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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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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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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妘霄便在这处宅院住下了,总共五间卧房,衣广川和郁翠微向来是住一间的,郁翠微不挑地方,在房里一角安了张小床,方便照顾衣广川。先前青芜和景乔占去一间,两人轮流睡床和软塌。风楚翊和谢尘缨也占去一间,两人本就是轮流守夜,自然也是谁不守夜谁睡床。现在妘霄占去一间,剩下一间给了离洛他们四个。

    起初谢尘缨还提议要不分两个人到他们房里,四个人好像太挤了。

    但风楚翊却让他别操这份心了,人家也是要守夜的,上下半夜各两个人,况且他们不会离公子太远。谢尘缨便作罢。

    谢尘缨问:现如今有人守夜,他们还守吗?

    风楚翊答曰:守!当然得守!他们守里间我们守外间,公子眼睛不方便,得更加倍小心。

    谢尘缨:得,公子是天公子是地公子是你的一切。

    “你说,昨日妘公子为何会突然问起你嗓子的事?他不会真知道些什么吧?”谢尘缨想起这事,突然问道。

    风楚翊顿了顿,摇头道:“我的身份除了夫人这边内部一些人知道,从没对外说过我曾经是凌泉阁的人,只知道我是夫人的儿子,我向来在外人面前露面都戴面具,无人知我真容。而且当时夫人把我带走时做得隐秘,公子断没可能知道的。”

    谢尘缨摸了摸下巴道:“说的也是,但你嗓子平时听起来只是显得刻意压得低沉,妘公子怎么一下就往受过伤上面想?”

    风楚翊道:“那你怎么还让我回答是伤过?”

    “啧,你怎么这么笨,妘公子的性格你应该比我了解才对,他说话肯定不会说没有自信的话吧,我们遮遮掩掩反而显得更假,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了,以不变应万变。”谢尘缨比他高一些,抬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

    风楚翊委屈地说道:“你别总拍我头行吗?”

    谢尘缨:“你就是欠打,看见你家公子就满脑子都是他,还有没有点要做大事的自觉。”

    风楚翊揉了揉头:“我觉得我就是被你拍笨了。”

    小星在堂屋里乱跑了好一会儿,谢尘缨嫌弃道:“让它别瞎跑了,四处掉毛。”

    风楚翊坚决维护小星的尊严:“才没有!它不怎么掉毛的!”

    两人再看过去,小星已经往堂屋后门跑去了,风楚翊追过去,在后门里往里间院落瞟了一眼,刚想把小星捡起来,手就停在了半空。

    小星很是纳闷:主人不是要抱我吗?为什么又不抱了?

    它很郁闷地趴在风楚翊的腿上不停拿脑袋拱他的腿肚子,它的主人依旧无动于衷。

    小星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失宠了。

    因为主人眼里只有院子里那个哥哥哦。

    风楚翊由着小星趴在他腿上,直起身看着妘霄坐在梧桐树下的石桌上,不知坐了多久,也不知是累了还是困了,头枕着手臂趴在桌上休憩。

    他想起公子经常这样,夜里睡眠不好,白日里其实很累,但往往没时间休息,于是偶尔有点空闲便总像现在这样随便趴在亭子里的栏杆上或是院中石桌上闭目养神一会儿

    儿。

    这几日天都阴沉沉的,风也有些凉,妘霄穿得单薄,也不见有人替他盖个毯子,他不禁在心里又把离洛和冷枫骂了百八十遍。

    风楚翊弯腰把小星捡起来丢给谢尘缨,说道:“我去给公子拿个毯子。”

    谢尘缨抓着小星的两个爪子玩得开心,闻言一脸“我就知道”的意味深长。

    风楚翊拿了毯子很快回来,飞快走到院内,正准备上前去,看到四个熟人站在不远处齐刷刷看向他的眼神,他又怂了。

    怂兮兮的风少主咳了一声,走到离洛身边,把毯子递到他面前,怕吵着妘霄,声音放得很轻:“今天风大,你们也没个人去给你们公子披个毯子,我听说妘公子一向身体不好,着凉了可不好。”

    离洛露齿一笑,好整以暇说道:“公子不喜欢我们去打扰他,我看不如风少主去吧。”

    说完还瞥了眼鬼卿,后者成功理解意思,他虽然长得浓眉大眼,但笑起来却很邪气:“对,公子让我们千万不要去打扰他,我们去不大好。”

