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文是沈墨编的,说书人是周掌柜花钱雇的。
沈墨让《梦川奇谈》大卖的计策其实很简单,说穿了就是两个字——宣传。通过宣传,最大程度的扩大潜在顾客群体,到时候买书的人自然就多了。
“梦川先生”这个人物,是沈墨参考了前世看过的一部文学作品《无心法师》里面的主角,借用了其部分设定创造出来的,不老不死,有人的七情六欲,仿佛人而又非人,在无边红尘与岁月的长河中无休止地游荡。这个时代的人们本来就对奇人异士之流充满了好奇和向往,而沈墨又通过说书人的口把梦川先生塑造的仿佛真有其事,仿佛梦川先生就在他们的身边,就是这世间芸芸众生的一分子,也许你走在路上,拐个弯就能装上,极大地勾引起人们的好奇心。
等到这天他揣着书稿来到琳琅阁门口的时候,书坊的正门已经被一大群迫不及待的潜在顾客们围的水泄不通了。
“周掌柜,这《梦川奇谈》到底什么时候发售啊,说书的那点书文可都说完了,正卡在精彩的地方,搞得我们心里不上不下的,跟猫爪子挠似的,我们可就等着你把书摆出来了。”
“我说周掌柜,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你这不是故意吊我们胃口吗?”
“是啊周掌柜,吊我们胃口不要紧,咱们也不是差钱的人,可你要一直吊着咱们可就不地道了吧?”
“是啊,赶紧的吧……”
“没错……”
周掌柜对着众人连连作揖,“各位……各位,不是我故意要吊大家胃口,实在是排版需要时间,咱这琳琅阁是个小书坊,比不上那些大书坊麻利,不过老夫在此保证,三天,最多再有三天时间,《梦川奇谈》这本奇书一定会和大家见面的。”
“三天……”
“还要三天……”
“周掌柜,你可不能食言啊。”
周掌柜又是拱手作揖,“一定不会,一定不会的,我老周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对了,周掌柜,这《梦川奇谈》真的是那个梦川先生卖给你的吗?”
周掌柜一愣。
还真有人信了!沈先生写的书文还真是挺唬人的。
周掌柜想起沈先生前几天的叮嘱,心道这沈先生看上去年纪轻轻,对人心的把握却真是老到,让人佩服。
那时候沈先生是教自己怎样应对这种情况的?
周掌柜脑海里回放起前几天沈墨对他分析的一番话。
“这个时候既不要承认,也不要否认,一切都交给人们自己揣测,他们越揣测,只会越好奇,好奇之下就会忍不住跟别人分享,咱们的潜在顾客也就会越多,到时候买书的人也就越多,自然赚的钱也就越多。”
想到这,周掌柜捋了捋胡子,高深莫测地笑道:“这个嘛……信则有,不信则无。”
正往琳琅阁后门溜的沈墨听到这话忍不住莞尔一笑,心想平常看着挺敦厚的周掌柜也有这么滑头的时候。
……
打发走催书的人们之后,周掌柜回了屋,就看到沈先生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正笑吟吟看着他。
周掌柜假装来气,指着他道:“我这都快被这帮催书的给催死了,你还有心思笑。”
“我倒是看到周大掌柜的乐在其中,不过您既然说了,在下自当为您排忧解愁。”沈墨笑嘻嘻地说着,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大叠书稿。
周掌柜眼睛一亮,“第一卷写完了?”
