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柜，这润笔我一文也不要，我要分成，贩书所得利润咱们三七分，我三你七。”
“你想什么呢？”周掌柜还没发话，端过茶来的活计就不干了，“你什么也不干，我们忙活一通还要把利润分给你三成，你想的也太美了！”
周掌柜虽然没一口回绝，但也没阻止自家的伙计，显然心里的想法也跟伙计差不多。
“谁说我什么也不干了，书不是我写的吗？”
伙计把茶碗往桌子上一蹲，“写书的多了去了，也没见别人拿分成的。”
沈墨笑道：“那照你的意思就是我再做点什么就能拿分成了？”
论嘴上功夫，伙计哪是沈墨的对手，一时都结巴了，“我、我我……我不是这意思，你做什么也拿不了分成。”
周掌柜咳嗽了一声，“沈先生，我这伙计嘴笨，你就别逗他了。”
见周掌柜似乎也有点不高兴了，沈墨收敛了笑容，认真道：“在下没开玩笑，如果在下干能让这本书的利润翻两倍三倍，四倍五倍，这分成也拿不得吗？”
伙计都给气乐了，“你咋不上天呢？”
沈墨看看伙计，又看看周掌柜，又看看门口。
周掌柜似乎明白了沈墨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冲伙计吩咐道：“阿生，你去把门关上，守着门口不要让人进来。”
“是，掌柜的。”掌柜的吩咐了，伙计只有答应的份，他气咻咻地看了沈墨一眼，还是老老实实守门口去了。
周掌柜道：“老夫做了印了几十年的书，基本的见识还是有的，沈先生要是嫌十两银子的润笔太少，咱们还可以再商量，不必拿这些话诈唬老夫。”
沈墨这才知道，原来老爷子厚道，虽然觉得自己是在说大话，却不想他在自家伙计面前下不来台，这才把伙计支了出去。自己还觉得老爷子跟自己心有灵犀呢。
沈墨苦笑道：“在下没说大话，也没说胡话。”
周掌柜点点头，“了解，了解。”
年轻人嘛，好面子，顺着他的话说就好。
您了解什么啊？
沈墨无奈了，干脆不再卖关子，凑到周掌柜跟前，开始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周掌柜，咱们这样……”
等沈墨说完，周掌柜再看他的目光就变了，俨然在看神仙，心里来来回回就一个念头：这小子，他娘的是个人才啊！
沈墨眼看着周掌柜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半天不吱声，虽然对自己的计划信心十足，心想周掌柜怎么说也是个经商的，眼光还是有的吧，心里却还是不由犯起了嘀咕。
他拿手在周掌柜眼前晃了晃，小心翼翼地叫道：“周掌柜？”
眼见周掌柜还是不吱声，他加大音量又叫了一声，“周掌柜。”
“好，就这么干！”周掌柜猛地一拍大腿，大声道，倒把沈墨吓了一跳。
我去，这老爷子怎么还一惊一乍的。
周掌柜看向沈墨，兴奋的脸都红了，“沈先生真是奇才啊，这种主意你也想的出。”
怎么听着不像好话呢？
沈墨矜持地笑了笑，“周掌柜过奖了。”
反正这种时候谦虚就对了。
周掌柜摆了摆手，“沈先生谦虚了。那老夫明天就把人找来，沈先生也抓紧写书，争取在一个月内写完《梦川奇谈》第一卷，到时候老夫立马安排人排版印刷贩售，所得利润咱们三七分成。”
沈墨点点头，“这方面周掌柜经验丰富，计划具体怎么实施周掌柜自己斟酌安排就是，不过这《梦川奇谈》第一卷嘛，用不了一个月，慢则十天，快则七天在下就把书稿交到周掌柜手上。”
周掌柜惊讶道：“这么快？”
沈墨胸有成竹地拍拍肚子：“刚才说了，在下已有腹稿，剩下的就是抄写了。”
说完他起身向周掌柜的拱拱手，“天色也不早了，在下也该回家了，周掌柜，咱们明天再见。”
周掌柜连忙起身想送，刚推开门，沈墨的脚步就一顿，回头冲周掌柜的不好意思地笑道：“那个……周掌柜的，商量个事。”
周掌道：“沈先生有事但说无妨，不必如此客气。”
沈墨好大不要脸地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周掌柜能不能借我点银子。”
“……”
守门的伙计翻了个白眼，心道今天算是见识了，他赵大生活了快三十年了，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夜色初临时沈墨回了家，此时屋里已点了灯，灯光透过窗户纸，暖暖的橘黄色。他冲屋里喊道：“小妹，我回来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迎出来的沈灵好奇地看着哥哥手里提着的油纸包，油纸包还没打开，一股荤香先冒了出来。
