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兽

    这愚蠢难道是与生俱来的，难兽感到万分的饥饿，他后悔几天前买的手办，后悔以前花了不应该的钱，在这之前他也是这样后悔了不知道有多少个日夜。房东前不久来催房租，借了姐的三千还没还，花呗借呗都被花光，备用金按天计算着利息。房子里的手办，玩具，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久前买的电瓶车即便是降价也卖不出去。傻逼一样的老板一定是猪变的，2019年11月26日下午4点41分他依旧在办公室沙发上裹着被子睡觉。整个公司里剩下三个人，难兽比较不幸地是唯一一个员工。工资依旧没有发，整日里嚷嚷着发了工资就去的经理，那也是难兽一个人的经理，他把胖嘟嘟的肉用厚实的衣服包裹起来，哆哆嗦嗦地抽起了烟，其它时间他不是用来接水就是在去厕所的路上。设计出错了了三次，第一次难兽为客户赔了钱，第二次打了十几分钟的电话赔不是，第三次呢？这是个1400的单子，经理让打死不认账，昨夜客户打来电话的时候难兽正在玩穿越火线。游戏里各种扔道具的声音和客户的骂声混杂在一起。工资依旧没有发，还有比这个更扯淡的吗？难兽陷入了回忆。

    从北京回来他带了9000多，老人说是给存了起来，以后留着娶媳妇。难兽想去老村沟里看看，记得小时候冬天他们几个玩的好的孩子在冰上凿了窟窿钓鱼，那一定是最好的回忆了，如今呢？大家没人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甚至觉得这个主意也糟糕透了，打麻将，唯有打麻将是最好的选择。

    二月份，难兽起身去江苏，这次是去投奔以前的同学去了，南方好发展，厂里工资高，准能攒到钱。难兽和蝎子在长城开发里上起了班，这是一家做电脑配件的工厂，厂里员工曾经将自己厂里做的电脑头堆拿出去卖给修电脑的。后来被发现这使得拿着电子感应器的大妈每天对着难兽这群人穿着的无尘衣扫了又扫，全身包裹着白色的无尘衣只留下眼睛在外面，这是难兽对这个地方刚开始的印象。难兽被分为排线的，每日重复着排线，用镊子夹着铜线放在线应该呆着的槽子里，仅此而已。蝎子呢？他的腰拱起来不像桥梁，像虾，被煮熟的，他被分为焊线的看显微镜，正好是难兽的后一道步奏，剩下的两道步奏分别是看机和目检，焊线使得他必须这个样子。开心的是月底放假的时候难兽喜欢去网吧玩穿越火线，蝎子喜欢打逆战，玩游戏的时候是开心的。夜里去吃499元一位的火锅自助餐也是开心的，果汁味的红酒在桌子上摆两瓶，牛肉片，羊肉片和丸子在麻辣锅里煮着。每当这个时候，难兽感觉自己仿佛是上帝，被夹起来放在嘴里的肉片是幸运的宠儿，喝下的饮料是给这身体注射的营养液。

    上班，厂里上班无所谓技术，是个人都会的那种。难兽以及这群人每天被催促着赶产出，工厂里组长权利是大的，他们每到了下班的时候会骂那些达不到产出的人。最轻松的就属于那些帽子上有绿色杠的设备人员，他们拿着本子记录者每台机器运作的时间，用来给员工规定着产出。这群人像日夜不停工作的蚂蚁，干完产出可以休息十几分钟的几个老员工时常转来转去看看那些卖力却总是挨骂的新手，像是军官在审视自己的士兵。好像再也没了什么，只有不停地干，机器嗡嗡不甘声。

    三个月后难兽达到他们定的产出了，好朋友蝎子离职，难兽看见他的眼珠子里整日整日留下眼泪，看显微镜不是心里想的那般好。难兽呢？这车间里所有人都是没有魂的，在一个月左右的时候难兽才大概认清几个经常在一起工作的人在外面的样子，半年后难兽成了老手。厂里女孩多，难兽看见长的好看的都会喜欢。后来不停有人走又有人来，难兽教着一个又一个新员工。后来也有了女孩和自个儿产生交集。

