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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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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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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幻境之外的郁翠微和谢尘缨都感受到了法阵中风楚翊元神的激荡,郁翠微蹙眉道:“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怎么震荡得这么厉害。”

    谢尘缨问道:“之前你不是说你的元神进入被逐了出来,为何少主的元神不会?”

    “一个原因是风少主的元神之力比我强大,”郁翠微道,“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元神习惯性排斥陌生人,但想必觉得风少主并不陌生,愿意把最痛苦的一面给他看。”

    风楚翊的元神震荡地越来越厉害,郁翠微急忙说道:“快把他元神固住,不然元神受损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尘缨抬手在风楚翊后心打入一道劲力,在体内与元神相撞,元神被劲力固在了体内,渐渐停止了无休止的震颤,幻境中那一缕元神也强自清醒,重新立于风雪之中看着眼前场景。

    妘霄冷冷盯着妘霖,沉声道:“我既然把冀州已经给你了,我可以不要回来,我今日只问你一句,小烛在哪里?”

    妘霖举了举手中的暗魂剑,冷笑道:“剑应该是认识的吧?堂哥想要人怕是不行,恐怕堂哥一直不知道他是风夫人的亲生儿子,风夫人现在认他回去有用,不过我可以大发慈悲把剑还给堂哥。”

    他话音刚落,妘霄的寒光就铮然出鞘,玄色身影从马上飞掠而来,人未到,剑光已至。

    所有剑都可称一剑光寒,但敢把“寒光”二字作为剑铭的也唯有妘霄这把剑,此时在雪中闪过的剑光足以令人不战而怯,风雪似乎也被寒光卷着变成了砭人肌骨的锋刃。

    暗魂也被妘霖倏地拔出,心丹之力催动怨气,他的眼里瞬间爬上了一团黑气,寒铁相击,两把剑带起的剑气让眼前的风雪越发白茫茫一片看不分明,只能听见寒铁不断相撞,风雪随之扑簌散开。

    妘霖不是孤身前来,他带了千钟门的杀手,此时已与凌泉阁的人战在一处。

    妘霄师从九州第一剑客,剑法精妙,妘霖平日并不精于剑法,因而很快胜负立分。妘霖正想左手凝出一团怨气,妘霄速度更快,已抬手一扬,一团火球扑了过来。

    那是火神祝融后裔用灵力凝出的最纯正的神火,火球与怨气撞在了一处,火舌瞬间吞噬怨气,妘霄手一动,火苗再缠上妘霖的右手手腕。

    妘霖低呼一声,手腕被火灼烧得疼痛不已,手中暗魂瞬间脱手。寒光转瞬即至,在下方一剑挑起暗魂,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妘霄执着两把剑退远,小心地把暗魂剑收入鞘中,佩在腰间。

    “寒光流雪妘霆洲,堂哥果然是靠一把剑成名的人,啧,不过堂哥也别高兴得太早,我要是无备而来,岂不是辜负了这么好的机会。”妘霖拂了拂衣上雪花,好整以暇地说道。

    妘霄耐心耗尽,准备回身上马,说道

    道:“你要是不想告诉我人在哪,就别挡道,我自己去找。”

    妘霖嘻嘻笑着,歪了歪头说道:“堂哥别急嘛,我都说了夫人要他有用,那就说明人现在肯定没事,但我劝堂哥还是别费这个力气了,他今后只会为夫人所用,和堂哥是半分关系都没了。”

    妘霄伸出指抹去沾在剑身上的雪花,指腹在寒光剑上滑过,留下一道笔直的水痕,说道:“是吗?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是死是活我都要把人带回家,你最好滚远一点,看到你就恶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堂哥说看到我就恶心,诶,堂哥以为自己就多让人喜欢吗?”妘霖的神色冷了下来,咬牙切齿道,“你当年为何要从冀州回来?你不回来,雍州王和扶风君都不会记得你,雍州只能是我的,可你偏偏要回来,偏偏要抢我的东西。从此之后,所有人嘴里念叨的都是你,而我呢?我又算什么?”

    妘霄嘴角带着嘲弄的笑,道:“所以你这些年处处都跟我作对?我今日便告诉你,你比不上我就是比不上我。我想要什么,就自己光明正大地去夺,我不怕技不如人,不怕略逊一筹,因为我会把自己变得足够强大,世上一切对我来说都非难事。不像你,比不过就处处恶心我。现在想想,若是雍州真落到你手上,怕是会就此毁了。”

    妘霖体内怨气激荡翻涌,眼中现出疯狂之意,道:“堂哥说得可真好啊。南公子现在在任渊手上,我们本来想赶紧完成夫人交代的事的,但想了想,觉得这毕竟是堂哥心尖上的人,不可太亏待了是吗?”

    风楚翊懂了,当年任渊在引怨灵入他体内前来那么一出原来就是为了做给妘霄看。

    妘霄提着剑往前走了几步,剑尖在雪地上画出浅浅一道痕,不到一会儿便又被愈下愈大的雪盖过了,声音更沉了一些:“你跟我有仇,跟小烛又有什么关系?”

