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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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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劝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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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霞回到自己屋里,衣服都没脱,就和衣躺在床上,她想起根山苍白的脸和诡异的笑容,想起根生那些活着的日子,一闭上眼睛,根生仿佛就来到她的床前,朝她嘿嘿的笑,她的头皮发麻,浑身酸软,大汗淋淋,怎么也睡不着。

    彩霞索性就拉着了灯,茫然的睁着眼睛,她的耳朵却关注着窗外的风吹草动,神秘的乡村之夜,有唧唧的虫鸣,有嘎嘎的鸟叫,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飘飘忽忽的让人捉摸不定。彩霞爬起来关紧了窗子,燥热的室内只有时钟“嘀嗒嘀嗒”的响着,她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夜都没合眼。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根生活着时,在她眼里是那么的亲切,而死去的根生,为什么让她如此的恐惧?她更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命运对她和根生这么不公平,一个撒手人寰,成了阴间孤魂;一个无依无靠,成了阳间苦妇。

    天亮了,彩霞刚做好饭,满堂老汉和根山就过来了,一起到前院里来收拾东屋,准备做库房用,丰收在即,满果园的桃儿堆成了小山,必须为它们找一个挡风遮雨的地方,一边赶集慢慢的卖掉,一边等待着商家来大批的收购。

    满堂老汉问起根山昨夜的事,根山说迷迷糊糊的,什么也不知道。满堂老汉说,那就是了,听你狗爷的话,吃过饭把药方喝了,我去给你砍桃枝,你最近好好在家里休息,啥事也别想,也别干。

    根山点着头,偷偷的用眼睛的余光描了彩霞一眼。

    吃罢饭,根山撂下碗筷,一抹嘴走了。

    满堂老汉把彩霞留了下来,自顾自的抽了一支烟,是那种软盒的“大前门”。

    彩霞用抹布擦着饭桌,不知道公爹把自己留下来有什么事。

    满堂老汉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霞妮,昨夜我想了一宿,根生不在了,你还年轻,不能委屈了你,让你守活寡,根生不是也说了嘛,我看你不如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彩霞听了后,心里兵荒马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满堂老汉见彩霞不作声,继续说道:“我那苦命的儿没福啊,你不走,根生心里就有牵挂,保不准啥时候又回来了,到时侯弄的鸡犬不宁,大家都不好过,不是爹撵你,是这个家,你实在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

    彩霞伤心的哭起来。

    满堂老汉也抹起了眼泪。

    “人呐,就是这样,哪有那么多好日子,该走的走,该散的散,你是个好闺女,俺不能苦了你,就是你再嫁出去,你要想来,这儿还是你的家。”

    “爹,你别说了,别说了。”彩霞心里给针扎了似的。

    “你考虑考虑吧,爹是为了你好,这样下去不是个法子啊。”说完,满堂老汉就叹着气离开了。

    太阳白花花的照在院子里,却照不到彩霞的心里来,公爹的话一字一字的敲打着彩霞,是走?是留?让彩霞难以诀择,走,走向哪儿?留,留下干什么?这些问题萦绕在彩霞的脑海里,剪不清,理还乱。

    人生就是在不停的选择,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你选择的是对还是错,这就是生活有意思的地方,它永远在未知的将来等待着我们去寻找自己生存的答案,此时的彩霞就是这样,她找不到生活的方向。

    彩霞愁情满怀的走出屋子,站在火辣辣的阳光下,却没有一点炙热的感觉,是该晒一晒发霉的心情了,她茫然四顾,看着熟悉的小院,想起了那个甜蜜的夜晚。

    那夜,新房里到处洋溢着红红的喜气,一尘不染,所有的一切尚未褪去新婚的娇羞,彩霞把头深深的埋进根生宽厚的臂弯里,脸上渲染着幸福的红晕,她调皮的用手指轻轻的在根生的胸脯上画着圆圈,根生就侧过身子,一只手搂紧彩霞嫩生生的细腰,一只手抚摸着她发烫的脸颊,根生的眼里就有了彩霞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根生说,彩霞,我的小宝贝儿,那件事我还想和你再商量商量。

    彩霞说,我还是那句话,不出去打工,咱们在家一样能把日子过好。

    呵呵,彩霞呀,你看我们这儿穷山僻壤,光指望着家里的那几亩桃园啥时候能发财啊?做生意我们又没有资金,再说风险也大,不如外出打工稳当啊。村里不是有好多年轻人都往外跑嘛,你也让我出去试试嘛 ,不行的话,我再回来。

    彩霞的眼睛就湿润了。那我跟你走,反正我不让你离开我,彩霞耍起了小脾气。

    傻孩子,我是跟着孙二哥去扎外架,哪有让媳妇跟着的,你要是跟着出去了,和一群大男人住在大窝棚里,你受得了?根生坏坏地眯着眼。

    去你的,坏蛋。彩霞轻轻的捅了根生一下。

    根生嘿嘿地笑了。

    根生,你不用再说了,你想跟着孙二哥去扎外架,干架子工,这活我肯定不会同意的,楼房那么高,你又那么笨,太危险了,万一有个闪失,你让我咋活啊?