    鬼卿说完又看向冷枫,这位仁兄有点懵,他眉眼锋利,自带冰霜之气,但一向有些迟钝,但还是下意识点头:“嗯,对,是这样。”

    最后冷枫看向长相文气的玄灵,此人平时爱板着一张脸,也不大喜欢说话,此时也只是简单一点头:“对。”

    风楚翊:“……”

    谢尘缨悠悠凑过来,不嫌事大地说道:“少主,要不我去?啊,之前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一下九州四公子之首的美貌,今天正好给我一次机会。”

    风楚翊:“……”

    最后某人怀着动手伤感情的心情,还是拿着毯子自己去了。

    走过去统共没有几步,风楚翊慢慢靠近妘霄,每靠近一点心就跳快一分,在离那张侧脸很近的时候,他觉得那颗心立刻就能自己从身体里蹦出来。

    妘霄安静地侧趴在石桌上,脸色有些苍白,黑布之上露出的眉头微微皱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风楚翊想,公子在外人面前总是云淡风轻地笑着,没人的时候就自己窝在角落里,眉眼间总染着惆怅。

    眼底雾蒙蒙的,风楚翊真想如从前那样替公子抹平眉头,再紧紧抱着他,亲吻他,让他永远不会孤单。

    风楚翊伸手想触碰一下四年来在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脸,刚伸了一半就缩了回去。

    他已是活在地狱里的人,他不敢再去碰他的公子。

    风楚翊轻轻把毯子搭在妘霄身上,刚准备无声地离开,妘霄忽然动了,他摸了摸身上披着的毯子,唤道:“风少主?”

    风楚翊尴尬地停住脚步,结巴道:“抱、抱歉,吵、吵着妘公子了……”

    妘霄把毯子拿下来,手指摸索着重新细心地叠好,却没还给风楚翊,而是冲他扬了扬手里的毯子,说道:“这毯子风少主应该不用吧?先放我这儿了?”

    风楚翊还沉浸在被发现的尴尬中,如果妘霄现在看得见,应当能清楚地看见风楚翊耳朵尖都红了,他胡乱应了一声:“我、我不用,妘公子拿

    拿着吧。”

    妘霄嘴角的笑意漾开,道:“多谢风少主。”

    看着那熟悉却又不敢翻起回忆的笑意,风楚翊喉结滚了滚,道:“举手之劳……妘公子以后还是别在外边休息,尤其是这季节,容易着凉……妘公子身边也缺人看顾着……”

    妘霄低头笑了起来,风楚翊有些莫名其妙,妘霄摆摆手:“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以前有个人也喜欢这样唠叨我。”

    风楚翊这会儿是连脖子都红了,但嘴上却鬼使神差地问道:“是、是妘公子身边的人吗?”

    妘霄抬头望向他,那双眼睛虽然蒙在黑布后不能看见任何神情,但风楚翊却总觉得那里面一定盛着笑意,那样温柔那样叫人沉沦,而后用低沉磁性的声音彻底把他拉入筑起的牢笼里,他说道:“是我的心上人。”

    风楚翊一瞬间眼眶湿润,咬了咬嘴唇道:“妘公子的心上人是、是……”

    他许久没说出口,从前他与妘霄的关系其实九州尽知,他希冀着那个人还是他,又害怕那个人是他。

    妘霄却已开口说道:“一直都只是一个人。”

    风楚翊的手握起又松开,如此好几次才让内心慢慢平复,面具挡住了他现在的狼狈,他心里想着能远远看上公子一眼便心满意足,但到真见了人,才知道所谓的“私心”是何物。

    没有什么渡君神,没有和上古神族一样博爱众生的伟大,只是个和万千世人一样自私的人。

    或许可以攥着那颗真心用尽全力让自己远离他,推开他,躲着他,但心里却又那么渴望他靠近一点,渴望他在耳边再说一句“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渴望他仍像自己那样念着自己爱着自己。

    明明知道这样真是贱啊,可私心真是抵也抵不过的东西。

    妘霄的手臂搭着毯子站起身,忽而问道:“先前没来过扶柳,不知这里是否有什么值得游玩的地方?”

