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心理咨询结束后，发生了很多事，眼下的情况对于夏果来说其实十分混乱。
不管是用枪劫持他的少女其实是个自带换衣系统的道姑，还是心理咨询室楼上就有正一教的分坛，里面都是各有神通的神人，抑或是异常处理部闪亮登场却又立刻减员的残酷景象，对于夏果这二十二年的浅薄见识都是一种巨大冲击。
但是至少夏果明白了一点，面前的胖子，钱二，他说自己的幻觉不是幻觉，而是一种……能力，在今天这样奇异的大背景下，这种设定反而一点都不违和了。
而此时此刻，就是验证钱二说的是不是真的，也是验证夏果猜想的时刻了。
还在啜泣的前台妹子，大概率就叫夏婷，沙漏上那痕迹很可能是张悦留下来的。
当然，其他的可能性也在一瞬间困扰过夏果，但是夏果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毕竟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夏果要做的事很简单，他要和低头哭泣的夏婷对视。
案发现场留下来的幸存者其实是凶手这种设定并不少见，更何况今天的事件，凶手是不是人类都说不准，从阴冷男子变成前台妹子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夏果自己其实都不清楚，他的幻觉如果真的是所谓能够辨识“外魔”的能力，这能力到底是什么样的触发条件，他怀疑正一教的人应该也不清楚，钱胖子只知道自己会对所谓外魔产生特殊反应。
所以夏果决定尽量自然地完成接下里的行动。
他朝钱胖子使了个眼色，偷偷把沙漏塞到了钱二手里，然后拍了拍前面老四的肩膀，从正一教众人的环绕中走到了里圈。
这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夏果这么做的前提就是面前的妹子是外魔变的，而夏果现在只是接触到了神秘世界的一角，他依旧是一个没有太强战斗力的普通人。
但是心中一种迫切的证明感和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夏果，让他忽略了这背后巨大的隐患。
同时夏果自己也有自己的一份考虑。
在面前的妹子就是外魔的前提下，她主动以这样的姿态现身，会突然出手袭击自己的概率太低，夏果对于她来说就是个路人。外魔肯定有更深的阴谋，既然夏果来都来了，总是要做点什么的。
感觉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蹲下，哭泣的妹子肩膀抽动了一下，然后浑身缩的更紧了。
呵，还装得挺像啊，小伙子。夏果的心里反而有了一种调侃的感觉。
“夏婷，夏婷？不要怕，我是夏果啊，之前和张医生面谈完的病人，没事了，没事了。”
一边这样说着，夏果一边缓慢地伸出了手，默默地搭在了夏婷的肩上。
夏婷浑身猛地抖了一下，夏果差点也跟着抖了一下，他其实神经紧绷，生怕面前的少女突然狞笑着跳起来然后给自己一个什么索命咒。
好在无事发生，夏婷似乎只是那么一瞬间有些畏惧接触，在夏果的手搭上她的肩膀之后，她逐渐停止了哭泣，看样子是缓了过来。
但是这样还不够，夏婷依然低着头，像是害怕着什么，从刚才到现在，她的状态完全就是个受到巨大惊吓的年轻女性，某个瞬间夏果也怀疑过自己的猜测，不过他还是决定完成自己的实验。
“夏婷，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你要是现在不想说，我们先扶你起来，换个地方休息一下再说也行。”
夏婷听到夏果的话，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抬起了脸，那是一张毫无生气惊吓过度的面容。
“死了……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夏果盯着那对已经没有感情的眸子，愣在了原地。
……………………
马鸣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他开始在原地踱步，一边的预备役们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几个人只能小声分析着刚才队友的突然死亡。
王璐也皱起了眉头，她原本的心情是十分轻松的。
是的，轻松，甚至还有一些愉快。
毕竟王璐被调来的最大原因，就是找机会“解决”那名被绿光融化的处理员。
死的人名叫李雷，是a市异常处理部的e级处理员。
处理员的等级从f-起，一直到sss为止，划分之细让很多人都吐槽过，别看李雷只是个e级，王璐很清楚，李雷的来头不小。
王璐明面上的调令，是京城那边直派的a级调令。
调令的等级划分与处理员的等级划分是一样的，这意味着什么等级的调令只能指派相应等级及以下的处理员行动。
王璐一个-级的处理员，却拿着a级调令来了a市，这看上去就像是某种形式大过内容的调动，很多人都以为王璐只是被下派来积累经验的。
只有王璐和马鸣知道，王璐是带着某位的指示来的。
马鸣也是前几天才知道，他手下的李雷是那位的私生子。
大人物的家庭内里纠葛不是两人需要操心的事，马鸣只知道，李雷需要在一场意外中死去，王璐就是来传达指令并且监督他执行的。
李雷并不好死。
不管他私生子的身份可能在之前给他带来助益，就是单纯李雷这个人，想让他意外身亡也有些难。
