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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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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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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生死亡的消息像张了翅膀在村庄迅速的传播,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从四面八方涌到桃园里来,派出所里的人还没到,桃园里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都是看热闹的人,有些小孩子甚至爬到了桃树的枝桠上,一脸惊恐的往小木屋里瞅着。

    彩霞偎在小屋的门口“呜呜”的哭着,几个妇女在一边安慰着她。满堂老汉老泪纵横,被乡亲们拉扯到一棵桃树下抽搐。

    旁观的人都看得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有的人抹起了眼泪。

    警笛声由远及近,尖叫而来,从车上下来了四个人,为首的是桃花镇派出所所长崔建民,紧跟着下来的是从县局派来挂职煅炼的女民警叶红铃,然后是包片民警孙茂林和王浩两人。

    众人见派出所的人来了,纷纷闪开一条小道。

    支书大龙就迎了上去。

    “崔所长,你们可来了。”

    “人还在屋里吗?”

    “在,在。”

    崔建民嚷嚷着:“乡亲们,都散了,散了啊!”

    人群无动于衷,没有一个动身要走的意思。

    崔建民看这情况,知道也劝不走,就气哼哼地领着一班人朝屋里走去。

    经初步尸检确证,尸体并无外伤痕迹,室内也没有找到可疑的线索。

    崔建民紧锁着眉头,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一口,又徐徐吐出来,缓缓问道:“小叶,你是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才生,说说你的看法?”

    “从现在的结论来看,通过死者的面部表情,我认为他很可能突然看见了某种十分恐怖的事情,造成心脏猝死,当然,在没进一步尸检之前,也不排除中毒而死的可能性。”叶红铃坚定地说。

    “那么,也就是说,不排除谋杀的可能性。”崔建民说。

    叶红铃点了点头。

    “老孙,你认为呢?”

    “同意叶警官的看法。”孙茂林说。

    “我也同意。”王浩抢着发言。

    “那就给县局报案吧。”崔建民从腰里掏出了刚配置的“诺基亚”手机。

    这个时侯,突然屋外一声长嚎。

    “我的根生兄弟呀,我的亲人呀,你这是咋啦?”

    定眼看去,正是张友军,他站在门口,朝里面望见根生的尸体,眼泪就挤了出来。

    “警察办案,请您出去。”叶红铃说。

    张友军没有答理她,而是瞪着崔建民说:“姐夫,到底怎么回事啊!”

    崔建民说:“目前还不清楚,你快出去吧。”

    王浩笑眯眯的把张友军扯了出来。

    张友军又蹲到满堂老汉身边,紧紧握着满堂老汉的手说:“早晌,我还遇见彩霞妹子给根生兄弟送饭,我心里羡慕的不得了,根生兄弟多滋润啊。谁知道我去镇上找俺姐夫办事,才知道他接到咱村的报案,已经开车上咱村里来了。我当时心里就直发毛,可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是根生兄弟啊,刚才在路上听三龙一说,我心里就憋不住,根生是和我从小一起玩大的兄弟啊!咋能这样啊?”说着说着,又流下了眼泪。

    满堂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把张友军握着的手一个劲的摇来摇去,一把浊泪从越发苍老的脸颊上轻轻的滑落。

    此时,可怜的彩霞一直在轻轻的抽搐,她眼光呆滞,头发蓬乱,像个疯子一样。张大柱家的桂香、张小伟家的翠平、张文斌家的水莲几个小媳妇都偎着她,怕彩霞再有个闪失。

    人们都在议论着、猜测着,有人联想起昨夜的暴雨。

    “昨夜儿,多少年没下过那么大的雨了,这雨下得邪乎啊,我就猜着得出大事。”听人这么一说,大家再一猜思,引起了人群的一阵骚动。

    只有根生静静的躺在那儿,他的灵魂现在流落在哪儿呢?微风轻拂着他的头发,阳光亲吻着他有点突兀的额头,他的脸大部分陷在阴影里,有几滴阳光从桃叶上溜下来,在他死灰色的脸庞上晃动着,像一枚枚神秘的分币。

    话说武源县公安局局长郑锋接到桃花镇派出所崔建民的报案后,立马指定由副局长叶子开和刑警队队长黄春阳带队,火速奔赴案发地点,并指示为了迎接下个月市局的督导检查,近日内必须破案,稳定民心,消除恶劣的社会影响,为年终评比“治安管理先进单位”夯实基础。县局刚配了十辆新车,一色的银白色桑塔娜,还没有派上过用场,这次正好一显身手。郑锋大手一挥,十辆车憋足了劲,向桃花镇昂首进发。