    我要真是摔死了,你就再嫁人嘛,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多的是?根生故意逗着彩霞。

    呸,呸,你这个乌鸦嘴,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彩霞边说边用手拍打着根生的前胸。

    呵呵呵,根生笑起来,装模作样的说,人家都说宁养千只羊,不养头发长,你们女人是真难缠啊,我听你的,不去了,行了吧,不过说实话,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死了,彩霞,你一定要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要为我守活寡,要不然,我在下面也不放心啊。

    你再说,你再说。彩霞一把抓住了根生的下身。

    根生故意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彩霞以为真的把根生抓疼了,赶紧松开了手,轻轻的揉搓着说,我的好哥哥,疼死我了。

    根生就捉住彩霞不老实的手,一本正经的说,彩霞,咱俩好好照顾咱爹,伺候好咱们的桃园,生个大胖小子,俺哪儿也不去了,就算一辈子受苦受穷,俺也要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彩霞粉嘟嘟的脸蛋就绽开了花,她看见根生的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彩霞就收紧了身子,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我的小心肝,你的身子真香,是那种特殊的香味。根生使劲的吸着鼻子。

    彩霞的眼里就升起了迷蒙的雾水,喃喃地说,我是你的,都是你的,永远是你的。

    彩霞愣怔着,脸上飞满羞涩的红晕。翠平腆着肚子走到她跟前时,她才回过神来。

    “想啥呢?脸红成那样。”翠平嗷嗷着。

    彩霞赶紧把翠平让进屋。

    原来,翠平也听说了昨夜的骇人事件,就过来探望彩霞。

    翠平乱问了一气,骇得自己瞪着眼睛,嘴里嚷嚷着,好稀奇哟,好怕人哟。

    俩人说着说着,就跑了题。

    “彩霞,我给你说个更稀奇的事,你得保证不给任何人说。”翠平神神秘秘的。

    “什么事啊?”彩霞盯着翠平。

    翠平招呼彩霞走近些,附在彩霞耳边说:“张友军在砖厂里和毕水莲搞破鞋。”

    彩霞脸色微红,吃惊的说:“不会吧?真有这事。”

    “那还有假,千真万确,俺家文涛亲眼所见。俩人抱在一起又亲又咬嘻嘻嘻”翠平笑得捂住了嘴。

    彩霞羞了个大红脸,心里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彩霞给翠平倒了一杯水,翠平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肚子像吹鼓的气球。

    “妹子,人家的事我才懒得操心呢,我就操心你的事,你年纪轻轻,就这样守下去?”

    彩霞苦笑着不说话。

    “别傻了,现在什么年代了,改嫁不是丢人的事,别苦了自己,有好头就嫁出去。”

    “走一步说一步吧。根生刚走,我就急着嫁出去,别人也说闲话啊,不如等等再说。”彩霞终于表态了,她说出来的话自己都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哦,你想的也对,你有这个心就行,姐给你索摸着,有合适的就先打听打听,时机成熟了,咱就卷铺盖走人。”翠平大手一挥。

    俩人又东拉西扯的拉了一会呱,翠平就告辞离开了,走到院子里,翠平看到老枣树上挂满了红红的枣儿,随口说道:“七月十五花红枣,八月十五乱打枣,快到秋天了吧?”

    彩霞说:“快了吧。”

    这时,一丝微风吹过来,老枣树上密密麻麻的枣儿,像一颗颗哭红的眼睛。

    暑气正浓,热浪沸腾,天地间像着了火一般,一动就是一身汗,一些老人摇着蒲扇坐在浓阴里聊些陈年往事,年轻人就搬个小木桌围在一起打麻将、玩扑克牌,孩子们的战场由打麦场转移到了月芽河里,从月亮桥上答眼一望,一大群一大群光着腚的孩子在水里喧闹着、嬉戏着,有些还把淤泥涂满全身,只剩下俩眼睛忽闪忽闪的,在那儿呜呜哇哇的扮鬼相。那时的孩子水性极好,三十余米宽的月芽河,好多孩子能一口气游到对岸,又扎个猛子,一口气游过来,大伟的仰泳是最棒的,胳膊展开,腿在水里一蹬一蹬的,身体就能畅游无阻,我天资愚笨,只学会了蛙泳,就是所谓的“狗刨式”,别说仰泳了,就连“扎猛子”我都没学精通,经常一“扎”,把头扎进去了,白白的屁股还露在水面上,所以玩打水仗时,我最好被另一方捉到,我正扎在水里往前拼命的游时,我不知道我的白屁股已经像水漂子一样暴露了目标,他们纷纷追过来,照我屁股上”啪啪啪啪”的乱打一气,捉住我,自然是“灌水”,把我淹得“哇哇”的叫唤。我们大多在月芽河边上水位很浅的地方玩,后来,我就学精了,再扎猛子时,就使劲的往下沉,用手抓着河底里的淤泥往前爬,他们就不好找到我了,这种办法屡试不爽,一直到现在,他们都以为是我的水性有了长进,其实,这是我独特的创造,也是我个人永远的秘密。

    我说这些是因为我哥哥“大狗腚”自从那夜送彩霞去找狗爷后,他就不再和我们一起下河玩游戏了,那么热的天,他要么和其他三个金刚在一起窃窃私语,要么就是一个人,躺在岸边的树阴里瞅着天空发呆,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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