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戒和尚生平第一次这么被人当众瞧不起,一心要狠狠教训紫献礼出气,于是喝着说:“好,那你就等死吧。”说着抡介刀对着紫献礼的脖子斜劈过去,这一招势大力沉。紫献礼听见介刀带着风声,不敢怠慢,忙侧步避开;三不戒和尚反手横刀又回削他脖子,紫献礼仰身躲过;三不戒和尚两刀砍空,便上前一步,举胳膊扬刀再砍,却被紫献礼抢先一招,抬左肘死死抵住了他的咯吱窝,介刀举在头顶无论如何也砍不下来;于是握紧左拳勾向紫献礼右脸,紫献礼抬起右臂,架住他的胳膊,然后手臂像蛇一般绕着三不戒的胳膊上去,转眼间便紧紧的锁住了他的左臂。
和尚的左右手臂都被紫献礼锁住,动也不能动,猛然想起还有脚可以用,便要抬左腿踹出去,不料想左脚面早被紫献礼抢先一步死死踩在脚底,顿时像是壮汉进了泥坑,有力使不出。
三不戒急得哇哇大叫,紫献礼得意地说:“和尚,你这念的是哪一段经文,怎么从前到后都是哇哇乱叫?听着跟杀猪铺子里的声音是一模一样——哎呀!”
紫献礼突然眼前一黑,头脑一阵晕眩,连忙松开手脚倒退几步,扶着桌子站稳了;晃了晃头,又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这才清醒了。定下神来才发觉两道鼻血已经把胸前的衣襟染红了一大片,他连忙用手捂住鼻子,可是鼻血仍然止不住的往外冒。他心疼地摸着鼻子质问:“和尚,有你这么打的么?你这简直是无赖!”
三不戒和尚啪啪啪地拍着大光头说:“怎么地,哪一条王法规定了不能用头撞鼻子了?”
楼下突然响起一个稚气的声音:“和尚,你这一招叫什么名堂?”
三不戒循声看去,见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满脸稚气,闪着一双机灵的大眼睛。心中不解他的用意,“呃,呃”的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少年见状,提醒着说:“这家酒楼,最出名的拿手好菜叫做什么,你知道么?”
和尚根本不清楚,傻愣愣的看着他。那少年只好自问自答说:“就是名满天下的‘酱猪头’,和尚,看来你是没吃过,要不要尝尝?”
三不戒这才如梦初醒,大喜着回答:“好好好,鸡头、鸭头、狗头,我统统爱吃,但是最爱吃的,就只有猪头了。”
少年高声喊道:“小二哥,来一份上好的酱猪头给楼上的那两位送去,算在小爷我的账上。”
三不戒睁圆了眼睛,颇不识时务的问:“小娃娃,送给这姓紫的杂毛吃,还是送给我吃?”
少年心里直摇头,仍旧装作很高兴的高声回答:“你只能吃猪鼻子,猪头就送给他吧。”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紫献礼愤怒地扯下胸前的紫色手绢,擦拭去鼻血,再甩出去,说:“你是哪家的小杂种,嘴贱得很,不知死活了是不是?”
那少年高声说:“小爷我高姓柴,大名小春。嘴贱不贱的,向来看心情。刚才看了和尚那一下子,小爷我心情甚好,自然忍不住说两句;至于死还是活,先吃了猪头再说吧。和尚,既然他恼羞成怒了,酱猪头肯定是难以下咽的,不如咱们两个分分吃了,怎么样?”
紫献礼脸色铁青,怒喝着说:“小杂种,你上来,上来受死!”
