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是第二天在山脚下被人发现的。
原来陈凡在夜里母狼外出觅食时便独自逃了出去。
陈凡料定这次母狼觅食需要不少时间,又非常清楚一匹狼可以通过沿途留下的气味找寻自己,而早已知道距离山洞口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于是先跑到溪中洗涤自身。陈凡看着溪流流向远方,而眼见溪流不深,溪水又会冲走留下的气味,等自认为身上味道很淡了,便沿着小溪小心翼翼地迈步而行。感觉过了许久,眼见圆盘似的明月行过了大半边天,却还没走出山区,忽然听闻一声狼啸从远处传来,声音带着一股悲切。陈凡识得这个声音,毕竟一起生活了两个月。陈凡断定是母狼回到了洞里,而后发现自己不在,却又找寻不到自己,是在向同伴寻求帮助。但陈凡在山洞附近也从未见到其他狼,也不知这一声能唤来多少狼。但紧接着,令陈凡头皮发麻的是,陈凡听到了此起彼伏的狼吼声,甚至听声音可以判断出,有匹狼离自己还不远。陈凡可不清楚从哪里冒出的这么多狼。乍一闻有这么多狼,心中不觉一紧,脚下更是不稳,直接仰头身子滑倒在了溪床上。陈凡只来得及用手稍微支了一下,便直接沿着溪道滑了下去,速度却是更快了。陈凡此时感到后身火辣辣的,特别是屁股还时不时与怪石碰撞,不用看都能猜到沿途留下了血迹,心想这样子铁定要被发现。果然,没过多久,陈凡便听到有狼沿着溪流追了下来,路上还在不断呼唤同伴。也不知滑行多久,眼见天要亮了,而在前方恰好可见,沿水流将直接落入一条河流,于是陈凡在大松一口气的同时,便随着下坠的溪流坠入了水中。掉入水中后,陈凡突然发现,自己并不会水,在沉入水中时,便直接呛了一口。而且水流湍急,掉入瞬间陈凡感觉整个身体差点被撕碎。陈凡先是赶紧试着闭息,结果不大一会儿就感觉大脑空白。只好扑棱着四肢冒出个头,赶紧大口吸气,却刚好看到密密麻麻的狼从刚刚自己掉落的山涧上飞跃而下,沿河道奔袭。陈凡不由大惊失色,一面控制着身体,勉强露着个头呼吸,一面随着河流快速漂行。而此时,很多狼已经在两岸边奔袭着,偏侧着头盯紧水中的陈凡,却没敢下水。陈凡甚至还看到有狼在看自己时流出了口水。陈凡再往前瞧去,恰好看到河水冲进方向有块礁石,水流被石头分割两半。陈凡眼见这块石头,料想自己若抓住了应该堪堪能爬上去,心道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却恰好眼见一匹狼从岸边隔着老远直接跃了上去,正是哺养了陈凡两个月的那匹母狼。只见母狼越到石顶,然后直接趴伏在上面,伏下头咧开嘴,并不停低吟催促:“快到母亲的嘴里来!”眼睛闪着晶光,紧紧瞅着陈凡。陈凡心道,莫非这次出逃失败了?果然,陈凡在被冲过礁石途中,刚发现自己并不能抓住光滑的礁石壁的瞬间,便被母狼用嘴捞了上去。母狼刚接稳陈凡瞬间,调了下身体,便向岸边越去。
陈凡边缓着气,心道这恐怕是唯一回往人群的机会,所以此次必须要成功。心底稍一计量,便学着狼低吟,是对母狼请求:“请让我离开!作为一个人,我必须回归人群。”
这是母狼第一次听到陈凡如此清晰地用狼语表达自己,刚跳到岸上的狼身直接顿在原地,竟是呆了呆。而陈凡本来也是心中没底,不知这样和匹狼交流成与不成,却见此状,心道有门。刚想继续劝说,忽然听闻一声狼吼。陈凡听闻,脸色一变,放眼望去,此时远处山顶上站着一头灰狼,而吸引陈凡注意的却是灰狼背上站着的一匹小白狼。虽然相隔较远,陈凡却分明看到,小白狼的两只眼睛正盯在自己身上,而眼波流转不定,其中的意味看不明白。刚刚这声狼啸便是从这白狼口中发出的,却是下达给群狼的命令:“立刻诛杀此子!”
