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灵魂沉浸在云端，感觉飘忽而柔软，神秘的气流包裹着他，随起随浮。
意识朦胧中，沈墨有点享受这种感觉，不怎么想醒，直到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声。声音很熟悉，熟悉的他感到一阵心疼。
小妹？
她为什么哭？
是……为了自己？
对了，我好像是晕倒了。
思维渐渐清晰，沈墨睁开了眼睛。转头，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映入他的眼帘。
沈墨勾了勾嘴角，伸手揩了揩那张湿润的小脸，“傻丫头，哭什么？”
见他醒了，沈灵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却只是紧紧抱住他的手掌，一直摇头，抽噎着也不说话。
沈墨四处看看，发现自己此刻正躺在书坊里间的一张窄榻上，门口处周掌柜正低声跟一个挎着木箱的中年男人说着什么，见到沈墨醒过来，两人凑了过来。
周掌柜关切地问道：“沈先生，你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沈墨坐起身来，并没感觉有什么不舒服，于是摇摇头，“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嗯……好像睡了一觉一样，还挺神清气爽的。”
中年人抚了抚须，点了点头，“沈公子这是心神耗损过巨，心神支持不住才会晕过去，如今好好睡了一觉，也就没什么事了，要是各位还不放心，待会儿我再开个安神的方子，按方抓药，吃上几剂。”
沈墨看看中年人，又看向周掌柜，“这位是……”
周掌柜介绍道：“这位是灵州城的名医，赵济赵先生。”
“原来是赵大夫，在下……”他本来要抱拳施个礼，可看看被妹子抱着的一只手，只好改口，不好意思地笑道：“在下失礼了。”
赵大夫理解地笑笑，“沈公子不必多礼，治病救人，乃医者应尽之责。在下在这里还要好好提醒沈公子，公子以后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不要仗着年轻随意挥霍。”
周掌柜也在一边帮腔，“是啊，沈先生，这书稿早几天晚几天拿出来也没什么影响，你何必这么拼命呢？”
沈墨尴尬地笑笑，按说他也就是有几次写稿子写到深夜，晚睡了会儿而已，工作强度比前世熬夜加班只能算小意思了，怎么就莫名其妙弄了个“心神耗损过巨”了呢？这辈子自己的身体应该不至于差到这种程度吧，莫非是因为这个身体本来就“死”过一次，所以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患？沈墨上辈子就是病死的，所以对这方面格外敏感。
不行，必须搞清楚。
他连忙看向赵大夫，问道：“赵大夫，在下身体其他方面还好吗？”
趴在榻边的沈支棱起耳朵。
赵大夫笑了笑，“公子放心，你的身体好的很，真要说的话，也就是身子骨偏弱，平时吃好喝好，多活动活动，再或者可以找些强身健体的功夫练一练，也就能改善了。”
沈墨郑重地点点头，他本来就非常珍惜这一世侥幸得来的生命，现今不用为吃饭发愁了，是时候把强身健体这一项提上日程了。
之后赵大夫开了安神的方子，周掌柜打发伙计去抓药，并争着把诊费给结了，然后就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沈家兄妹。
沈墨把手盖在小丫头的头顶，“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女孩子老是哭就不漂亮了。”
小丫头晃了晃脑袋，把沈墨的手晃了下来，哑着嗓子道：“笑不出来，也不想笑。”
“为什么？”沈墨问了句废话，也是傻话。
“因为我有个笨蛋哥哥。”
“我哪里笨了？”
“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为了一个没用的累赘……”
沈墨轻轻捂住了小丫头的嘴，柔声道：“没有累赘，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珍宝，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是的，她是我们的珍宝，沈墨。
小丫头听的羞红了脸。
沈墨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够肉麻的，连忙转移话题，“是周掌柜派人把你找来的？”
“嗯……他派了个伙计来我们家。”
“然后你就信了？”
“……”
“你有没有想过这要是假的该怎么办？”人心险恶，世道复杂，自家妹子这么好骗可不行，他得提醒她一下。
沈灵嗫嚅了几声，声音太小，沈墨没听清。
“什么？”他问。
沈灵抿了抿嘴唇，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纸包放到榻上，打开，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面粉？”沈墨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妹妹随身带着一包面粉干什么。
“不是，是生石灰。”
“……”
这还不算完，接下来小丫头像变戏法一样开始往外掏各种零碎，辣椒粉、胡椒面、小刀片、剪刀、锥子……
末了小丫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哥哥，小声道：“我很小心的，真有不对我也能逃掉。”
