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太湖犹如狂风过后的水面,波澜不起,静的可怕;九宗书院五公子突然杳无讯息了,就好似他们压根儿没来过无锡城一般。
张乘风有些坐不住了:自己的六十大寿明天就到了,寿宴办还是不办呢?办,邀请的那些武林人士:少林、武当、崆峒、衡山等豪门望派,无半点回音,却只来了许多无名之辈。能说上身份的,只有老朋友段云楼一个,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六十大寿的宴席,办得如此冷清,太湖帮丢不起这个脸,不如不办;果真不办的话,帖子早就发遍江湖,无人不知,这个节骨眼上罢休了,更是丢脸;何况有不少的武林人士千里迢迢而来赴宴,该如何对他们交代?唉,真是左右为难!
二夫人骆鸢宁端着碗进来了,说:“老爷,这冰糖莲子汤已经热过两回了,再热的话,都要热干了,你就行行好别难为下人,还是喝了吧。”
张乘风看着她的二夫人,想自己一大把年纪,她却年轻貌美,只比自己的大儿子大三岁,能这么尽心尽力的伺候自己,真是委屈了。叹口气,说:“好。你先放在这里,我一会儿就喝;天热,你去歇息会儿吧,别忙前忙后的操心我这里了。”
骆鸢宁幽幽地说:“我还没那么娇贵,做这点事情累不着。这冰糖莲子汤炖了一大砂锅,我刚才给两位少爷也送过去了,二少爷高高兴兴地接过去,一口气喝干,还连声说‘好喝,好喝,真解暑’。只是大少爷那边,我带着丫头,敲了两次门,也不见有人答应。已经好几天没见他的影子了,他是不是又去了那个地方住着不肯回家?”
她嘴里的“那个地方”,自然就是指溢春园,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好意思把妓院的名号说出口。
张乘风叹气说:“我也不晓得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生了他这么个不长进的儿子。”
骆鸢宁劝他说:“老爷你也别这么说大少爷,他为人正派、心地善良、嫉恶如仇,就是性子倔强了些。我估摸着等过些日子,等他气消了,就会想明白你用心的良苦,自然不再怄气的。”
“怄气,他跟我怄的什么气?”张乘风火气突然成倍的增长,说,“样样都为他着想,样样都给他安排好了,他还有什么不满的?从小到大,他哪样事情办妥当了?就这样还跟我怄什么气?不知好歹的东西!就算他要散心,去哪里散心不好,名山大川、水榭亭台,都由他去,他怎么就偏偏跑去溢春园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那是正经人该去的地方么?他自己不要脸面,何苦把张家列祖列宗的脸面也都丢光了。”
张乘风一口气说了一大通,越说越气,气得心口疼。骆鸢宁连忙过去,替他抚胸口,说:“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要不,让仲铮去一趟,劝劝他。他们兄弟两个亲近,说话也便利些,没准把气话说完了,气也就彻底消了,就能搬回来了。他这个人脾气躁,火气像是这六月天的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容易。”
“仲铮去过了,怎么说他都不肯回来。帮里出了这么多事情,正是急用人的时候,仲铮求他都求不回来。你说说,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还有没有太湖帮?只顾着自己享乐,我们的生死,他是一点也不在意呀!”
骆鸢宁的眼里都有晶莹的光在闪动了,说:“老爷,你别这么说,大少爷不是这样的人,其实他心里很在意你们,把你们装得满满的,他只是嘴硬,脾气倔,不肯说出来。”
张乘风忍着心痛,说:“不说他了,不说了。”
骆鸢宁也顺着说:“那就不说了。明天就是你大寿,贺副帮主前两天就吩咐人把整个无锡城都装扮好了,昨天我出去转了一小会儿,满街面的红灯笼,真是好看。”
“是吗?我这几天忙得很,没工夫出去,只知道帮里都装点好了。”
门外张仲铮在喊他,说十三水寨那边传来消息,出事了。
张乘风匆忙出门,问:“哪个寨子?出了什么事?”
“都是在镇子里出了事,夹浦寨、洑东寨、桃鲟寨、边东寨、洛亭寨……全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袭了,目前只有长兴寨还没有消息。只在昨天和今天上午,死伤的兄弟加起来,不下百十号人。”
“水寨情况怎么样?”
“水寨倒是相安无事,那些兄弟都是离开寨子在镇上走动时被害的。爹,会不会是九宗书院干的?”
“九宗书院才多少人人,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除非他们个个都会分身术。你赶紧去叫贺叔叔,去议事堂商量商量;那些寨子的寨主都到了没有?”
“都到了,已经和贺叔叔都在议事堂等着了,只有长兴寨的郭念甲老寨主还没到,来的是副寨主柳上聪,他原本是来给爹爹祝寿的。”
来到议事堂,十三位寨主正围拢贺弘卓,七嘴八舌,显得焦急如焚。见到张乘风进来,都住了嘴齐刷刷着,等他发话。张乘风干错利索地说:“各位兄弟,事发突然,紧急的很,你们不能在这里停留,速速各自回水寨准备。”
一个寨主说:“帮主,我们该怎么准备呀?对方是什么来头、有多少人马、是人是鬼、到底想干什么?这些我们一概不知啊。”
话音甫落,大家又七嘴八舌地附和,表情各个甚为焦急。张乘风说:“你们别慌,都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怎么遇到一点事情,就乱了分寸?你们回去之后,把所有的兄弟都集中起来,全部上船,一个也不许留在岸上;还有你们的家眷,也都安顿到船上;另外把常用的器物也带上。”
大家面面相觑,片刻的停留后,马上又有人问:“帮主这么说,我们是要在船上做长期打算了?我们在船上过上一年半载是没问题,可是家里老婆孩子不行啊,何况年纪都大了,现在又是大热天,头上晒脚下蒸,他们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罪?”
另一个也问:“人都上船了,那帮里的兄弟是被谁害的,这个也不用查一查么?”
“这是迫于无奈的临时办法,保住性命要紧,后面我们在慢慢想对策。你们记住:家眷尽量都安排在大船上,大船聚拢在中间,四周围上小船,一层一层往外延展。你们各位寨主和水寨里的高手,都围在最外面一层——有凶险你们先挡着。至于查凶手这件事情,我另外派人去,你们先别分心这个。”
一直低着头的副帮主贺弘卓问:“帮主,明天就是你六十大寿了,人都走光了,寿宴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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