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兽

    难兽想着今年一定是倒霉的一年，他晚上甚至没钱去吃饭，老板的工资依旧没有发，他已经拖了十天工资了。难兽看着南窑头西村红领巾串串里吃饭的几个人，他分外羡慕，羡慕那些人有朋友有吃的而且开心地笑哈哈。他想起来自己曾经为那几个女的买了礼物，想起了自己去花的钱，想起了那些个夜晚，晚上为了这讨厌的游戏充值了一千又一千。为此他应当痛心疾首，他蹲在那儿，边上有吃豆腐脑的，怎能让这些人看到自己不堪的样子呢？难兽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移动到自己租赁的屋子里，他住在七楼，哒哒的脚步声响个不停。难兽觉得自己应当前世是个杀手，把他的英勇盖世在于恶人的拼杀中丧失完全了，这样这辈子才会窝囊。

    老人已死，回忆继续。这难兽的爸爸火急火燎地召唤难兽回家做什么呢？召唤，就像召唤守护神兽一样，把这个人一下子召唤到自己身边。“我给你说，咱屋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你这下出去要好好弄呢……”这次回来也许就为了说这个，难兽便又踏上了去北京的路程，好在这次见到姐了，她和她同居的男友分手了，这样有了心思带难兽去她以前工作的饭店去面试。

    面试如何能不成功呢？毕竟这饭店是个人都要，姐担心着难兽干服务员做不到一块去，让他去做传菜员，只管送菜啥也不用做。‘晋风庄园’这是难兽这次呆的地方。好的是难兽不用住在高的地方，这次住在地下室，地下室时不时发大水，水把住在宿舍的员工鞋子脸盆地上的一切都细细地擦。难兽住在架子床二层，起初难兽要担心滚下去，要不就是夹在两个架子床之间。难兽的底铺住着的是唯一一个男收银员，和当初难兽干服务员一样鹤立鸡群，这形容也不管恰当不恰当，这几日这哥们整夜整夜哭。他为自己买的酒，也有可能是从服务员那里拿的客户没喝完的，他整夜哭，难兽有次起夜，竟看到这人直直盯着上面眼泪默默地流。难兽感觉他甚至可以透过这木板看到自己光溜溜的样子，他失恋了，他的女朋友和厨房里凉菜间调凉菜的同居了。这使得这个人整天晚上哭，这使得这个人在这个地方几乎要呆不下去。

    传菜没什么不好，无非就是把菜放在托盘上端饭到客户那里。偷吃一定会的，这一道菜从厨师吃一口到打荷的吃一口，厨师长在传菜窗口吃一口尝尝味。传菜员部长也可以光明正大吃，只有传菜员偷偷摸摸地，传菜员用手抓，手上的油把地下到一层的楼道墙面抹满。难兽有次看到有个传菜员把口水直直地吐进乌鱼蛋汤里。有道菜叫拔丝红薯，难兽有技巧把这个拽下来绕着整盘菜把糖丝盘上去，再把这拽下来的红薯放在喜欢的女孩嘴里，这样的日子真是好极了。

    有十几个传菜员靠着墙那样站着，有疙瘩汤或者鱼一些大件的菜，老油条都是不怎么去上菜的。时不时脚下会跑过去小猫一般大小的老鼠，有次一个傻大个把这老鼠一脚踢飞了好远。每周末有一个长相奇丑无比的老头，分不清他是老头还是中年人，长的黑、丑可以把这个人和历史上的武大郎往一块去想。倒泔水的他把手伸进泔水里，恶心的味道充斥着地下室，他也不戴手套怕是带了也没用。后来接着听厨师长说这个人在北京买了四套房，白天在干低声下气又恶心的活，晚上在酒吧里搂着女人。“你这些‘驴粪蛋蛋’还看不起收拾泔水的，我给你说我有次去逛酒吧，这人给我递的是中华，每晚上睡漂亮姑娘不重样的……”厨师长这样说着。厨师长像杀猪的，肚子大的看不到腿在哪里，移动起来像肉山，整日里说不尽的荤段子，把老鼠都炸开来尝了尝味道。这样的人后来娶了店里特别美丽的迎宾。

    三楼有两个内蒙来的歌手，点一首歌100元，陪唱一首200。女的长的像油画里走出来的人，很明显看出来和这些来店里打工的人不同。她有气质啊，见着这些服务员传菜员也总是笑嘻嘻没有北京人的架子。北京人和外地人是不一样的，怎么分辨北京人呢？说话洋气的是，不把你当人的是，还有一种是感觉。难兽听服务员给自己讲，北京人有傲气。这可能是那种感觉，有人看起来好相处有人看起来不好相处的感觉。男歌手大多是唱歌的，让女歌手弹钢琴。难兽久久期待自己可以去三楼传菜，听着这歌声是美妙的事，让不开心的也随之消散了。直到这不知道是兄妹还是情侣的两人再也没出现，大家都说是客户把这女人胸摸了也有说是亲脸蛋的。这使得他们再也没出现过，客户，至于客户，他们依旧是上帝。

