出来的人,往那一站就让那老东西乖乖吐干净。
小广用不可闻的声音问:您二位到底什么身份呀?他好奇呀。
小广带着二人在厢房周边转了一圈,来到红巷的背身。
红巷是红灯笼挂得太多得名,后面靠一条护城河,平时的时候水位很低,只有在雨季的时候河水才会涨起来,那个时候才能过船。
现在的话,河边上种了许多柳树,顺着楼梯下了二楼,一条长长的走廊通向一处凉亭,凉亭挂满了红灯笼,看着就让人心里舒服。
要见大人物,小广很规矩得双手在前,后背谦卑得弓起来,微微低头阖目,目光只落在脚前一尺多的地方。
聂怀跟在身后,便看到前面凉亭莺莺燕燕,丝竹阵阵,中间夹杂着一声老奸贼的嗓音,听得让人汗毛直立。
到了身前,小广过去通报,聂怀乐的不说话,便看到小广一个鞠躬,轻声着跪下,双手放在身侧,以面戗地磕了三个响头。
说:“祖宗爷,小的介绍给您两个贵公子。”
老奸贼:“哼,什么人能在咱家面前称贵?”
小广吓得又磕了头,说:“您瞧我这张嘴,说错话了不是。就是两个后生,向谋个出路。”
说着,向后面瞅了一眼,只是那老奸贼没抬眼,视线一直粘在某姑娘的酥胸上拔出出来。
鼻子冷哼,显然不高兴被人打扰,身边的人也跟着附和,说小广不解风情,不懂礼数。
旁边的姑娘平日里都跟小广相熟,嬉笑着,不露痕迹得替小广说了两句好话,又连带着奉承老奸贼几句,当时那张褶皱得跟张老菊花一样的连红润起来,撅着嘴就往姑娘脸上蹭。
蹭完了低头却又撇见了小广,眉毛下拉,呵斥:“不长眼的东西~~还不滚!”
那腔调响彻老远,搞得小广带着一身鸡皮疙瘩跑了回去。
小广冲着聂怀作揖,抱歉的话还没说出去,被扒拉到一边,就看着聂怀昂首挺胸的大步迈过去,那雄壮的气势,连十里红巷都黯然失色。
老奸贼手脚步老是,却听见脚步声,而且很大,当即捏着兰花指呵斥:“咱家要乱棍打死你~~”
说话间抬头,便对上聂怀一样似笑非笑的脸,还有席玉别向一遍完美侧颜。
老奸贼果然在宫中当差好些年,练就了一身的百毒不侵,当下膝盖软成汤面条儿,顺着椅子流下来,跪在原地,猛然趴在地上,五体投地。
“怀王金安————”
聂怀冷哼,当场所有人一听怀王,当即跪倒一片,只剩下小广傻呵呵的立在那里。
他居然跟怀王扯犊子扯了好几次,感觉人生到达了巅峰。
聂怀瞅了瞅八仙桌上的山珍海味,视线又落回瘦成皮包骨的老奸贼,怎么都有一种德行有亏,命不久矣的忧伤感。
“宫里又没有一个这样的人?”
问话之间,席玉将画像递过去,老奸贼头挨地面,双手高高举起接过画像,才敢抬头看,借着红灯笼跳跃的光,老眼昏花凑近看了好一会儿。
聂怀说:“这个人身高五尺左右,瘦弱,喜穿白色,唱戏或者喜欢涂胭脂,男的。”
交代清楚,老奸贼思考一下,眼珠子转动起来,良久才回答说:“宫里是有这么一个人,但三年之前就出宫了。”
聂怀转身,目光伴随所有威压倾斜到他身上。
老奸贼赶紧解释说:“这个人叫沐歌,是个男人,但喜欢涂脂抹粉,他也不唱戏,整天喜欢穿一件白色斗篷到处晃悠,尤其在晚上,着实吓人。”
老家伙说的后面竟然全都对上了,但他的话聂怀不信,想想也就算了,转身带着人离开。
回头就跟席玉商量:“老东西的话不可信,一个男人不唱戏又凭什么进宫?”
转头又想,这个自认为自己很聪明的人,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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