    妘霖笑得令人恶寒,说道:“凡是你的东西我都觉得恶心,这个爬上主人床的贱奴更让我恶心。”

    “妘焱晖!”妘霄的声音冷得可怕,道,“你的舌头要是不想要,我可以替你割了。”

    “堂哥不是想见他吗?好啊,我让你见。”妘霖欣赏着妘霄每一点表情变化,道,“南公子反正已经引了冥花毒,算是废了,凌泉阁想必不会再用,杀手的规矩堂哥一定清楚,我们会按规矩替堂哥处理的。”

    妘霄一呼一吸间都在颤抖,三天三夜的赶路让他黑亮的眼底爬上了血丝,此时那血丝更是鲜明,声音有些轻颤地说道:“不管是你还是任渊,都只和我有仇怨,你们要寻仇冲我来,别动他。”

    妘霖足尖一点,退后十几步,手上掐起一诀似在召唤着什么,说道:“堂哥,这可由不得你!”

    空中一面镜子飞速从远处飞来,不知先前停在何处

    处,此时镜子里倏忽射出刺目白光,四周亮得让人无法睁眼,茫茫雪原在白光照射下变得四处都是灼人眼睛的雪光,所有人都下意识用手挡了挡。

    千钟门的杀手毫不恋战,收剑回鞘,退回妘霖身后,四野只余风雪呼号。

    风楚翊恨不得此时凝出实体把妘霄拉走,他知道,那一定就是烛龙镜!

    妘霖的笑声裹着寒意,道:“华胥氏的烛龙镜尘封多年,夫人寻来也没什么用,倒是给我有很大用处。烛龙镜取烛龙之眼制成,烛龙睁眼便是白昼,闭眼即黑夜。烛龙镜更胜一筹,启动时意为烛龙睁眼,白昼之光收于镜中又因镜面返于天地,镜中之光所及之处,只要人心中想看见的人和事在其范围之内,景象便可入镜。”

    雪原绵延,雪光刺目,此时最好的抵挡之法便是闭目不看,且平静心神,什么都不去想,烛龙镜便无法利用雪晕时的心神动荡捕捉元神困于镜中。

    妘霄不是未听闻过烛龙镜,他下意识也是闭目静心,并吩咐了离洛他们照做。

    然而妘霖的声音却魅惑地传来:“堂哥,你不想看你的小烛吗?”

    “杀手的规矩,弃而不用者,就得让他永远闭嘴,不然,知道主人那么多秘密可不好。如何让他永远闭嘴,我想堂哥心里清楚吧?”

    风楚翊的元神飘在妘霄旁边,他的本体催动了怨气,幻境外的谢尘缨有所感觉,他虽不知幻境内情形,但似是能猜到风楚翊心中所想一般,一道密音传入:“什么是关键时刻你自己心里要有点数,有些事不会因为你而改变,幻境里发生的事是已经发生过的,你改变不了。”

    是了,幻境里都是已经发生的事,他进来的主要目的是帮助公子主动破除幻境,而不是改变过往。

    风楚翊定了定神,忍下了调动怨气打算出声的冲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妘霄的手心因过于用力握着剑柄而血口崩裂,鲜血一滴滴从虎口处落在雪地上,他的心神已经有轻微的动荡,只是因为在尽力压制才勉强稳住。

    妘霖倒也不急,他算准了妘霄不会无动于衷,继续说道:“碧芍汤滚如沸水,毁去嗓子,让他永远说不了话,但还能用笔,所以得再砸断十指指骨。啧,不知道任渊是不是已经动手了,堂哥现在看一眼,说不定能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知道他会说什么呢?会不会再说着,公子救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堂哥,你不心疼吗?”

    妘霄的元神震荡得越来越厉害,他像是真的能感受到那嗓子被毁和十指尽断的疼痛,心神动荡与心丹压制两相抗争,只是心丹之力越来越弱,越来越弱,他的眼里渗出泪水,而后忽然撤去了心丹之力。

    风楚翊的元神离他很近很近,他看着妘霄睁开双眼,烛龙镜的白光如灼烫的火焰,一道道穿透眼窝。

    妘霄似是有些头晕目眩之感,皱着眉揉了揉眉头,他知道,那是已生了雪晕之症。

    可妘霄缓过神来后,仍然睁着眼,神器的强光大概是刺伤了双目,眼眶里滑下了两道蜿蜒的血水,妘霄却仿佛感觉不到痛,只是直直看着镜面。

    风楚翊有种心神俱灭之感,他无声地喊着:“不要啊!不要啊!”

    纵使看到了他又能怎样!公子你不要犯傻啊!付出这么惨烈的代价一点都不值得!