因为李雷自己的能力不会让他轻易死在正常执行任务中。
这就涉及到马鸣所说的“事件烈度”。
这个世界是复杂的，普通人的生活就像海面上的冰山，甚至可能就是冰山的一个山峰。
剩下的大部分内容，普通人永远都不会接触到的内容，都深深地沉在海平面之下。
然而，海平面之下的部分，也是有深有浅的。
浅的那些，烈度不高，影响不大，甚至可能会在普通人中流传，成为某种都市怪谈或是难以探寻的传说。
深的部分，烈度极大，影响恶劣，或许有人会问，影响恶劣不是更会引起普通人注意么？
恰恰相反的是，烈度巨大的事件，影响之大，会让受到影响的一切事物都被“彻底”卷入其中。
这种“彻底”随烈度的增强正增长。
也正是这种“彻底”性，将神秘世界与普通人的生活彻底割裂开来，让人难以察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一些神秘学家在书中写下的——世界的自我修正能力。
而异常处理部，对于事件烈度也是有明确的划分和规定的，处理员与烈度的等级不能超过两个大等级，并且在执行任务时，与事件烈度等级差异越大的处理员，越有资格以自保为主。
这也就是异常处理部的“领袖追责制”——出了事先从能力最强的开始问责。
这次在兴业大厦上报的事件，从正一教的角度来看，钱二上报的是“普通外魔”。这是道士们的口癖，异常处理部那边对于这类事件的烈度划分一般是级到级。
纸面上看，马鸣这次出队带了几个预备役和-的王璐，还有e级的李雷，处理这“普通外魔”已经是绰绰有余。
然而李雷死了，还没有见到外魔，就融化在了敌人发射出的绿光里。
几个预备役们完全没有看出问题所在，真正察觉到诡异之处的反而是正一教的几人。
“限制解除”是一个很模糊说法，就像“外魔”也是一种很笼统的说法一样。
所有不属于地球，不属于本世界的生物，都可以被称之为外魔。
异常处理部成立了很多年，在这之前，这个世界照样一直在受到外来的侵扰。
但是有意思的地方在于，那些侵扰世界的“异常”，有时真正造成的破坏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严重。
就像是马鸣他们到达之前，绿光打在老七身上，他虽然整个人都扭了个圈飞了出去，但是其实并没有受什么伤。
正一教的老七不会什么护体神功，他们之所以一开始比较放松，就是因为他们判断出，眼前的外魔，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就是隔靴搔痒的字面意思，或者说，这就是本世界对于外来侵袭的自然抵抗。
所以虽然那外魔确确实实已经在那白色骨墙之后，正一教众人和那外魔却像是两个维度的生物一样，互相之间无法造成太大的影响。
直到“限制解除”这一条件改变。
那外魔彻彻底底与这个世界融为了一体，现在你可以用枪崩了他的头，他也可以用一道绿光把你变成地上的稀屎。
“限制解除”有很多种情况，外魔们自己就能用各种方法办到，而如果他们没有主动改变自己的状态，就需要有人帮他们改变，然后把他们赶出这个世界，或者打死在这个世界。
异常处理部一般有三种“限制解除”的办法，今天马鸣他们用的是最基础普遍的那种。
他们铺设的器材，本质上并不是什么科学产物，而是某种神秘学的道具。
这些在夏果看来泛着蓝光的道具，只有一个作用，就是让相应范围内的所有事物，产生和谐的波动。
和谐了，也就统一了，外来的也就不是外来的了。
所以，最危险的时刻，就是这装置启动的一瞬间，毕竟这就像是某种免死系统突然被关闭了一样，原本没有太大威胁的绿光，突然就会让人暴毙。
李雷作为一名已经到达e级的处理员，不会不知道其中的凶险。
然而他就像是个普通的路人一样，没有使用任何防御手段，这样的李雷被绿光照中，就只能当作以后的反面教材，在部里被反复播放了。
更何况……李雷还是个能力者。
这就是说到的，李雷自己的能力让他很难死在任务里。
毕竟e级处理员能够执行的任务，事件烈度又能高到哪去呢。
除非你在“限制解除”的时候，被人恶意催眠了。
地下世界有一句常说的老话，只有能力者才能杀死能力者。
王璐作为京城外派下来的处理员，本身是一名能力者也不是很让人惊讶的事。
她的能力很简单，就是初级心理暗示。
这个能力初级到无法扭曲普通人的基本认知，不能让陌生人突然爱上你，也不能让你的仇人突然喜欢吃屎。
但是她可以让李雷认为“异常解除”的装置还没启动，她只需要让李雷的认知慢上两秒，这就是一次极度危险的尝试。
而且正是因为王璐的能力是初级心理暗示，所以反而很难在事后查出痕迹，毕竟人一天到晚混乱的念头如此之多，其中突然飘过一个微弱的奇怪想法实在是太正常了。
整个计划都是马鸣的建议，因为上面那位重点也强调了，一定要是意外，马鸣直截了当的告诉了王璐，自己的手段都很残忍，肯定会被看出痕迹。
所以原本主要是监督马鸣执行的王璐，只好自己亲自下场，她以为这种操作需要好几次才会产生一次致命的情况，却没想到第一次就完美完成了目标。
太顺利了。
顺利的有点过头。
但是现在，王璐看着有些焦躁不安的马鸣，心里突然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她意识到马鸣有事瞒着她，对于马鸣来说，李雷的生死远在那件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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