“都在这了。”
周掌柜连忙接过书稿,迫不及待的接着上次断掉的地方往下看,时而微笑时而惊叹,神情变幻之快仿佛在表演变脸,一口气读了小半,这才抬起头来叹了口气,“天马行空,诡奇多变,让人不忍释卷啊。”
沈墨笑道:“周掌柜您这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周掌柜摆摆手,笑道:“算不得夸,实话实说罢了。我这就去安排人排版刊印。沈先生认为这一卷《梦川奇谈》售价几何比较合适。”
“这我就是纯外行,周掌柜定就是了。”
周掌柜沉吟道,“太贵了不好……那就一两银子吧。”
一两银子,还太贵了不好?沈墨眨巴眨巴眼睛,咽了口唾沫。
乖乖的,这古代的图书行业真是暴利,一卷几万字的小说就敢卖一两。
沈墨知道,这时候活字印刷早就普及两百多年了,技术非常成熟,书籍的印刷成本早就不似雕版印刷时代那样高昂了,一卷书一两银子卖出去,至少有六成以上的纯利可赚。
然后沈墨就高兴起来,这六成纯利里,可有十分之三是自己的,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
书翰街,万卷楼。
作为把分店开满了大半个灵州,灵州境内最大书坊的拥有者,朱德元觉得自己跟其他同行不同——他有梦想。
他梦想着有一天能把分店开到京城,开遍整个大宁,乃至在六国境内遍地开花。
既然做了一行,他就要做到最大最强。
可总有一些讨厌的家伙和他作对——墨书坊、雕心阁,黄金屋……最近又蹦出个琳琅阁。
琳琅阁……想起这家最近蹦跶的厉害小书坊他就火大——呸,妖艳的贱货,做这行的也算是半个读书人了,竟然搞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编了个什么奇人梦川先生,最可气的是竟然还有傻子相信真有其人。
朱德元瞥了刚进来的伙计一眼,“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掌柜的你放心吧,按照你的吩咐,说书的已经找好了。”
“嗯。”朱德元满意地点点头。
哼,耍手段,谁还不会呀?
类似的场景,这几天在墨书坊、雕心阁、黄金屋等等大小书坊,已经重复上演了好几遍。都是人精,既然已经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了,跟风就成了必然。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七月十八这天的上午,《梦川奇谈》于琳琅阁书坊发售了。
经过十来天的酝酿,场面只能用火爆来形容,首印的一百套《梦川奇谈》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抢购一空,《梦川奇谈》的火爆程度已经超过了周掌柜最乐观的估计,急得他连连催促工人们加印——不急不行,要知道,书是可以外借的,也是可以几个人一起看的,时间每推移一刻,他就可能丧失一些顾客。
……
周掌柜把装了银子的钱袋推给桌子另一边的沈墨,问道:“沈先生家住何处?以后稿酬分润我叫伙计送过去就是了,省的沈先生每次亲自来。”
沈墨放下账本,接过钱袋打开,看到里面几锭银灿灿的元宝,表面上风轻云淡的样子,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唱起了歌。
我有钱了有钱,不知道怎么去花,啦啦啦啦……啦啦啦……
庆祝是必须得,待会儿回去的时候买些鲜肉回去,小丫头厨艺真不怎么样,是时候让做哥哥的展现一下前世单身狗时光磨炼出来的厨艺了。
这时他听到周掌柜的问话随口答道:“在下家住天牛坊,石头巷最里面一家就是了。”
周掌柜点点头,随即叹了口气,道:“可惜我这里到底是个小书坊,也就做做灵州城这一块的生意,要是在其他大书坊沈先生应该能分润更多的钱。”
沈墨听出了周掌柜的弦外之音,笑道:“其他大书坊可不肯跟在下三七分账。”
沈墨说的是实话,凭那些大书坊的体量,沈墨的《梦川奇谈》写的再好,销售计策订的再妙,也不可能让他们为了区区一个他坏了破坏约定俗成的规矩,反倒是周掌柜的这种小本经营的,在某些时候反而拥有打破常规的勇气,说白了就是光棍心理——反正也不可能再坏了,试试呗。而且周掌柜是个难得敦厚的生意人,他现在跟周掌柜合作的挺愉快的,不打算挪窝。
得到沈墨变相的保证,周掌柜松了口气,“对了,以灵州城的市场来说,《梦川奇谈》第一卷最多再卖两百来套,到时候就该那些大书坊来谈版权了。”
沈墨笑道:“那到时候要多敲他们些银子才是。”
“哈哈,那是自然的,不过也不可能狮子大开口。”
“总之多多益善嘛。”
“你呀……”
两人正说着,沈墨突然有点犯晕,视线模糊起来,他晃晃脑袋,眨了眨眼,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糟了,他满眼只看到金星乱闪、青气缭绕、红光隐隐、紫霞飘荡、白雾蒸腾、黑气滚滚……
我去,这都什么玩意?
沈墨惊愕之下站起身来,踉跄两步,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之黑暗袭来,晕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