    远看,十辆崭新的轿车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条银白色的长龙,慢慢的蠕动着。

    这景象在桃花村的历史上还是头一次,让桃花村人震惊不已,有好多人一辈子连县城都没去过,哪见过这场面,年前,听说高崮王庄的乱坟岗上被人日死了一个小女孩,桃花村的老少爷们一窝蜂的全去了,虽然没看到想看的东西,但是依然不虚此行,他们看到了四辆警车,当时他们都嚷嚷着:公安局真牛,一下子开来四辆车。可比起今天来,算个熊!看来,咱桃花村就是比别的村有灵气啊,连他娘的根生死了都有那么多车来送。

    这个世上从来不缺少看热闹的人,桃花村人也不例外,甚至周边村庄的人也都闻讯而来了,一窝蜂的往根生家的桃园里涌,整个桃园人头攒动,气得支书大龙跺着脚骂起来,可依旧无济于事。

    桃花村里有四个人没去,一个是全村年龄最大,德高望众的老支书陈良奎老汉,此人年轻时当过土匪,干过还乡团,打过鬼子,走南闯北的,啥世面没见过啊?死个人,来几辆车,算个球事?他坐在村口的老槐树底下笑话着去看热闹的人。第二个是桃花庙里整天念经的那个孤僻的老和尚,他几乎没出过庙门,只是买些米面时才出来,据说庙建的位置高了香火就灵,老祖宗们就把桃花庙建在了一段河堤的最高处,大约有十米多高的山堆上,庙里有一间正殿,供养着一位叫“白衣奶奶”的神仙,四间偏房,房前有一棵年老的皂荚树,挂着一口大铜钟,平时人们在地里干活时,大多能看见老和尚在树下打坐。第三个人是个脑袋有毛病的年轻人,叫虎子,因为没考上高中,气疯了,这会儿他正在村东大洼边面对一河浊水反来复去的大声背诵着那篇课文:

    [朝天子] 咏喇叭

    王磐

    喇叭,锁那,

    曲儿小腔儿大。

    官船来往乱如麻,

    全仗你抬身价。

    军听了军愁,

    民听了民怕。

    那里去辨什么真共假?

    眼见得吹翻了这家,

    吹伤了那家,

    只吹的水尽鹅飞罢!

    第四个人是大龙的女儿张玉婷,他刚刚毕业,在镇上的桃园中学当音乐老师,不知为什么这天她心情很不好,把自己锁在屋里,不吃不喝的闹别扭,她娘叫她,她也不答应,家里人从小都知道她的驴脾气,说好时比谁都好,说孬时比谁都认性,翻脸不认人,不过,她是个没长气的人,过不几天又好了,所以也不耽心,索性让她自个儿折腾去了。

    这四个人没去,但这四个人依然摆脱不了自己的宿命,他们或多或少都和根生的死于非命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只是那心底的纠割暂且还未显现。

    武源县公安局。刑警队长黄春阳敲开了副局长叶子开办公室的门。

    法医鉴定确认死亡时间为昨晚十二点至凌晨两点之间,内脏等均无毒素,排除毒杀的可能性,经家属证实,死者有心脏病史,关于现场勘查,小木屋内无异常发现,而外围已被人群严重破坏,勘察实无意义,综合以上根据,可以定性为:惊吓猝死。

    当刑警队长黄春阳向副局长叶子开汇报了以上情况后,叶子开想起那天凌乱不堪的桃园、深深浅浅的脚印、散落的毛桃、折断的桃枝等,不禁沉下脸来,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直到黄春阳叫他,他才回过神来,但只是略微笑了一下,旋即又绷紧了脸。

    “给郑局长汇报一下,结案吧。”叶子开说。

    而叶子开却在心里对自己说:“又是一个悬案啊!”。

    结案的消息很快就从武源县飞到了村里。自从那一夜暴雨之后,这些天,天晴得有些过火,树叶晒得耷拉着脑袋,蝉鸣躲在它的怀抱里聒噪,常在街面上打架的那一群狗懒洋洋的蹲在墙脚下想心事,牛也不叫了,鸡也不吵了,孩子们也变乖了,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家门前的老树下似睡非睡的听着大龙的指示,或者摇着蒲扇谈论着根生的死,心里慌慌的,等待着一些事情的发生。

    所有的村民都发现根生家的烟囱已经两天没有冒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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