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被看穿的阴谋
夏果活了二十二年，头一次目睹死亡，还是这样痛苦又残忍的状态，他站在正一教众人之后，感觉耳朵在嗡嗡作响。
从正一教这胖子露面，钱二一直轻松的反应让夏果也逐渐脱离了之前出现幻觉和被“绑架”的惊恐，然而死亡来的如此突兀，这瞬间出现的致命景象甚至让夏果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异常处理部的人都是一身黑，除了领头的马队肩膀处有特殊标识，其他成员根本看不出区别。骤然受袭减员，剩下的人都往回撤了一截，他们铺设开的器械被留在了原地，恍惚中，夏果看到那些器材无论外形，通体都散发着蓝色的微光。
“钱二！！！！！”
正常人都能听得出马队语气中的怒意，他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怒，身着特别黑色战斗服的异常处理部队长，大步朝正一教众人这边走来，最后几乎要和站在最前面的胖子脸贴脸对话。
“你这头蠢猪，这特么是你们口中的普通‘外魔’？这个强度已经要到级了！！蠢猪！！废物！？”
被顶着脸咆哮，名为钱二的胖子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也没有后退一步。
他勾了勾右唇角，偏了偏头，越过近处马队的脸，看了看暂时没有动静的白色大门，慢条斯理地说道：
“马队，马副队长。你跟我吼个什么啊？”
“刚才也是你自己说的——‘消息是心悦先上报的’，现在情况出了岔子，你应该去找心悦的人算账啊？”
“你！？”马队刚要继续咆哮，却又被钱二慢条斯理但是异常坚定清晰的声音打断了。
“哦，看样子，心悦的人可能没法跟你汇报了。”
“马副队长，我们这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你是官家，我们每次都尽力配合你们，但是……嘿嘿，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汤你都抢着喝，就不怕哪天烫到了嘴！”
马队长听了钱二的话，出乎夏果意料的没有更加愤怒，他压低了声音，盯着钱二那张满不在乎的脸说道：“盲道人现在不在这里，你也敢跟我这样说话？钱二，你以为你们正一教……”
听到“盲道人”三个字，钱二像是被触动了哪根神经，脸上终于有了某种表情，他微微向前探出身子，嘴巴贴着马队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打断了马队的话。
“马鸣，别假装生气了，你连‘波动侦测器’都没有铺设，用肉眼看就能看出来这‘外魔’是什么级别了？就那个倒霉蛋在‘限制解除’的时候没有做防御……你这带的新人得罪了谁？要你把他弄死在这种场合？”
夏果不知道钱二对马队长说了什么，但是夏果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因为当钱二说完话带着莫名的表情退了半步之后，马队长摘下了头盔，露出了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
“a市异常处理科第三外编组正一教众听命！我，异常处理部级处理员马鸣，判断目前事件烈度已超出所率小队处理范围，依据《特殊处理办法》第二十七条的规定，现抽调你等为临时处理员，不得抗命！”
夏果不知道那个《特殊处理办法》到底是什么玩意，但是结合刚才的对话，夏果知道这个叫马鸣的国字脸打算派正一教的先去“踩雷”了。
然而有人不乐意。
“《特殊处理办法》第二十七条强制执行的前提，是在异常处理部正编部队死伤过半的情况下，马队长，你难道准备现场大义灭亲一波，让我们开开眼界？”
说话的人是老七，他已经彻底把那绳索盘在了身上，之前被捆住的无形之物不知道去了哪里。
马鸣眯起了眼，然后抿了抿嘴，声音平静地说道：“此次出动，因为错判烈度，我只带了两名正式队员，现在已经死亡一人。钱二，我命令你们立刻肃清‘异常’，不要让其造成更大的损失和影响！”
钱二这次没有反驳马鸣，他隐约间察觉到，眼下的局面似乎是某种“必然”的结果。
“都听着了？马队长开口了，走吧。”