    来了三个月的时候，难兽被分到二楼。二楼都是桌子，不像三楼那样的包厢。在二楼传菜员是只需要送羊肉串和牛板筋、羊腰子一类的。烤羊肉串的是新疆来的，他头上总是戴着白色的帽子，每天总是一个样子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有天他把羊肉串递给难兽吃，这样子像极了宫崎骏电影《千与千寻》无脸男给千寻递金子的场面。这烤串的不是无脸男，难兽自然也不能做千寻。9块钱的羊肉串真是好吃极了，只让人觉得为这美味悄悄地吃上那么一小口我不是不可以。吃掉前面的一小块再把这后面的肉串往前端挪动挪动这样简直天衣无缝。行政总厨时不时找服务员聊天，他是个四十多岁的光头，和蔼可亲又故作严肃，但大家决不能被这外边所欺骗，他猥琐又龌龊和这里的每一个人一样。“我给你说这新疆人牛牛大，比咱这些人牛牛大的多，这么大，你看。”他用大拇指和食指向难兽比划着。“牛牛大，旺盛的很。他的哥，就是以前来这边那个长了满嘴胡子的新疆人，一次找三个姑娘。你以为呢？老板工资给一发，就去找姑娘潇洒的很。这是那人他弟，白白长了个好牛牛，老实，每个礼拜六还要去教堂，不吃猪肉。”行政总厨总是在寻找有趣的人，难兽是无趣的，他便去调笑那些新来的不知道他德行的服务员们。

    每到了晚上，这群传菜员一起去周边的网吧打游戏。难兽跟着一起，听他们说自己的过往，为了女人打架，曾经的辉煌，难兽没有以前，只好这样听听。呆的久了自然也就熟悉了起来，期间难兽的爸说家里要买肥料拿了两千，这样也好，难兽时常做些梦，梦里还清这个人给的一切，可每每中断，好梦做不下去了。服务员里有个女孩突然就那样不见了，有人说是和客户跑了，她呢？没朋友，没人管，就如此蒸发了。几天后有关她的一切全部蒸发，包括她的衣服，买的东西。难兽喜欢晚上下班后坐在漂亮的服务员包厢里看她们收拾东西，看她们偷吃的样子。丹丹正是这样，她无论干什么都是令人着迷的，更何况是她背靠着门吃客人留下的沙葱羊肉饼时。难兽会在这个女孩所在的包间久坐，她安静的如同老家门前苹果树上的花，只是偶尔笑笑。难兽更为喜欢的是春燕，这女孩活波可爱，她会掐你的腰，她如何也表现不出不开心的样子。难兽拿着平板电脑和这女孩一起看那些年的神剧《坏蛋是怎样炼成的》主人公是谢文东，被拍成网剧，背景是民国时期的。这个和难兽有关系吗？难兽会趁着没人的时候，摸春燕的胸，难兽为自己摸了她的时常兴奋成顶端飞舞的云。她也不生气只是有时会躲开，难兽想着自己有天会把这个女人上了，这样也实属正常，不是吗？

    难兽买的东西总会分给她，难兽听着她说喜欢吃糖葫芦他会匆匆地去永辉超市买来。有天难兽亲到了这女孩的脸，她笑嘻嘻地跑开了，难兽还想着有天会带她去北京的某一个景点玩，北京大啊，这么好的地方让难兽过成了村的感觉，他确定地知道这几个月来自己连饭店三公里外都没出去过。是应该带着心爱的女孩出去看看才好，如果可以的话。“难兽，我听人说你给楼上春燕买东西呢？哈哈哈，你把我能笑死……”有天也不知道哪天传菜部部长这样对着所有传菜部的人说着，并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给你说那女的跟二楼那个做刀削面的都开了不知道多少次房了，你就像个瓜皮……哈哈……”紧接着大家都笑了，难兽，难兽不知道如何，好在这不知道如何也会过去。直到后来，难兽不再去摸春燕的胸，不再去她的包间，有其他的厨房里打荷的、有传菜部的其他人。难兽感到无比的空，冬天到来了这空的感觉越来越深。他总感觉到整个传菜部的人都笑话自己，他感觉到自己越来越不能在这个地方存在下去，他不能够自然地靠在墙上，也不再去把拔丝红薯拽下来塞进喜欢的女孩嘴里。

    这地方变得无趣起来，难兽变的沉默不语，他也不再去玩游戏，他感觉到这个酒店的饭也不合口，空气变得丑陋，以至于管呼吸的器官都变得生锈。有客户把服务员骂哭，厨房里打荷的拿着刀对着和他吵起来的人哇哇大叫。服务员又不干的大家都说是被客户给包养了，传菜员打荷的又不干的，大家心里都知道他们是真的没法再待下去了。

    离开的前天，丹丹联系了难兽，难兽想了想还是能想到那时候。冬天了，北京下雪，服务员们撑着伞笑嘻嘻地搀着几个半老的中年人去车里。难兽坐在大润发门口的长凳子上，女人啊，有几个好看的女人穿着保暖丝袜，有个男人每走几步就狠狠地吐口痰。丹丹问到了难兽“你是不是要走，明天吗？你在哪里？”“我在大润发附近。”“你能给我买个面包吗？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就行，我看见你给其它服务员买了好多吃的，你还没给我买过……”难兽转悠着在大润发超市，这超市里有卖鱼的地方，蓝色的指甲盖般的观赏鱼，却能游来游去，快活的很。难兽匆匆瞅了几眼又跑到卖蛋糕的地方，好些个看起来松软，美味。难兽没吃过这里面的任何一种，这是个严重的问题，他买了两个极大的，上面涂满奶油的，和里面夹着奶油的。

    “你进来，这里面没人。”听到丹丹发的语音，难兽走进了女生宿舍。他不安地坐在床边，也不看这里面其他女孩买的玩具，也不看她们扔在床上的衣服包包，更没有看丹丹，可他知道丹丹就坐在自己边上。“谢谢你给我买的蛋糕。”难兽没说话，也不曾将头抬起，直到外面传来厨房洗碗阿姨的声音，他又匆匆走开了。在火车上难兽发给丹丹信息“给你说个事，你知道不，在女生宿舍的时候我想亲你一下。”不一会儿她回复了一句“那你怎么不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