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各科老师都没有手下留情，卷子像雪花一样发下来，钉在一起都可以当高一上学期期末考试复习模板了。1班的学霸们在嗨了一个跨年夜后，迅速调整状态进入高压复习模式，蔡凌自然也不例外。假期三天，他就吃饭的时候露露面，其余时间都窝在卧室里学习，自然也就没有留意到裴傲竟然三天都没有联系过自己。
直到假期结束，回到教室，蔡凌突然发现裴傲跟陈立宇换了座位，才猛然惊觉，但他的第一反应是：裴傲元旦假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下了早读，裴傲一溜烟就抱着数学作业跑出教室，蔡凌带着满腹疑虑，借着交作文的机会凑到老王面前，问：“王老师，裴傲怎么突然调座位了？”
老王拿着大茶杯喝茶，说：“他昨天给我打电话，说坐在最后一排有点看不清黑板，所以往前调了两排。”
“哦。”蔡凌悻悻地说。
老王不觉有他，从作文纸里找出蔡凌的，大致扫了一眼，说：“明年你要不参加一下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吧？”
“啊？”蔡凌反应了一瞬，才说，“行啊，不过拿不了奖您可别怪我。”
老王摆出一种特别慈祥的笑容，说：“我怪你干嘛，这是你自己的作文，自己的奖，拿得了是本事，拿不了是没本事，你是为你自己参赛，懂吗？”
蔡凌狂点头：“王老师，您真是史上最开明的老师了，冒昧地打探一下，高二您还带理科1班不？”
老王问：“怎么，我不带理科你就去学文科了？”
蔡凌毫不迟疑：“那必须的，您去哪儿我去哪儿。”
老王白他一眼，说：“就冲你这话，我也得留在理科1班，不然把你这么个好苗子挖到文科班，错过了物理奥赛金牌，岂不是对不起你们物理老师？”
老王顿了顿，又继续说：“说起来，昨天裴傲也问我文科班的事，你们这对前同桌怎么回事？”
蔡凌一惊，心里冒出一些酸酸的感觉，裴傲要学文科？怎么没跟我说过？
“他问什么？”蔡凌说。
“也没什么，就是问我文理分科什么时候报名，文科设置几个尖子班之类的。”老王想要判作业，却一直被蔡凌吵，这下开始赶人了，“赶紧回去，第一节课英语课，你想被华老师叫到教室外听课吗？”
蔡凌这才反应过来，离第一节课打铃只剩下一分钟了！！老华那个变态就喜欢让迟到的人站在门口听课！！
狂奔到教室，还是晚了老华一步。
蔡凌灰溜溜地进门，顶着老华那1000
0度近视的目光，到座位上拿起英语书，站到门边。
刚站稳，狂奔的脚步声就在身后响起。
一扭头，裴傲。
裴傲显然没想过自己会迟到，他只不过是去找数学老师研究了一下假期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上课铃。
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蔡凌居然也迟到了，这会儿正站在门口，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
裴傲强忍住想要看过去的目光，喊了声“报告”。
老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奇怪道：“我说你们俩怎么回事啊？三次月考，有一次英语分数超过对面班的顾凡了吗？哪次不是被人家拉开十几分的差距？别仗着数理化分数高就不重视英语，否则到了高考有你们哭的。你也站着去！”
裴傲在内心悲鸣一声，垂头丧气地拿着书走到门口，站在距离蔡凌2米远的位置，看都不看他一眼。
蔡凌是聪明人，这下再看不出来裴傲是在躲着他，就配不上这年纪第三的位置了。
他在心里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下跨年夜的一切，想着自己清醒的时候好像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难道是睡着以后说梦话了？难道自言自语说喜欢男生把他给吓着了？？
蔡凌满心惊恐，想到那天喝了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就更惊恐了。
不行，我得去问问，蔡凌决定死也要死个痛快。而且，万一呢，万一不是呢……
他蹭到裴傲身边，轻声说：“傲哥。”
裴傲本来在发呆——不，也不能叫发呆，他满脑子一团乱麻，什么都抓不住，只能认为自己在发呆，蔡凌的声音响起，他吓得原地跳起，这才发现人家已经站到自己身边来了。
“怎……怎么了？”裴傲逼着自己不去看那张脸，语无伦次地回答。
蔡凌看他反应剧烈，那个猜想又肯定了三分，情绪突然就低落下来。他想，裴傲也跟其他人一样的，知道他的取向以后就避之不及，甚至要去念文科。
开口问的心情消失殆尽，蔡凌随便想了个话头，说：“你怎么也迟到了？”
蔡凌校服上洗衣粉的香味又传过来，裴傲的心跳突然就像出租车上一样，左胸那颗跳动着的东西好像要冲出嗓子眼。他捏紧拳头强忍着，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默默往旁边移了一步，才答：“跟老周讨论题目。”
这一步，直接把蔡凌的猜想钉死在心里。