正一教众人似乎很听钱二的话，闻言几人都握住了武器，夏果明显感觉到，这次大家的状态变得非常认真，无形之中带起了某种流转的气息。
是因为……是因为那个“限制解除”造成的影响么？所以在异常处理部来之前，正一教的人被绿光打中也不会受什么伤，动起手来也像是玩闹一样。
“限制解除”之后的瞬间，那“外魔”发射出来的绿光就有了莫大威力，不对，这种影响……应该是相互的，之前白色大门被正一教狂轰乱炸，也就只出现了几条裂纹罢了。
夏果皱了皱眉，还没等他进一步分析，一把十分眼熟的手枪被递到了他眼前。
“拿着，这次可是有子弹的了。”
夏果一抬头，身着黑白道袍的少女正在看着他。
“哎？我也要进……”
“小十，你说什么呢，你当然也要进去啊，我们师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刚入门，习惯习惯。”
胖子一边说，一边朝夏果挤了挤眼，虽然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但是夏果瞬间就醒悟过来，看了看又把眼睛眯起来盯着这边的马鸣，夏果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
“知道了……二哥！”
马鸣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既然正一教众人已经按计划准备进去清除“异常”，他也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最后也没有再说什么。
夏果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进入的方式如此简单粗暴。
无论那白色大门后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发射绿光，它肯定已经逃到楼层的更深处去了，因为当正一教众人接近大门以后，几人摆好了防御阵型，隐隐将夏果护在中央，然后拿金鞭的老四用力一砸，那带着几道裂缝的白色大门就彻底被粉碎了。
夏果本以为四散射出的会是玻璃渣，没想到他随手捡起一小块碎片，发现那白色的物质……更像是骨头。
那一整个白色大门……都是骨头拼接出来的！？
夏果想起了刚才钱胖子说，这次的外魔也是个扰乱阴阳的主。
扰乱……阴阳么……
等到他们跨过了大门的废墟，就发现只能朝左走了，因为右边的走廊已经彻底被堵住，这次夏果可以清楚的看出来，那些堵住走廊的东西，确实就是丛生的白骨。
“哼，先走左边吧，‘人家’都请我们走左边了，客随主便嘛。”
钱二哼哼了一句，倒是看不出他有多认真，好像刚才门口没有人被绿光融化一样。
夏果还在思考“解除限制”的因果逻辑，这可是实打实的出了人命，他也不知道这个时间点问问题合不合适，毕竟正一教众人可能只是表面轻松，说不定心里都绷着一根弦。
往左边的走廊走了一段，夏果才反应过来，张悦的咨询室就在前面，想到这里，夏果的心就往下沉了一点。
就在这时，钱胖子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朝拿镜子的老五使了个眼色，只见一直板着一张脸的老五把手中的古镜翻了个面，众人周围好像就朦朦胧胧地罩上了黄色的光。
“马鸣这孙子有问题。”
钱二如是说。
卷毛的老七点了点头，跟着说：“马鸣今天好像是要逼着我们来降伏‘外魔’。”
拿金鞭的老四，生得怒目之象，听到老七的推测，他补充道：“是啊，他像是故意弄死了自己的那个手下，更何况……”
“更何况……他娘的马鸣跟我说，这次是‘心悦’先上报的……”钱胖子接回了老四的话，他咬牙切齿地接着说道，“夏哥在监控里出了情况，我就立刻上报给了异常处理部，心悦比我们早半分钟上报？张医生还练出未卜先知的本事了？”
站着夏果身边的少女也开口了：“而且今天异常处理部到的，比以往几次都要快。”
“哼哼，这就有意思了，马鸣不知道是夏哥先察觉了外魔，也就不知道其实是我们先发现了异常，在他看来，告诉我们心悦先报备是在情理之中的，所以心悦其实根本没有给马鸣那边上报任何情况……也就是说，马鸣提前知道，这外魔的目标是‘心悦咨询’？”
