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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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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青楼里的师长和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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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香楼,是一座青楼,作为江川最负盛名的烟花之地,楼中佳丽云集,美人如玉,虽说比不得春风十里的扬州风月,可在江川九县之地那也的确对得起楼前的天香二字。

    江川,本是大昭故郡,隶属冀州,辖江川、丘山、桑、栎、桐、槐、桃、楠、竹九县,治所江川县。大昭崩裂之后,各地相继独立,主持江川军政事务的陈雷两族最先仍是尊奉大昭,在苦苦支持了百余年后,在晋楚争霸前期,惧于大晋锐利兵锋,这才不得不举郡相投,被晋国划入了山江郡。后来龙雀武卒之争,晋夏双方大战了一场,晋国武卒没能干得过人家,这才把江川九县割让给了大夏。当然,江川九县之地的归属改变并没有对天香楼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最多也就换了一个国号,或是换了一个东家,却也丝毫不影响天香楼的生意,依旧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近些日子,天香楼的生意似乎还格外好些,不止是车水马龙,都差点儿水泄不通了。

    归其原因,据说是某位郡守大人都得陪着笑脸接待的大夏边军新贵前些天到天香楼逛了逛,却因一些争风吃醋的风月琐事与一个青衫仗剑的少年郎起了些争执,一言不合,可不就当场就动起了手,结果挨了一顿老拳胖揍,到现在都还搁家躺着咧!

    对于自家那位郡守大人,江川人自然没有什么话说,毕竟是出身江川的本土家族,土生土长的江川人,不是外人。可那位边军新贵就有些不同了,据说是大夏西北某郡来的世家子,正儿八经的外乡人!估摸着是靠着家族的关糸这才混进了边军,多半砸下了不少的黄白之物,又动用了不少家族经营多年的人情关糸香火情份什么的,这才在边军中混出点名堂,至于说自身本事,多少还是应该有点儿,定然也练过,要不然,又哪能在军中混得下去,但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本事,否则,又哪能被那个青衫仗剑的俊少年给揍得鼻青脸肿。

    后来,据当时在场的某位练过的喝高了的常客讲,那西北幽凉某郡来的边军新贵应该没什么斤两,不管是家族还是自身,多半是大夏西北某郡某个被排挤得厉害的将种家族,祖上定然也曾风光过,阔气过,牛叉过,可后继无人,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一代不如一代,这就只能靠着祖上的余荫得过且过,慢慢也就没落了。而作为将种子弟的他本身也应该没什么太大的本事,文不出众,武不惊人,最多也就是个进入练体境的三境武人,大夏尚武,武运磅礴,而西北最盛,号称半国武运出西北,在西北幽凉二州十八郡,将种子弟那是多了去了,就他那三两下,拿不出手的。相较而言,那青衫仗剑的少年郎可要牛多了,不说本身就是个进入练气境的四境小宗师,就那长相气度,一看就知道是个外乡人,就咱江川这地儿的山水,好些年都没出过这么灵秀的少年郎,就这等人物,别说是搁在江川这么一个小地方,就算是去了州城那些个大地方那也算得上是个少年英杰,要知道武人的三四之别那可是大有讲究,不知有多少武人终其一生勤学苦练都被卡在了三四之间,一辈子不三不四,终老至死。

    最后,这位兄台甚至还十分有趣地调侃道,在武人面前,特别是那些处于三境的武人,啥都可以骂,但不三不四这话那可是万万说不得的,你要骂人家不三不四,人立马就得跟你拼命,不死不休。

    对于这位哥们儿的酒话,江川人多半是信服的。雷家老九的名声在江川九县这一亩三分地儿那怎么也是叫得上号的。 江川九县,文陈武雷,那可是当之无愧的望族,据说在大昭还如日中天的时候,这陈雷两族的当家人还是大昭朝堂数得上号的文臣武将,在告老还乡之后,便举家迁到了江川,从此便在江川落地生根。

    江川这地儿很奇怪,虽说并入大晋旗下几百年,划归大夏十三年,可从感情上讲,江川人心对于晋夏两国其实都没什么太强的归属感,人心思旧的他们其实一心惦念的还是大昭,那个曾经君临天下、被尊为天方共主的大昭。可让他们心伤的是,四十年前,大夏百万雄师演武长平,畏于大夏的锐利兵锋,大昭逊了帝位,去了国号。他们就只得以江川人自居,也就渐渐生起了排外之心,对于大夏西北来的那个世家子弟那是怎么生不起半点好感,等那世家子被人给揍了之后,那目光也就更加不屑了,不就是个在大夏西北混不下去的公子哥么,屁本事没有,到我江川装什么过江龙!

