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处异地,自是无个避身所,能陪伴的只有一地碎石,本应是习惯的生活,此时,一刻也不愿停留。
听狼嗥狐鸣,乱斗声声,不见人迹,唯狼群与一白狐。野狼不过山野寻常之辈,倒是这白狐颇为不凡,有些修为,可我所见的,却是那白狐落了下风。
低头一瞥,只见几个粉团子,眼都未曾睁开,全然没有狐族高贵魅惑之态,却带着自然的娇憨,心下明了,原是想趁火打劫,谋取些许好处。此狐大小是个灵兽,若能啖其精血灵肉,便也算是得了天大造化。
轻笑不语,只打算隔山观斗,至于出手,却是不谈,我本非好管闲事的人,但事事并非能如愿,便是不想管,也会不由自主的入了局,深陷其中,不曾逃离,许久之后,我才有所明悟…
狐儿警惕,声声悲,朝我藏身地呲牙,野狼后觉,变得更加不安,谁知我这个意外来客是否会改写结局?
狐姐姐,若能予某一株月华草,便叫野狼不再你面前,可好?而今她式微,又有粉团子做累赘,必是会答应自个,可倘若是无理由的保护,反而会引起猜忌,冒冒然赶跑野狼的一瞬,也会遭她攻击,倒不如合情要些报酬,叫她求个心安。
对月轻摇狐尾,不曾想今世还能再见此等情景,这是狐族示好的古老仪式,若是对月叩拜鸣叫,那便是臣服于你,终身不背叛。
此前我曾在血海宗救下几个狐族,但叫心高气傲的他们因此臣服,却是断不可能。
人皆道狐惑苍生,可我所见的,却是他们为寻觅一线生机和自由,不成了那笼中鸟,为此,宁可赴死自尽。
君不见狐之清傲,在我的记忆里,狐族大多孤芳自赏,可为了守住自己的最后一份骄傲,自尽在你面前,却也是重情至性,为一个承诺,苦等千百万年,最富盛名的当是那位涂山氏月神。
古往今来,唯娲母大人真正获得狐族认可。
若是灵兽,哪怕再弱,我也是无可奈何,可若只是这群野狼还是有些法子,最简的便是用秘制驱兽散赶跑。
可我过分大意,小瞧了他们的决心,利益当头,哪有不争的道理,他们虽踌躇不前,却也不肯离开。
只得用些粗浅剑术驱赶,招招避开要害,只为退敌,再无前世的气势,我知自个早已寻不回以往的剑心,锐利直前也成了一场笑话,可好在,我只当它是用来强身健体的,再无他念…
身疲疲,力乏乏,赶回时,哪儿还有白狐的影子,我无奈扶额,低身拾起遗落的月华草。
只是顺势而为,不想得到了如此高品质的月华草,这般说来,倒是我欠了那白狐一个人情,如若再见,必还其情。
细观月华草,月下,似有幽蓝光点浮动,我只知它是月华丹的主药,却不曾见过初生的它竟美得如幻如雾,这分纯美的背后,却藏着一场悲剧。
抬头望月,似有黑影于月中起舞,随心所欲,只为自己,我想,她应是无悔…
篝火跃动,冰凉的石子也渐渐温柔,疲倦袭卷而来,难得沉沉睡去,这许是长久以来睡过的最是安稳的觉。
梦中秋府重获新生,再无破败之景,难得的,所有人都开心的笑了,母亲也在遥远的天边笑着,看着。
再已日上三竿,我本该醒得早,只是不肯起来,耍个孩儿脾性罢了,若是此前的那个丹青药尊,别说现今这幅模样,便是想休息片刻,也是个奢侈,只觉辜负了天下人。
悠闲走在山间,见麦浪滚滚,闪着耀眼的金黄,想来应是个大丰收,纵不能大富大贵,却也可衣食无忧。
不动声色的把药粉撒入井水,笑眯眯的向路旁茶水摊买杯茶吃。
秋府虽是做茶叶生意起家,但我实在不懂茶,于我这俗人而言,大抵不过是苦尽甘来云云耳的道理,这话要叫旁人听去,又该嘲我不像是个正经的公子。
幽州有名的望族,哪个公子、小姐不是志趣高雅,学富五车的,也只我这个奇葩,不爱黄金屋,不爱颜如玉,整日囔着要悬壶济世,也难怪祖母不喜我,也只有母亲笑着陪我看药经,可最终…我也没能真正的悬壶济世,更莫提祖师遗志。
这世间多是不如意,何必过分的记得,事事在意,只会事事不顺,平常心对待便可,许是察觉到我情绪低落,卖茶的老爷子多说了几句,又换上了一杯新茶,小哥,茶凉入口苦,还是趁热喝的好些。
倒是让老爷子看了笑话,我苦笑一语,也不管这是什么茶啊,还是酒,一顿牛饮。
老爷子愣神,莞尔一笑,小哥可真是个妙人。
老爷子莫要取笑我了,什么妙人,明是一俗人,我摇头失笑。
他也不多说几句,只是颇有深意的看向了那口井,又瞧了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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