陈凡心底慌乱,正想自己现在在母狼嘴里,这母狼会不会顺便挪动下牙床咬下来,忽听到母狼朝远山上的小白狼呜咽祈求。母狼也是见祈求无果,又眼见附近的群狼开始包拢上来,便直接叼着陈凡冲出了狼群。后面的群狼只是在原地呆了呆,便开始朝陈凡方向狂啸着加速奔袭来。可母狼毕竟还叼着陈凡,身上又有旧伤,而且加上连月操劳身体也已是疲乏不已,又怎么跑得过那些壮硕的雄狼呢?陈凡眼见后面的狼愈渐逼近,也是大感紧张,只能在心底暗暗期望会有奇迹发生。没成想,这心底的期望竟成了真,没过太久,果然发生了“奇迹”。只听得小白狼又发出一声狼啸,短促却不失威严,其中表达的意思是,命令群狼快速远离此处并隐匿。陈凡朝声源望去,已是不见了小白狼的身影,只见到后面的狼立刻放弃对自己的追赶并四散撤离远去,逐渐不见了踪影。这时母狼刚把陈凡带到一座小山的脚下,竟是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而后将陈凡放在一处干燥的地面上,轻轻舔舐了起来。陈凡着了地,立马感觉踏实了许多,却发现全身疼痛,怎么也站不起来,而在母狼舔舐了两下,感觉舒服了许多。陈凡在试着翻身之间,忽然听母狼道:“不久后会有人类路过,希望来的人类善良能好好待你。”母狼说完便飞速奔离。陈凡感到眼眶不由得湿润了,不知哪根筋抽了,竟朝着母狼道:“和我一起离开吧!”母狼却是丝毫未停,很快便没了踪影。
陈凡料想母狼是不愿和自己离开,却不知原因,想了一会儿,便在原地直接睡去了。再醒来是,看了看天色,眼见已经中午了,却发现自己还在原地。看来到现在还没人经过,或者经过了没发现自己。又瞅了瞅自己,看到伤口已经结疤了,挣扎着打算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失了力气。看着头顶的太阳,又瞅瞅不远处草荫下的一只肉虫,更是感到又渴又饿,心想自己这是死定了吧,没有死在凶禽猛兽的口腹中,反倒是自己要饿死了,而且还没明白自己这是来到了怎样的一个世界。叹息过后,便开始了回忆,想到的却尽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场景,想起那枚黑珠,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自己的一些同学和老师,想起邻居家的小女生,想起自己小时候尿过的床,甚至还想到那生产自己后便去世的母亲。又想到自己不知怎么着来到了这里后,家里又会是怎样的一份光景。想着想着,再看周围竟感到这个世界如此陌生,不觉悲从心来,便哭出了声。啼哭一会儿,陈凡又感到一阵倦意,猜测自己这是大限将至了。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希望再睁开眼时,看到的只是自己趴在房间里的自习桌上。
迷迷糊糊之间,陈凡看到远处隐隐约约有着人影,眼睛一跳,忽然间便来了精神,仔细一瞧,是两个人,他们正立在远处的一座山顶,背向着自己,一人挽着髻,一人却披散着长发,而身上披着的长衫更使陈凡立刻联想到了那个卖给自己黑珠的“天机子”,猜想道那个人会不会就是来自这个世界的人。陈凡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发现自己,希望自己能用声音把他们吸引过来,只得准备再就着之前的余韵,继续哭啼。结果还没咧开嘴,陈凡余光便瞟见两人直接立在了自己旁边,不由大吃一惊,感叹这俩人真快,不知还是不是人。
两人之中,披发者披着件素白长衫,看相貌应是一妙龄女子,而且生得极美。陈凡料想这一定是九天上的仙女,人间的女子岂能媲美。陈凡不禁看得有些痴了。此时仙女姐姐正对向自己,背着手,目光眺向远方,眼中似有星光流转,陈凡觉得她一定是在思考什么吧。而另一名挽髻者此时披着件绣着奇怪纹络的金黄色长衫,脸上还留着几缕黑色短须,看样子是名中年男子,此时这名男子正低着眉审视着自己。
陈凡正欣赏到仙女姐姐的嘴唇,想道这么漂亮的女子若不当自己的妻子是有些可惜,忽听得那男子突然道:“这名婴孩竟活到了现在。”
陈凡从未听过这种发音的语言,每个音节古朴而分明,神奇的是,听到每个音节时便立刻想到这个字的笔画,同时语句中的含义也瞬间映入脑海。
陈凡的遐想忽然被打断本应有些气恼,而女子更是瞅着远处,说了句陈凡听来没头没尾的话:“是头母狼。山中应不止一头狼。”
“以前每次巡山却是毫无发现。看来,部落高层早已存在叛徒。”中年男子面色凝重,“身为人,却心向豺狼,当诛!”
陈凡被男子的话吓了一跳,眼睛灼灼地看向女子的脸,毕竟在陈凡潜意识里,看起来美貌的女子想必心地也不会很糟。
女子忽得把目光投向了地上的陈凡,似是未在意陈凡的目光,说道:“附近有狼的气息,这名婴孩应是被那匹母狼养过,又不知为何被遗落在这里。”
女子说完,便大袖一扬。陈凡只感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莫名落入不远处的河水中,被定在水中冲洗一番后,又感到自己被什么一拉,余光一看还是一只白袖,一阵恍惚过后,便发现自己被不知怎么出现的一块白布包裹,紧接着跌入了仙女姐姐怀中。陈凡稍微感受了一会儿,不禁有些脸红,赶忙闭上了眼。女子看了眼怀中的陈凡,又捏了捏陈凡瘦弱的身体,声音中竟是带了几分柔色,道:“这孩子,应该饿了。”说完,目光却转向了那名中年男子。男子看似有些尴尬,左手却从袖里翻腾一顿,过了会儿,竟带出一只小巧的壶,而后将壶嘴擦拭一番,才用双手将壶递入女子手中。女子单手将壶接过,又从袖里取了快白布擦拭了下壶嘴,才将壶嘴对着陈凡。陈凡的小口刚接近壶嘴,便凭着本能吮吸了起来,初感没啥味道,却越喝越香,也不知道喝的是什么奶,而壶的容量竟似无穷尽般,陈凡喝了好久也没喝完。陈凡不知觉间发现自己喝得有些多,稍微感受一下,竟是一阵晕胀,便直接张开嘴吐了出来。女子也是眼疾手快,单袖一番,将怀中的婴儿翻了个身,陈凡便直接将多余的奶水吐到了地上。待吐完了,女子又拿了块布给陈凡擦了擦嘴,而后将壶往自己袖子里一收,便对男子道:“回部落吧!”
男子也是未在意那只神奇的壶的去处,有些疑惑地问道:“狼患,不查了?”
女子只是意味深长地答道:“比起有明显外征的狼,更可怕的是内部的敌人。”
女子说完便迈步向一个方向走去,而在陈凡眼中,步速并不快,周围的风景却在飞速向后退去,看样子更像是大地在主动后退。男子也只是落后一人间距,缓步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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