    不管如何,对于江川人因为故国情结而暗自涌起的排外心思,在天香楼浪了好些天的赵子歌其实不反感,甚至多少都还会有一些由衷的敬意,那是一种情怀。而对于那位雷家老九的酒话,他也从不妄自诽评,静坐应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作为一个青衫仗剑负笈游学且还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这点操守,他赵子歌从来都是有的。

    操守固然是有的,可烦忧终归也是少不了的,在家千日好,出门处处难,这话也从来都是有道理的。

    自从那天揍了那个大夏西北来的世家子后,天香楼的生意固然是愈发的红火了,可自己的钱袋却是愈发的消廋了。

    赵子歌伸手捏着下巴,心事重重地倚着栏杆,眉宇间难免有些小小忧郁。

    当下这点小小变故,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粗略算了算这些日子的花销,再想了想自己当初预付的银钱,不管怎么算,自己都得再补个好几百两,而更让人惆怅的是,刚刚,就刚刚,长着一张包子脸,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小昭儿偷偷摸摸地告诉自己,说是这天香楼的赵夫人可是今天一早就动了身,正马不停蹄地往家赶,估摸着不多久也就该到了。如此一来,赵子歌也就更加头疼了,自己钱袋里的那点散碎银子打发几个路边的小乞丐肯定是够的,可真要应付天香楼的赵夫人,那可差得远了。

    鉴于钱袋银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数量以及赵夫人那绝对不算温婉的性格,赵子歌当下就有些忧郁了,他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自己,自己接下来的待遇绝对不会太美好。

    对于赵夫人,赵子歌多少还是有些了解,一个三十出点头四十挂点零的风韵妇人,身姿曼妙,婀娜多姿,可那相貌却着实是差了些,虽说不至于吓人,但也怎么跟好看搭不上边,这一点,赵子歌有发言权,至于说性格,不算温婉,也不至于刻薄,只要不涉及她的原则和底线,她通常都会展现一个女人应有的温婉,万事都好商量,可一旦触犯她的原则和底线,她立马就会最大程度地表现出一个女人 不应有的阴狠与狰狞,让人胆战心惊。

    说实话,对于赵夫人阴狠狰狞的一面赵子歌其实并不反感,作为一个读书人,他不是没见过世面,读过万卷书,行过万里路,浪荡天方三四年,人间的美丑善恶见得多了,什么大风大浪也曾多有经历,就花嬷嬷那种程度的阴狠狰狞他也曾有幸见识过,也并不介意再见识见识,可最基本的前提是,被阴狠狰狞的对象不是他自己!

    他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眼前那张可爱的包子脸,微微有些郁闷道:“小昭儿,你说赵夫人回来之后没能收到银子会不会把我们给撵出去?”

    小昭儿伸手揉着可爱的包子脸,故作深沉地皱了皱眉,还故作老成地思索了片刻,微微沉吟道:“依照咱们所欠银钱的数量,再比照赵夫人那不怎么温婉的性格,再经过我刚刚聚精汇神殚精竭虑的缜密推演和精确计算,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咱们被撵出去的可能性……”小昭儿顿了顿,低头瞥了一眼,无奈道:“大概这样!”

