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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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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景山有槐叫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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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这乱乱悠悠的天下,这纷纷扰扰的人间,烦人之事十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

    爱恨悲喜,总是让人惆怅得无以复加的话题,不想提起,却终是难弃。

    红尘自有爱恨,人间自有悲喜!可对于夏长镜这样志在武道登顶的武人来说,红尘俗世的那些爱恨终究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插曲,至于那人间悲喜,最多只愿微微一提,却也当弃则弃!

    对夏长镜而言,人间悲喜三千件,最喜莫过上阵,最悲莫过上坟。

    夏长镜拎着一坛子酒,面色平静地走上景山,先穿过一片桃李小林,再越过一条清溪小涧,然后,他就看见了一棵大槐树,枝繁叶茂,郁郁成荫,槐荫之下有乱石堆,那是座新堆而成的坟茔。

    夏长镜停下脚,静静地凝望那座新堆而成的乱石坟莹,很久很久之后,他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面色平静地继续前行。穿过清溪小涧和那新坟之间的小片杂草荆棘,走到坟前,夏长镜放下手上拎的酒,随手拍了拍身上的草叶轻尘,然后一屁股坐在坟前。

    当他走到乱石堆成的坟茔之前,无风自摇的槐树突然发出一阵轻微声响,似有人酣睡正香。

    夏长镜低下头,眉宇间有一抹叫作悲伤的东西开始荡漾。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青色玉杯,举手扬了扬,眉间那抹荡漾的悲伤也在举手抬头的那一刹那归于平静,放下手中的青色玉杯,倒满酒,青玉杯中忽有异象横生,有九条金色小蛟在杯中欢快游走,兴风起浪,翻江倒海。

    看着杯中翻腾游走的九条金色小蛟,夏长镜扯了扯嘴角,眉宇间忽然有了一丝温暖笑意,一笑之后,他蓦地屈指成剑,伸手刺向眉心。

    “长镜,务必三思!”有声音自千山万里之外而来,平地惊雷。

    夏长镜微微皱眉,抬头望向远方的天边,天边有风云激荡,滚动翻涌,有黑衣白发的苍苍老者高坐云端。

    夏长镜微微用力,指甲划破眉心,有一滴鲜红的眉心之血凝于指尖。

    “收手,还来得及!”黑衣白发高坐云端的苍苍老者再次出声,语音急切。

    夏长镜缓缓伸手,将指尖的那滴眉心之血滴进了九蛟翻腾的玉杯,杯中翻腾的江海开始燃烧,赤红烈焰开始升腾,隐隐可见九条金色小蛟在烈焰中扭曲哀吟。

    这一次,高坐云端的苍苍老者没有只言片语,有的,只是一声深沉无奈的叹息。

    夏长镜面色平静地看着九龙玉杯之中升腾而起赤红烈焰,看着九条金色小蛟在烈焰中扭曲挣扎,听着烈焰中九条小蛟阵阵哀吟,他突然笑了,伸手抹过眉心,眉心那道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玄妙莫测。

    杯中火焰开始渐渐小去,九条金色小蛟也在烈焰的焚烧之下化作了虚无。

    夏长镜伸手从腰间的拿出一个形似鹿角的小巧东西,往杯中一扔,那形似鹿角的东西开始燃烧,先有异香蓦然而生,再有氤氲之气自杯中升腾而起,只在数息之间便已烟笼四周,也让这新坟方圆丈余之地变得朦胧迷离。

    “木木槐荫。”夏长镜斜眼瞟了瞟坟边的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朗声道:“快点滚出来,非要我请你!”

    没什么响动。

    夏长镜扯了扯嘴角,伸手在地

    上抓了块石头,用手掂了掂,或是觉得份

    量太轻,诚意显得有些不够,只得无

    奈扔掉,又重新换了块份量重诚意也够的

    石头,正准备动手请人,槐树上突然有人

    开口道:“来了,来了!”话音刚落,槐树上跳下个青衫少年,俊美不凡,雌雄莫辩。

    那少年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大声嚷嚷道:“叫什么叫,叫魂儿呀你!”

    夏长镜伸手指了指身前那座乱石堆成的坟茔,平静道:“木木,给你找了个新朋友,他叫雷战,你们认识认识。”

    被称作木木槐荫的俊美少年大为恼火,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夏长镜的鼻子,咬牙切齿道:“姓夏的,我跟你再说一遍,我姓林,双木林,姓林,名槐荫,不叫木木槐荫!”

    夏长镜抬眼看了看用手指着自己鼻子的俊美少年,微微眯眼,轻声笑道:“曾经也有人像你这样用手指着本王的鼻子,本王当时就觉得很有必要教教他怎么做人……”

    林槐荫等了等,没等到下文,好奇道:“然后呢?”

    夏长镜抿起嘴角,露出一个耿直的微笑,慢慢悠悠开口道:“俗话说得好,来而不往非礼也,本王当时就教了他什么叫做礼尚往来,他用手指着本王的鼻子,本王立马就投桃报李,顺手就帮他揉

    了揉脖子。”

    夏长镜顿了顿,敛住笑,轻轻叹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难得有些忧伤,“说实话,本王一直都很坚定地认为,那本来就应该是一个,很美好很和谐的画面,只可惜,本王实在是安逸惯了,以至于手脚有些生疏,手上失了些准头,力道也用得微微大了些!”