    高中班级里好看的女孩不知为何联系了自个儿，她是发现自己喜欢了她吗？难兽这时候想起这个女孩，以前属于同学里很好看的，家里一定也有钱，在读书的时候呢？她有两个手机，整日里在班里最后一排坐着玩手机。难兽不知为何就喜欢了她，如果说是接触的多了这也说的过去，她像玫瑰像暖阳像春天的风以及无边的田野。难兽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和一个男孩在亲吻，在高二的时候，难兽曾经整日里趴在学校教学楼二楼也就是班级门口的阳台上往下望。这样好多漂亮的女孩都可以看的见，她自然也不能除外，还能想起来的是她的笑，她笑起来有点放荡不羁，放荡不羁的形容当然不好那就是随心所欲的夸张。她的声音也好，在高三的时候她和难兽被分到了一个班里，难兽在班里的某个活动里会听见她的歌声，放在八十年代，这样的歌声一定是上流社会聚会的时候对着那种像个杆子般立在地上的麦克风唱歌的歌星。电影里就是这样的，舞会里要有来自上流社会各个领域的大佬互相举杯，和舞女们共舞。她就是台子上独自唱歌的女歌手，灯光独独扣在她身上，她的妆容精致她的气质高贵。至于她的男朋友，难兽是知道有几个的，他也不奢求和这个女孩在一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思是有的，工厂里最能闲下来的就是大脑以及大脑里勾勒图画的画师。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痴心妄想，它又不会飞，难兽本该一生将这爱意埋藏在心底的，或者有时请求脑袋里的画师为癞蛤蟆画上翅膀，这样使得癞蛤蟆也能被天上祥云冲刷去身上的俗，这样使得难兽的脑袋里装了一个又一个和这女孩发生的故事。他们一起拍照，一起画画，一起做饭，一起去山沟里钓鱼，一起看看日落，一起发呆，看电影，这故事被编织的仔细，有花有草有鱼有树，松鼠和猫，狗和蝴蝶，有太多快乐的影子，这样把这女孩称为乐。

    乐如何又知道自己喜欢她呢？这几天她打来电话的次数多过了去年和前半年的总和。她应当是读大三或者是大二，她和难兽常是通话半小时，这样好极了，难兽为该不该给她打电话而烦恼忧虑直到魂不守舍。去年冬季的时候难兽邀请了几个同学聚聚，乐是难兽最想见到的，他们几个人看了电影，ktv里唱了歌，难兽感到愉快极了，冬天里到处都是雪，难兽为了这雪带来乐而喜欢冬季。此刻再次通话中难兽紧张着说话也说不通顺。

    难兽把这讲给看机的听，难兽仿佛沉浸在幻想里，他想着有一天自己可以赚到许多钱先还清了老爸的养育之恩，接下来带着乐去旅行去拍照去有趣的地方。难兽整日里寻思着为乐买什么好看的好玩的东西，他甚至感觉到这无尘衣也束缚不住自己了，他买的谭木匠家的梳子，他想尽力让乐感到高兴，从而喜欢自己。可是难兽总是感觉到这女孩她不高兴，像是感觉到饭菜的酸甜，天气的冷暖，这感觉又怎么能骗自己呢？直到有天乐来借钱，借了难兽5000元，难不成是为了这个才联系的自个儿。难兽坐在阳澄湖边发呆，湖里死去的鱼漂在网边上，太阳照在鱼身上亮闪闪如同出价女人头上戴的银饰。放风筝的也有好几个，在这儿放风筝的人也不挑日子，放在老家春天才会放风筝。好些人在湖边钓鱼，看钓鱼的人更多，他们围着湖边绕着圈，有几对情侣说说笑笑的，也有几个拿着相机拍照的摄影师大喊着“唉，唉，唉抬头，头转过来，新郎，新郎假装要亲新娘的样子。新娘注意啊，笑，抿嘴笑……”大概就是说了这类话，一定要让周围的人听见才能显得他们专业，难兽被摄影师驱赶开，他看着手机扣扣上，微信上，发给乐十几条的信息过了一个多礼拜也没有回复。

    这天难兽走在苏州跨塘惠隆街上，他刚从网吧出来，这里没有朋友了，只有工厂里说话的人，说话的人算是朋友吗？远处忽然走来一个中年妇女悄悄地对着难兽说道“帅哥，耍女子不，全部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娃，长的漂亮的很……”难兽看着她，她和火车站的人说一样的话，他们的样子也许也是差不多的，都是三四十岁的妇女。他们是同一个组织吗？古代类似老鸨般的，他们如何能分清哪些人需要女人，难兽的心思是印在脸上了吗。难兽被拉着衣服走，也丝毫不反抗，漂亮的女孩，这辈子要玩过漂亮的女孩这才不枉世间走一遭呢？这样难兽被带到附近的足浴店，这足浴店就在马路边上，一楼是建设银行自助取款机，银行边上是商店，接着是火锅店、衣服店、奶茶店，衣服店和奶茶店之间有个深邃的楼梯，这楼梯和星光灿烂网吧门口的楼梯是一个样子的。这么明目张胆的吗？难兽想到了警察，想到了那些被抓起来的人，抬头看到了二楼几个红色的灯光大字‘纵横四海足浴，’他稍稍顿了一下，尾随着那女人不紧不慢走了上去。

    这里面可真是装修着大气，周围的墙壁是黄色的墙纸，前台后面墙壁上四个凸起来的纵横四海大字金光闪闪。有个前台画了过分浓艳的妆，这过分程度你可以拿唱戏的妆容比较下。她的面前是苹果电脑，台子下扔着乱七八糟的鞋子，皮鞋，更多的是运动鞋。“年轻娃不会耍，你给弄个888套餐让好好耍个。”这老鸨指使着难兽付钱，你脱鞋，自个儿进去先洗个澡，里面有人服侍你，我就不进去了。说罢这女人蹲下要替难兽脱鞋，难兽紧张着后退几步，把鞋子快速脱下闪身进去。他瞥见这老鸨连同前台画美妆的女人都在笑，要说这笑，画浓妆的女人还是更好看些，她正是需要常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