    风楚翊:“……”

    他被这话彻底拉回了思绪,还颇为无语。虽然知道妘霄的性子素来如此,在旁人看来需要万分小心提防的时候,他却还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不知是不是从前跟着九州第一剑客学剑也染上了剑客的潇洒豪气,有时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风楚翊尴尬道:“不好意思,我先前也没来过……这地方还是义父给我画了地图才知道的,来了之后因为身份特殊,也没怎么出去过……”

    妘霄笑道:“无妨,我也就随口问问。”

    风楚翊:“我……我找人去问问,明日再告诉妘公子。”

    “风少主怎么……这么惯着我?”妘霄勾了勾唇,笑意有些深沉。

    风楚翊赶忙否认:“……没有。”

    两人没再多谈,就此分开,各回各屋。

    风楚翊支使谢尘缨出去问问扶柳有什么地方可玩的,谢尘缨一脸见了鬼的样子:“我去,你们搞没搞错?你是觉得你的身份可以招摇过市还是你家公子啊?不在这儿好好待着,还想着出去玩?我的亲娘诶,你们俩脑子是不是都坏了?”

    “公

    公子肯定是觉得这里待着太闷了,毕竟是不如雍州王宫的……”风楚翊梳着小星背上的毛,嘟囔道。

    谢尘缨忍住又想拍他头的冲动,咬牙切齿道:“那你就由着他滋生出想出去玩这种危险的想法?”

    风楚翊眨巴着眼,认真说道:“公子从不做他自己心里没底的事,他既然说出想出去玩那就表示他保证肯定不会出事。”

    顿了顿,他又对谢尘缨笑道:“况且公子都跟我提了,我肯定要答应他。”

    谢尘缨觉得自己简直要操心成老父亲了,这位不省心的娃子不仅觉得公子是他的一切,还觉得公子说啥都是对的,他翻了个白眼:“夫唱……夫随,我服了。”

    最后“老父亲”谢尘缨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出门了。

    幸而风玥玲控制的兖州、冀州、豫州三州毕竟挺大,况且他们从兖州瑕丘溜出去后一直钻的深山老林,因而风玥玲想必也不知他们到底去的哪个州,虽还在四处派人搜着,但到底没这么快。

    更何况扶柳的位置倒也算得天独厚,之前慕雨时选择在此处安置衣广川和郁翠微也不无道理。正因地处要塞,鱼龙混杂,各家都有眼线盯着,风玥玲反而更不敢有太大动作。

    青芜和景乔身份相对安全,两人出去溜达回来汇报情况时,说起三州几座地处内腹的城池已经开始全城挨家挨户搜捕了,简直恨不得掘地三尺。

    谢尘缨剑法不在风楚翊之下,心丹之力也称得上强盛,因而风楚翊把他放出去倒也放心。

    “老父亲”打听一圈回来后说道:“这破地方没啥地方可玩的,听说就城外三里地有一座景致还说得过去的山,不知道叫什么名,不过有一处天然温泉还成。”

    风楚翊眼睛一亮,想起妘霄在雍州王宫时一直用的浴池,他不爱用浴桶洗,但在这里只能委屈着用浴桶里。

    温泉啊……和浴池也差不多嘛。

    正好弥补一下公子了。

    他跑去同妘霄说了这事,妘霄答应得委实爽快。

    风楚翊的心情稍微舒畅了不少,冲散了这几日因妘霄眼睛一事带来的持久的感伤,觉得出去逛逛也有好处。

    妘霄的心情看着也颇好,对于冒着危险出去玩一事解释道:“其实我是因为在雍州都城朔方待了四年,几乎日日都在屋里,这次借着同风少主谈事情才出来,就想着能出去走走。”

    他轻叹一声,又说道:“毕竟眼睛……不知能不能治好,以后说不定还得继续待在屋里。”

    风楚翊刚刚舒畅了不少的心情一下又跌落谷底,简直恨不得捂住妘霄的嘴,他急忙说道:“不会的!郁神医医术很好,她一定能治好妘公子的眼睛!”

    妘霄失笑,抬手抚了抚黑布下的双眼,说道:“我的眼睛其实……”

    说了一半他又把话咽了回去:“不说这个了,抱歉,扰了风少主的兴致。”

    风楚翊垂着眼,说了声“没事”。

    妘霄又笑道:“不如明日就去如何?”

    风楚翊:“……好。”

    你说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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