行了，明白了。
蔡凌不是强求的人，尤其是在这方面，他觉得人家既然怕他，那他就躲远远的好了。裴傲甚至想到要念文
科，可见是有多恐惧。可他念文科太可惜了，蔡凌想着，以后就当陌生人吧，免得把人家前途都毁了，顺便有机会的话，找老王敲打敲打裴傲，这天分读文科可不行，文科去不了计算机系啊！
裴傲靠在墙上，瓷砖冰凉，透过脊背渗进胸腔。走廊上真冷啊。
天知道这三天他有多么抓心挠肝，平均每5分钟就抓起手机看一次，他不敢主动联系蔡凌，却又隐隐地期盼蔡凌能主动找他，这样他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回复了。
可是没有，蔡凌没有找他。他甚至开始怀疑蔡凌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他强逼着自己不去想蔡凌，可是翻开数学书，有蔡凌龙飞凤舞的字；打开笔袋，有蔡凌用过的橡皮；气急了想听歌，p3还是蔡凌送的。
那种生活里全是另一个人的感觉，让他既陌生又恐慌。因为不应该，他觉得自己的感情是不应该的，可是他又控制不住，每分每秒，每时每刻，看书会走神，吃饭会走神，连睡觉都要梦到，还特么是个春/梦！
我一定是疯了，裴傲看着床单上的狼狈想，可是我不能再疯下去了，不能给蔡凌带来困扰。
下课蔡凌回到座位，早已觉察出不对的鲍伟转过来问：“老蔡，你和大神怎么了？他怎么突然就换座儿了？”
蔡凌瞟了远处埋头看书的裴傲一眼，心里凉凉的，说：“他说坐在最后一排看不清。”
鲍伟觉得按照裴傲看书的强度，突然近视了也不是不可能，就没再追问。
过了一星期，他才慢慢品出问题，眼睛近视了又不是哑巴了，裴傲怎么不跟人说话了？不跟别人说话也就算了，怎么也不来找蔡凌说话？以前他可是只跟蔡凌贫嘴的。蔡凌也是，下课了就趴桌上睡觉，也不到处招猫逗狗了，也不跟各科老师插科打诨了。两个人就像一起吃了哑巴药一样！
可当他分别去问这两个人的时候，得到的答案竟然都是：你想多了。
“我特么能想多吗？我这个人生来就只有想得少的时候！”鲍伟在易天锐耳边压低着声音喊，“老易，你说他俩是不是吵架了？咱俩要不要劝劝？”
易天锐瞥他一眼，说：“人俩智商不知道是你多少倍，还需要你劝？你消停着吧，就算是吵架了，也得等人家想通啊，你干着急有什么用？”
裴傲当然也注意到了蔡凌的变化，可他不知道原因，只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吓自己：蔡凌一定是猜到了，一定是的！
可久了又觉得不对，因为有时候他忍不住回头去看，却看到蔡凌在盯着自己的背影看，四目相对，惊慌挪开视线，他却读
出了那眼神中的幽怨。
怎么会是幽怨呢，难道不应该是惊恐吗？
二中校领导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眼看着快要期末考了，居然组织了一个冬季阳光长跑活动，说是要增强学生体质，要求所有高一学生周一上午升旗结束后围着静湖跑圈。
那可是整整4公里多啊！
本来按照身高，列队时蔡凌和裴傲是挨在一起的，但等裴傲慢悠悠地走到，才发现蔡凌蹭到了鲍伟身后，跟余天翔换了位置。
余天翔冲裴傲打了个招呼，搓着手感叹天气冷，痛骂校领导为了业绩不顾学生死活。
“四公里啊，跑完了得病一大堆，你说学校是不是傻逼？”余天翔还在骂。
裴傲盯着前面不远处的背影，随口“嗯”了一下。
他怎么不跟鲍伟说话呢？他怎么不跟左右的人开玩笑呢？他怎么绷着脸不开心呢？
突然，那后脑勺动了动，四只眼睛猛地就又对上了。
裴傲连忙收回视线，看着鞋尖掩饰慌张。
再抬头时已是发令枪响起，所有人鱼贯而出，而前方那颗后脑勺再没转动过。
余天翔一语成谶，阳光长跑结束，果然病了一堆学生，蔡凌就是其中一个。
在他用完第三包纸巾后，鲍伟终于忍不住转过来：“老蔡，你去一趟医务室吧，再这么下去，你那鼻子得让你蹭破好几层皮。”
蔡凌趴在桌上，疲惫地摆手拒绝：“不就是个感冒吗，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陈立宇看他精神不佳，问：“这几节课你都没听进去吧？没关系吗？”
能有什么关系，这些他早就学完了。可如果同桌是裴傲的话，肯定三两下就划完考点，写成清单夹在他的书里，让他安心睡觉。
唉。
所以说酒误事儿啊！那天要是没喝酒，没有睡着了乱说话不就好了吗！
抬眼看向裴傲的座位，却没看到人。
“叮咚。”
手机短信声音响起，蔡凌低头看，不是自己的。
陈立宇看了眼手机，起身走出了教室。
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一袋药，递给蔡凌。
蔡凌奇怪道：“你去医务室了？”
陈立宇结巴了一下，说：“我，去，去了。这不是怕你传染我吗，哈哈哈。”
那笑容干得简直是个正常人就看得出来有问题，但蔡凌这会儿是个病人，脑子是一团浆糊，接过药说：“谢谢啊。”
陈立宇心虚地往后看了一眼，才磕磕巴巴说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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