酒楼门外传来一声大笑,紧接着说:“妙哉,妙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有狗自远方来,不亦怒乎;有猪自远方来,不亦,窃喜乎?”乎字后面还拉着长长的余音,似乎是“窃喜”得没有穷尽。
众人随声看去,见门口站着两个人,一胖一瘦。胖的矮个头,怀里抱着一把黄澄澄的算盘;脸上嘻嘻的正在笑,把两个小眼睛挤得无处藏身,两弯细长却稀稀疏疏的眉毛,无力地下垂着;一撮山羊胡子,格格不入的坚毅挺拔;刚才说话的正是他。旁边瘦的那位是高个子,手里拎一把明晃晃的鬼头刀;横眉竖目,脸色铁青,下嘴唇把上嘴唇挤得翘起老高,像是时时刻刻准备跟人骂架。
有人认的他们,抱了拳迎上去,说:“原来是‘襄州双杰’来了,真是太好了,久仰久仰!”
瘦子不说话,只当没听见,眼睛直盯着楼上的紫献礼;胖的抱拳回礼,应付着说:“久仰久仰。”快步走过去,对段云楼说,“段掌门,你伤势重不重?要紧不要紧?你刚进无锡城,张帮主那里便得到讯息了,委托我们俩兄弟前来接应你;我们一路快跑到城门,寻你不到,沿路打听,才知道你来了醉仙楼。门外有轿子,你赶紧去太湖帮疗伤歇息,这里的事情,交由我们兄弟俩来应付。”
段云楼连声道谢。瘦子往门外一招手,进来两个仆人,两边扶着段云楼出门,上了轿子,抬走了。
众人呼地围住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东说西,无非是问太湖帮如何应对此事。矮胖的高声说:“诸位,稍安勿躁,请都暂且落座,容我和姚青兄弟先办了这件小事。”高瘦的跟着说了句不知远近的话:“接着喝你们的酒,吃你们的肉,该做什么做什么,操的什么闲心!”
胖子在前,撩衣襟小快步登上楼,来紫献礼面前站定,说:“在下劳碌,人称‘金珠流’;这位是姚青,江湖朋友送绰号‘追魂刀’。不想在今天能见到大名鼎鼎的九宗书院三公子紫献礼,真是天意作美。”
紫献礼不把他们两个放在眼里,乜斜这眼睛瞅了瞅,自顾自坐下来,斟了杯酒饮下去,才爱理不理的问:“张乘风也忒不知深浅了,居然派了你们两个废物来给三爷陪酒。”
劳碌双眼倏地眯成一条缝,片刻又睁开,很客气地问:“三公子莫生气,可否容我借座一叙?”
紫献礼不瞧他,只随手用筷子往对面的空位子点了两下。劳碌嘴里恭敬地说:“多谢!”便撩衣在紫献礼对面坐下,左手轻轻地把铜算盘放在桌子上,再沿着桌子边沿摆放齐整。姚青也跟着坐下,把手里的鬼头刀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劳碌开门见山,说:“九宗书院远在巴蜀,偏临南诏国,距离中原千里迢迢,五位公子不辞辛劳,气势汹汹直奔太湖而来,不知道有何用意?”
紫献礼仍旧不看他们两个,只顾自己吃酒菜,等嘴空了,才回答说:“没什么特别的用意,就是在巴蜀闲得太久了,想四处走走逛逛。恰巧来到了太湖,听闻这里有个什么‘太湖帮’,咋咋呼呼的,把名头吹得很响亮,所以想见识见识,秤一秤帮主张乘风的人头究竟几斤几两。”
劳碌说:“既然是这样,可就太巧了,张帮主正有给三公子接风洗尘的美意。那么劳烦三公子这就随我们兄弟俩去太湖帮总舵走一趟,亲手摘下张帮主的头来秤一秤。”
紫献礼嘴角一撇,说:“你们两个回去告诉张乘风,叫他不急着摆鸿门宴。等我们五兄弟把事情办妥当了,自然会去摘下他的头颅;若是一时半会儿没那个闲工夫,那他就安心等着吧。”
姚青一拍桌子站起来,说:“小子,你好大的口气。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口出狂言!”
紫献礼蔑视的歪着脑袋,用筷子在空中戳戳点点,说:“本公子倒是想问问,你们两个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大呼小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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