    赵子歌并不惊讶,只是斜眼瞟了瞟那张可爱的包子脸,慢条斯理道:“说但是。”

    果不其然,小昭儿开始捏着自己的下巴,努了努嘴,愤愤道:“但是,你被抬着扔出去的可能性,肯定那样。”

    赵子歌不经意地向着小昭儿努嘴的那边瞧了瞧,瞧过之后便忍不住伸手扶了扶额,头疼得厉害。但不管怎样,有一点他必须得承认,小昭儿另类而清新的说法是形象而生动的,也是明朗而直白的,让他立马就看清了形势。 看清形势之后的赵子歌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如今这个形势显然要比他预料的要严峻得多。

    小昭儿皱了皱眉,伸手揉搓着自己头上的小丸子,有意无意地低头瞟了瞟,用一种严肃而正经的语气缓缓开口道:“如你所见,我们被撵出去的可能性很小,小到几乎没有,但你被抬着扔出去的可能性却很大,大到几乎达到了极致,如果不排除你们人类女性因为生理周期而引起的烦燥和易怒,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被抬出去这个事儿,稳了!”

    赵子歌放下扶额的手,静静地盯着小昭儿,眼神显然有些忧郁,“小昭儿,看你的样子,你似乎很希望,很希望我被他们抬着扔出去!”

    小昭儿双手合握在胸口,眨了眨眼晴,嘟着嘴道:“怎么会!我特别不希望!”

    赵子歌无奈道:“可我分明从你的脸上看到了满满的期盼。”

    小昭儿伸手捂着心口,委屈道:“赵哥哥,小昭儿我确实很期盼能够看到你青衫仗剑的绝世风采,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希望着你被人家抬着扔出去,这两者之间并不存在冲突,也更不存在着些许直接或者间接的因果关糸,更为重要的是,你被人家抬着扔出去,对我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但是” 小昭儿环手抱胸,严肃道:“对于当前的严峻形势,你完全不‘必太过担心!因为无论出现怎样的状况,作为朋友,不管是出于友情还是基于同情,小昭儿我,都会最大程度的且不遗余力的支持你帮助你,这一点,作为朋友,我是义不容辞的!”

    赵子歌眯眼瞧着小昭儿,当下很忧郁!不得不说,小昭儿这一番声情并茂的说辞的确有着很强的感染力,让人听着很振奋,很提劲!即便听过这么多次,可每每听到的时候都让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感动与激动!可现实终究是现实的,且还略显残酷,每当感动激动之余,剩下的,就只能是些说不出口的凄凉!小昭儿所谓的最大程度的支持和不遗余力的帮助,让人实在是很无语,那完全颠覆了一个人或者一个普通人对于这四个字最起码的理解和认知,用赵子歌琢磨了很久很久才琢磨出来的话说,小昭儿那所谓的支持和帮助是深邃而不浅薄的,是高雅而不粗俗的,那始终都只停留于深邃而高雅的精神层面,而从来不会表现为浅薄而粗俗的暴力行为!很显然,这样高雅而深邃的支持和帮助无疑让赵子歌很受伤,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

    赵子歌叹了口气,忧郁道:“小昭儿,对于你的支持和帮助我已经失去了我所有的信心,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那种深邃而高雅的源于精神层面的支持和帮助是我没办法接受的,我需要的,是实际的,直接的,不排除金钱和武力上的!”

    小昭儿嘟着嘴,委屈道:“可那样的行为通常都会显得很粗俗很暴力的呀,一点都不高贵和优雅,完全不符合我的气质和身份呀!”

    “不会的”赵子歌轻轻摆了摆手,循循善诱道:“偶尔且合理地使用金钱和武力并不会让你显得粗俗和暴力!只会让你显得更加成熟和英武!”

    成熟,那是一个很普通的话题,可对于小昭儿而言,那从来都是一个敏感且伤感的话题, 小昭儿有些忧郁地拎起衣襟,低头瞥了瞥,撇了撇嘴,可怜道:“赵哥哥,她俩好像一直都在沉睡耶!”

    赵子歌有些悲哀地叹了一口气,伸手重重地敲了敲额,敲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放下手,平静道:“小昭儿,我第三次提醒你,作为一个女孩儿,你这样的行为举止是粗俗的,是不美观的,也是不雅致的!而最为重要的是,你辜负了你的师长和先生,也就是我,对你的谆谆教诲。对此,我不得不痛心疾首地告诉你,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那就只能说明我辜负了你的父母,说明我已经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办法再继续教导你,对此,我只能亲自送你回家,并亲自向你的父母表达我的歉意!”

    小昭儿终于松开了拎着衣襟的手,紧紧地握了握拳头,微微点了点头,神情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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