    自称姓林名槐荫的俊美少年只觉得自己脖子顿时一凉,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福至心灵地收回食指,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然后咧?”

    夏长镜斜眼瞟了瞟林槐荫,脸上露出一抹微微有些深沉的笑,意味深长道:“本王亲自出手帮他揉脖子,他自然是感动得要死!”

    林槐荫皱了皱眉,疑惑道:“再然后咧?”

    夏长镜扯了扯嘴角,随意道:“然后他就真的死了。对了,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林槐荫立即道:“我叫木木槐荫,叫我木木也是可以的!”

    夏长镜沉吟道:“叫你木木的话,会不会显得对你不够尊重?”

    林槐荫立马摆了摆手,理直气壮道:“当然不会。”

    夏长镜显然对这些旁枝未节的事失去了兴趣,他伸手指了指身前的乱石坟莹,凝重道:“里边躺着的,是我的兄弟,肉身亡死,神魂离散,所以,我才让裴东玄把你从江川小寒山给请了过来,并把他葬在了你的槐荫之下,加上一州九郡的山河气运和龙角香,为的,就是要造就一个槐荫洞天,帮他凝聚神魂。”

    林槐荫瞥了眼身边的那座乱石坟茔,叹了口气,啧啧道:“我生而于世七百年,七百年,看厌了朝烟暮蔼,见烦了暮色晨曦,苦苦修行了七百年,这才有如今这点儿微未光景。可你倒好,一上手就是一州九郡的山河气运,再加上千年难见其一的龙角香,就只是为了让躺在这地儿的哥们儿凝聚神魂,你也太舍得下本儿了!这要搁我身上,都能让我这样的山精鬼魅一举成为一国的五岳正神了!”

    夏长镜平静道:“莫在这儿怨天尤人,放眼这偌大的天方,八万里山河,九万里平川,生而于世千百年、两千年、甚至几千年的参天古树那也是比比皆是,可真能像你这样只花短短七百年便生出灵性,获得大道机缘的,又有几个!”

    林槐荫顿时转忧为喜,嘿嘿笑道:“那倒是,也不看我是谁…”

    夏长镜笑了笑,打断道:“好了,别在这儿沾沾自喜了,生出灵性又如何!获得大道机缘又怎样!就你这六境修为,别说本王亲自出手,就是影卫府随便拎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修士,把你丢翻撂倒,那都跟玩儿似的,再说了,一州九郡的山河气运和那千年难得一见的龙角香虽说全部倾泻于此,可你这槐荫洞天却也终究无法尽数容纳,有四成逸散开来,尽散景山。”

    林槐荫皱了皱眉,伸手捏了捏下巴,喜忧参半道:“一州九郡啊,执掌天方霸权一百五十年的大夏王朝也不过八州九十一郡,再加上京都长宁以及京畿三镇,满打满算也就是百郡之国,这一下子就硬是砸下了一州九郡的山河气运,大夏山河气运的十分之一,如此大的手笔,如此恢宏的气运叠加,这一下子就让原本灵气并不怎么浓郁的景山直接变成了钟灵毓秀的洞天福地,我哪兜得住啊!”

    夏长镜扯了扯嘴角,静静地听着林槐

    荫的得了便宜卖乖,那就是种典型的穷人

    乍富心态,就好像一个穷了半辈子的穷光

    蛋突然得了笔天降横财,时时都要念叨念叨。

    林槐荫顿了顿,叹了口气,苦恼道:“蚌以珠剖体,象以齿焚身,麝因香重身先死,蚕为丝多命早亡。木木我,书虽然是读得不多,可这些浅显的道理,我多少还是懂的。就我这刚刚跨入中五境的修为,吓唬吓唬那些凡夫俗子那是肯定行的,可真要碰上那些中五境修士或是那些六境武人,那可咋整!”

    夏长镜伸手倒了一杯酒,半杯洒在坟前,半杯一饮而尽,“从今天起,这座景山会被王朝封禁,直到朝堂正式敕封一位山神,有一座规格很高的山神庙座落于此之后,封山禁令才会开解。在景山开封解禁之前,寻常的凡夫俗子定然是不得私自上山的,以免打扰你们的清修。至于那些超脱于封禁之列的武人修士、山泽精怪、以及那些外来的山泽野修,即便上了山也自然没必要与你们为难,因为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大夏王朝录入山河谱谍的山灵,用市井坊间的话说,你们现在也是拜过码头,递过投名状,有组织有背景有身份,上边儿有人!真要有些个不长眼的,非要无事生非的找你们麻烦,我大夏王朝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真要出了那种状况,本王也不介意亲自跟他们讲讲道理,教教他们做人。总而言之一句话,景山就是你们的地儿,但凡占着半点儿理,你们就不用憷谁,手握天方霸权一百五十年的大夏王朝有这个胆气,也有这个底气。”

    林槐荫捏了捏下巴,小心翼翼道:“那我以后可以到处逛逛么?”

    夏长镜点点头,平静道:“在景山开封解禁之后,你可以天南地北随便走,但在此之前,你不得离开!”

    林槐荫眨了眨眼,伸手屈起三指,拇指在食指上搓了搓,“要是有外来伙计进了山,我能捞点儿么?”

    夏长镜忍住笑,“这是你们的地儿,

    捞点儿敬山礼自然是可以的,别太过

    份就行。”

    林槐荫嘿嘿笑道:“这是自然。”话音刚落,林槐荫的脸色就蓦地变得苍白,眼睛死死瞪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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