钱二这话说的非常诛心，再往深究，就只能说明……异常处理部的这位马副队长，和外魔有某种不可言说的联系。
“还有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夏果声音沉重地说道。
没想到夏果会在这时候开口，正一教众人都看向了他，想要听听他会说什么。
“那个马队长，为什么要撒这种显而易见的谎呢，心悦到底有没有像他说的那样给他上报，这种事，不是很好证明的么？”
“除非……他马鸣确认，这件事，已经无法证明了。”
……………………
电梯间那边，马鸣手下仅存的另一名-级正式处理员刚刚分别安抚了几名预备役处理员的情绪，他们虽然在队友死亡时撤退十分有序，但是其中有两人是第一次外勤，本以为是低烈度事件，没想到还没有与“异常”正式碰面，就有队友牺牲，现在他们的情绪其实都不大稳定。
这名-级处理员叫王璐，她是最近才调到马鸣手下的，从级别上也可以看出，王璐其实再晋升一次就可以单独领导小队行动了。
王璐注意到马鸣一直盯着白色大门的残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于是她走了过去，轻声说道：“别担心了，一切不是都在计划之中么。”
马鸣摇了摇头，看了看边上几名沉默的预备役。
“太安静了。”
……………………
“太安静了。”
正一教众人和夏果已经探查过了左边走廊的五个房间，但是没有一点收获，既没有什么怪物出现，也没有看到“心悦咨询”员工的尸体，只有地上存在一些杂乱的痕迹，根本无法看出什么，还有歪倒的桌椅证明这里确实发生过什么。
第六个房间，看到门口的牌子，夏果深吸了一口气。
“心理咨询室”
就在不到一小时前，夏果刚从这里走出来，还在感叹自己今天毫无所获，一会的功夫，这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夏果非常害怕，打开门以后，看见的是张悦倒在血泊里的尸体。不，可能这已经是比较“好”的景象了，想到刚才在绿光下融化的……夏果情不自禁地咬了咬牙。
门被老四一鞭挥破，不管有什么妖魔鬼怪藏在门口都得结结实实吃上这一下，然而，咨询室和前几个房间一样，没有任何超出预料的东西出现。
钱二和夏果留下来稍做检查，其他人又返回到走廊，准备查看最后的大厅和会议室。
夏果看着眼熟的场景，刚有些陷入迷思的感觉，就听到钱二在张悦的办公桌前这样说道。
“恩？！？有意思。”
他走上前，发现钱胖子在翻看办公桌上固定电话的通话记录。
“夏哥，张悦在你离开以后，给马鸣那边去了一个电话，这串长度超出固话的号码就是他们的特殊号码。”
钱二的目光从电话上挪开，落在夏果的脸上，胖子的表情又开始微妙了起来。
“从通话记录上看，马鸣没有撒谎。”
“但是我们都知道，那外魔是我们先发现的。”
“你从咨询室出来，老三陪你坐电梯到一楼，一共也没有几分钟的时间。”
“你觉得，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夏果舔了舔嘴唇，两人都不是什么笨人，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就在嘴边。
他刚要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听到走廊那边传来呼喊声。
钱二和夏果对视了一眼，一起朝外面走去，走过沙发边桌子的时候，夏果注意到那个计时的沙漏被推到了桌子边缘，正在细细缕缕往下漏着沙，他心中一动，拿起了沙漏。
大厅那边，竟然是老七他们发现了一名心悦咨询的员工，这妹子夏果认得，就是这边的前台，好像和他还是本家，但是具体叫什么他就不记得了。
夏果看着众人略带警惕地围着那个躲在大厅角落饮水机后面的妹子，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不知道是因为她一直低着头只知道哭还是因为这么一个娇小的妹子被正一教一群“壮汉”围着的原因。
沙漏有点黏手，夏果偷偷低头一看，原来是沙漏这边底座上，暗红的颜色歪扭刻着四个字。
“小心夏婷”
夏果的眉头抽动了一下，抬眼看着那边角落低声啜泣的前台妹子，觉得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