    他起初想不通妘霄为何要如此犯傻只为了在镜中看一段虚无缥缈的景象,直到他因为离妘霄最近而听到了一句很轻很轻的话语,这句话其他人一定都没听到。

    妘霄说:“小烛别怕,我来陪你。”

    风楚翊觉得肝胆俱裂也不过如此了。

    公子可以逃过幻境之苦,可他甘愿沉入幻境,只是为了可以和心爱之人一起痛。

    凡尘之内,我已不能陪在你身边,那我便在凡尘之外的幻境内陪着你。

    那是你此生最痛的时候,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你若从此深陷地狱,我便陪你在地狱里沉沦。

    因为我爱你啊。

    妘霖的声音变得有些渺远,他知道烛龙镜已经攫取了妘霄的一缕元神,说道:“其实先前烛龙镜就已启动,只不过置于千里之外,烛龙镜之光范围所及便是千里,在堂哥进入雪原中途行至千里之内时,烛龙镜便会将所有景象收于镜内。原本元神被困之人此后只能看到被攫取元神后看到的景象,但夫人让一位华胥氏后人对神器进行了改良。”

    “人一旦处于烛龙镜光芒所及范围内,只要他不是平心静气,元神便有动荡,烛龙镜的光芒便能照到这缕元神。即使元神是中途才被困于镜中,但这个人所能看到的幻境也是元神进入烛龙镜之光范围内开始从头到尾经历的所有景象。堂哥啊,从今往后,你便好好享受这番景象吧,毕竟光看你的心爱之人如何被折磨可没意思。”

    “从你如何寻他,到亲眼看着他被折磨,最后引怨灵入体,变成怪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从满怀希望到逐渐无力绝望,这样的过程才最有意思嘛。”

    风楚翊恨得现在就想同妘霖拼命,怪不得他一直奇怪,按郁翠微所言,元神困于幻境之中应该只能看到被困后的景象,可为何他进入幻境后,从一开始看到的却是元神未被困的景象。

    那位华胥氏后人,风楚翊已知道是谁,多半风玥玲又是用那种卑劣手段控制了他,才让他为风玥玲改良神器。只是风玥玲改良神器应该只是为了未雨绸缪,在将来九州争霸中对她想要对付之人使用,却没想到被妘霖用来做如此下作的事。

    妘霄的元神完全困于了镜中,因为镜中现出了一幕明显不在这处雪原的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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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景。

    风楚翊看到了自己。

    他看到自己躺在暗室冰冷潮湿的地上,那个他堕入地狱开始的地方。他的四肢被铁链锁着,脸上因冥花毒的毒发而布满了冷汗。

    任渊穿着鸦青色武袍,他端详了一阵地上的自己,下属进来在他耳畔低声说了什么,当时风楚翊处于半昏迷状态,没看见也没听见,虽然此时因声音太轻也听不清,但风楚翊已能猜到定是在说妘霖那边传来信号,让他可以动手了。

    想来两人就是这样商量好纯粹恶心妘霄罢了。

    妘霖。任渊。

    风楚翊在心里默默记下了他们两个,以后定是要新仇旧恨一道清算。

    任渊从身后人的托盘里端起一碗碧芍汤,碧蓝的汤水如油锅里煮沸的水一般,他示意下属抓着地上人的头发迫使那时的风楚翊抬头,而后毫不留情地将一碗汤全部灌了进去。

    风楚翊记得那碗汤的感觉,嗓眼里的嫩肉像是被沸水生生煮着,而后慢慢煮烂,他努力着发出声音,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逐渐沙哑,逐渐支离破碎,到最后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连吞咽都会带来疼痛。

    但他知道接下来的痛才是真的让他痛不欲生。

    任渊用尖细的石头在他的手指上敲了敲,有些惋惜地说道:“啧,多好的一双握剑的手,不过没关系,马上还会长好的,你就暂且疼一会儿吧。”

    锐利的石头重重砸在右手小指的指骨上,他看见地上的自己整个身体都颤了一下,四肢的锁链哗啦作响,那只右手下意识想缩回去,却被任渊的下属踩着手腕固定在地上,而后尖细的石头又砸了一下,疼痛顿时翻倍,小指彻底失去了知觉,他知道,那是指骨被生生砸断了。

    任渊存心想折磨他,他一根根地砸,每根手指都要砸两次,第一次将指骨砸到一种将断未断的状态,等到那样的疼痛完全涌上来,他再重重砸第二下,将疼痛翻倍,彻底砸断指骨。

    风楚翊看着自己在地上全身颤抖,嘴唇被咬得破碎不堪,几次想张开嘴叫出声,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把那十指连心的疼痛生生憋着。

    等到两只手的指骨尽断,一眼看去已是血肉模糊,地上都是粘稠的血迹,那两只手的主人似乎想将手指抠入地面缓解那无休止的疼痛,但那十指已经动不了了,如一滩烂泥一般浸泡在血水之中。

    风楚翊纠结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去看妘霄此时的神情。

    失了一缕元神的妘霄,透过那缕元神看到了所有场景,他跪在雪地里,双手捂着又是渗血又是落泪的双眼,他从没有见过公子如此狼狈的样子,公子从不会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这样脆弱地哭着。

    妘霄的脸上已经惨不忍睹,爬满了交错的血泪,所有的高贵与自傲都碎在了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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