“肉？”沈灵一愣。
“五香铺的烧鸡，正好让我赶上最后一只。”沈墨笑着把油纸包往沈灵手里一塞，心里现在还有点肉疼，娘的，一只烧鸡足足花了他二十文，换成大米够他吃半个月的了。
捧着包着烧鸡的油纸包，闻着那让人馋涎欲滴的肉香，沈灵首先感觉的却是心疼，心疼钱，更心疼哥哥。她知道哥哥赚钱有多么不容易，她知道抄抄写写的活计不是那么好找的，东奔西走，低声下气的求人是常事，他哥哥本来也是读书人的！她也知道哥哥为什么要特地买五香铺的烧鸡，去年他们一起逛街时，路过五香铺时正好赶上新鲜的烧鸡出锅，自己馋坏了，几乎走不动路了，在肉铺跟前磨蹭了好半天，没想到那时候哥哥就记在了心里。
“哥。”她唤了一声，声音低低的，有点哑。
沈墨本来还期待着看妹子兴高采烈的样子，没想到却换来一声哭腔，立马知道自己妹子肯定胡思乱想了许多有的没的，连忙伸手入怀开始掏摸。
哗啦啦……叮当当……
一连串清脆的声响，沈墨把东西掏了出来。
“小妹你看这是什么。”
听到哥哥献宝似的声音，沈灵连忙飞快地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看去然后愣住了。
那黄澄澄的一大串，是铜钱，差不多有一贯，那银灿灿的两小锭，是银元宝，得有二两。
她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沈灵愕然道：“哥，你哪来这么多钱？”
沈墨把钱都塞到沈灵怀里，小丫头抱着沉甸甸的钱，突然感觉心里一阵莫名的踏实。
“还记得白天我写的故事吗，我把它投给一家书坊，这些是润笔。”在自家妹子面前沈墨面皮倒是薄的很，没好意思说这些钱是他腆着好大一张脸借来的。
沈灵瞪大了眼睛，惊叹道：“哥哥的故事值好多钱啊！”
沈墨笑了笑，“这些只能算定金，以后咱们会有更多的银子。”
“还有铜钱。”沈灵觉得银子少少的，看着不踏实，还是铜钱实在。
沈墨笑了。
“对，还有铜钱。”
这天的晚饭，兄妹俩吃的格外满足，二斤多的烧鸡一丝肉也没剩下，青菜米饭也吃了个精光。
那一晚，沈墨陪着妹妹，把钱数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数到半夜，最后两个人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清风徐来，夜色安谧。
……
三天后，仙客茶楼。
说书人“啪”一拍醒木，开了新书。
“各位，你们听说过梦川先生吗？
“没有，那且听我慢慢道来。
“梦川先生是一位奇人，因为他永远不老，永远不死。如此说来，他仿佛已经类似神仙，可事实上他毫无神通，只是不老，只是不死。和凡人一样，他饿了要吃，渴了要喝，冷了要穿，累了要歇。当然，不吃不喝不穿不睡他也能活，至多会渐渐熬成一具人干，掩人耳目的蛰伏在僻静处守株待兔。然而饥寒交迫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无始无终的长久持续，让梦川先生以为自己是堕进了阿鼻地狱。
“梦川先生已不记得自己是从何处来的，太久远的往事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好像突然从世间冒出来，有着不朽的生命，却不知往何处去。他只好在世间游荡，四海为家。
“活在这世上，总要有一门吃饭的本事。梦川先生活的够久，所以本事也特别多。他自称会念经，会算命会看风水，还会捉妖驱鬼。其中念经是真的，捉妖驱鬼是真的，算命全是瞎诌，看风水更是胡说八道。凭着以上几门绝技，他浑浑噩噩活了上千年，活到最后就活腻歪了，不想活了，可惜却死不了，只好继续活。
“前些日子这位梦川先生到了咱们灵州城，盘缠用光了，于是就留在了咱们这，然后突发奇想，把自己的一小部分经历写成了书，叫《梦川奇谈》，卖给了琳琅阁书坊的周掌柜的。那天我碰到周掌柜的，周掌柜的把这件事跟我说了，在下有幸，读了一点书稿，情节之诡奇，至今记忆犹新，厚颜把这些故事改编成书文，今天在这里说给各位听听……”
……
通过茶馆说书人的口，不到五天，“梦川先生”风靡大街小巷，《梦川奇谈》未售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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