沈灵嘴角抽搐了一下，感觉自家妹子以往在心里那种天真纯白的形象迅速崩塌了，渣都不剩。
沈墨总算知道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了，他忍不住仔细打量着小丫头，心想自家妹子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切开黑”吧？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妹妹脑袋在发光——是真的在发光，一束三尺清光自沈灵发旋里射出来，时而如剑，时而如兰，突然又变成一朵灵芝，倐地又变成扇形，然后敛成一团明月，最后又归于一束。
沈墨揉揉眼睛？
什么玩意儿？
眼花了？幻觉？
再看时，那光又没了。
他松了口气，果然是眼花。
这时周掌柜提着几包药走了进来，沈墨忍不住往他头顶看去，这次倒没看到光——他看到了一朵云。
半个巴掌大的一朵淡蓝色小云，飘在周掌柜头顶上空一尺处，看上去颇有喜感。
沈墨却笑不出来，他又去看自家妹妹，果然又看到那变来变去的清光。
沈墨抓狂了——怎么滴，大夫刚走就给他整幺蛾子？
他这一激动，那幻觉却立刻又消失了。
沈墨一愣，又凝神往两人的头顶看去，那幻象又慢慢冒了出来，而且随着他加强注意力，那幻象的细节也更清晰起来，比如沈灵头顶除了清光外，还有淡淡的紫霞环绕她周身，而周掌柜的头顶出了那朵淡蓝色的小云则正在极缓慢地变大，颜色变深，幅度小到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沈墨试着放松注意力，那幻象又渐渐模糊起来，迅速消失。
沈墨心中一动。
莫非……不是眼花，不是幻觉幻象，而是……金手指？超能力，天赋神通，穿越者迟到的福利？
他又想到自己晕倒前看到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幻象，也许自己心神的巨大损耗跟熬夜写书根本没有关系，而是因为超能力突然觉醒。
这么想似乎有些扯淡，可自己又没发疯，没理由无缘无故产生幻觉。
况且自己本身也算是个死而复生的奇迹了，突然觉醒些奇异的能力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事……
周掌柜发现沈墨神情有异，关切道：“怎么了，沈先生，可是不舒服吗？”
沈墨回过神，掩饰地笑笑，随口扯了个谎，“不是，只是突然有个灵感，可以加到《梦川奇谈》接下来的剧情里去。”
周掌柜顿时肃然起敬，沈先生就是沈先生，病还没好就又开始构思小说，《梦川奇谈》这部小说的成功果然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
沈灵听到哥哥的话，小脸却给黑了下来，一双小手抱住了沈墨的脑袋，“不许想，你忘了自己怎么晕过去的了吗，不许想，快忘掉！”
“哈哈哈……”周掌柜看着这对兄妹有趣的互动，忍不住笑了起来。
……
接下来的日子，沈墨彻底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堕落生活，沈灵就像个尽职尽责的小丫鬟，把沈墨服侍的周周到到的，像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整天围着沈墨转来转去，嘘寒问暖。
最后沈墨都觉得自己太腐败了，想让小丫头歇一歇，有什么事情放着让他自己来就好，但在小丫头严厉的目光下很可耻的怂了。
这些日子，因为小丫头严密的监视，动笔写《梦川奇谈》第二卷的剧情他是不要想了，索性他把精力集中在研究自己的能力上，并且基本做到了收放自如，对于这项能力的性质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这项能力有些像是江湖术士口中的“望气术”，但比望气术复杂的多，他把自己的这项能力称为“慧眼”。望气术顶多能看看风水，他的慧眼能看到的就多的多了。
比如周掌柜脑袋顶上那朵蓝云，沈墨研究了几天，发现那应该是代表好运，周掌柜是“好运盖顶”。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他某次逛街的时候还看到一个脑袋上顶红云的，云朵的规模比周掌柜的那个还小了三成，当时正被赌坊赶出来，输得就剩裤头了，一脸的衰样，就差把“倒霉”两个字写脸上了，妥妥的霉运当头。再看人家周掌柜，这些日子顺风顺水，事业顺遂，多明显的对比。
至于妹妹头上的清光代表什么，他还没有头绪，不过宝剑、芝兰、扇面、明月，这些都是美好的象征，应该不是什么坏东西。至于那紫霞，应该也是好象征，要知道，在民间口耳相传的说法里，紫色向来是代表着尊贵与福禄的。
这些日子沈墨用慧眼观察了许多人，其实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异象，就跟他们平常表现出来的那样，普普通通，毫不起眼。倒是一些读书人身上很有些不同的异象，光芒云气之类的，虽然模糊淡薄，但也有别于普通人了。这就很有意思了。
因为读书人比普通人更聪明，更有才气？沈墨不负责任地猜测着。
沈墨其实挺想用慧眼看看自己的，可惜他的慧眼只有直接观察时才有效，看镜子或者水面里的倒影就什么也看不出了。
沈墨越研究越觉得自己的“慧眼”有趣，就像得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的小孩子，乐此不疲。
直到这一天，周掌柜带着他期盼已久的东西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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