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如何能确定郝大侠救出万姑娘后一定会帮我们?”
东边的冰障后闪出一个小个子男人来,头发白了大半,有五十上下,但看起来精神矍铄。
“粱叔,你可还记得数月前有一位名叫薛淳昌的人向我们求过药?”窦江宁抬头向着小个子男人问道。
“记得,记得,那位薛先生来时满脸是黑血,说是他胞弟不知中了什么毒,不断地吐黑血,两手手指中指搭在无名指上不断抽搐,怎么也拿不下来。公子听了断定是中淮陀叶之毒,命其写下秘密后看了便给了他凝晖散。难道这薛淳昌是个什么厉害人物?可是公子做的这生意规矩严格,来人不问底细,不查缘由,只要所献之秘密入得公子之眼便得所求之药,难道公子为他破了例?”粱友甫一边答又一边问道。
“那薛淳昌是谁我无意知晓,只是他所献的秘密与从前的肃恪候府有关。二十年前,肃恪候夫人罗瑾仪还未出嫁,罗瑾仪之长姐罗瑾华却已经坐上皇后宝座。姐姐做了皇后,又得了皇七子,风头正盛,自然要给亲妹妹指一门好亲事,这亲事如何才算好?当然是要对自己稳固皇后宝座有利,又要为自己儿子的将来着想。于是,罗皇后便看准了当时刚刚承袭父位的肃恪候。”窦江宁暂缓了口气又接着说道:“那薛公子所献的秘密上说,妹妹罗瑾仪却早已有了心上人,百般不肯依从,罗皇后便查出瑾仪的心上人派人痛下杀手。那人却不知怎的侥幸逃过第一次追杀,罗皇后便派人进行第二次追杀,罗皇后之妹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为救爱人心切,便入宫告诉皇后,如果皇后放过她所爱之人,她便嫁入肃恪候府,依从皇后之命。所以,这罗瑾仪是迫不得已才嫁给了万承礼。后来,罗皇后下命杀了所有知道此事的奴才宫女,这桩丑事才算是真正变成了秘密。”
“可是,这与郝大侠必定会帮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梁友浦皱皱眉头,依然不甚明了。
“一年多前,有一苏姓女子前来求一毒药,她想杀一个女人,想要那女人在死前形容具毁,又不能立刻就死,要她受像似毒蚁噬心,又要似蟒蛇钻肠,同时又一丝一毫都不可动,必得生生受这般苦楚一天一夜方可死去。”
梁友浦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说:“如此狠毒之人,我怎么没有印象?”
“粱叔,一年两个月以前你可是为了上官集那副百鸟齐鸣图扔下我不管,特地跑去千里之外的易秀城去,到头来也没得了那画。你又不在,怎么会知道嘛。”窦江宁虽然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但口中却是显而易见地委屈撒娇。
粱友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尴尬的哈哈笑了两声,连忙说:“公子怎么如此好记性,还是快说这有何关联吧。”
窦江宁接着说道:“我看了她献的秘密,便当即为她配了红妆灭。她的秘密说,十七年前,在兴乐城郊的承轩寺外看到一女子和一男子依偎在一起,只听那女子说‘闫询哥哥,若是父亲和姐姐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怎么办?’那男子说‘瑾仪,你信我,虽然我 只是兴乐城郊一普通人家之子,但今秋进考,我一定取得功名。’那苏姓女子在秘笺上写道,她知道那女子是皇后之妹,后来得知那个叫闫询的男子去了青云峰,之后再不知所踪。”
梁友浦动了动眼珠:“听闻青云阁第十七弟子原姓便是闫。那么,这郝大侠便是闫询,也就是肃恪候夫人之前所爱!”
“不错,数月前有一样貌出众的年轻人前来问药,说是其母患了奇症,整日疯疯癫癫不说,还见到草就拔了吃,整日只吃草,不进食也不喝水。他呈了秘笺,上面说绯凌帮有一年轻女子,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整日受虐打,模样与当年肃恪候夫人罗瑾仪一般无二。我给了他碎影丸,打发他走了,仔细回想,将这三条秘事联系起来,便完全明白了。”窦江宁略略顿了顿,继续说道:“郝十七便是闫询,当年万念俱灰去了青云阁从了师姓,绯凌帮那十八九岁的女子,长相与罗瑾仪一致,再细算年龄便可知是肃恪候最小的女儿万扶乔。而闫询与罗瑾仪二人心心相印,郝十七至今未娶,想必心里依然装着罗瑾仪,即使退一万步讲他心中对旧日心爱之人的情意经过这么多年有所减少,等他见了与罗瑾仪神似的万扶乔,一定会勾起旧情,再看到心爱之人的女儿受尽虐待,会不顾一切救她出来,也一定会念及罗瑾仪之死。等他救出万扶乔,会将她先藏于别处,然后找回来打探清楚我为什么想要万扶乔。那时我就将一切告诉他,再将霭檀开月丸予他救下金禾,介时,万扶乔交给我照顾也好,他自己照看也罢,他一定会和我们一起的。若是被人知晓,他也有肃恪候府的救命之恩在身,对外也算是合适的说辞。”
粱友浦点点头,愁绪万千的样子,对窦江宁说道:“公子所中之毒如今只能暂时靠窦老先生的药压一压,并且得时时刻刻注意不可触热,即使稍多一点情绪波动,也会致内火发作,更是要少动啊。唉,查了这么多年,全吴国上下的毒几乎都研习了一遍,却还是不知道公子所中的是何毒,更不知道要如何解啊。”
窦江宁垂下眼,看着手中的凉茶,褐色的茶水静静躺在茶盏中,像一潭看不见底的死水,哀哀道:“我也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只求在最后一刻前能解开所有谜团。”
雨停了,瑶山却还是雾蒙蒙的,宁公子府里的松树愈发绿了,只是钰璇花被雨水打落了一地。一小童推开房门,拿出扫帚清扫起来,残落的钰璇花就这未干的雨水黏在青石板上,并不容易清扫,不一会儿小童的额上便有了晶莹的汗珠。
“墨泉,歇歇吧。”院中传来窦江宁不疾不徐又沉沉的极好听的声音。
小童用袖子抹去额上的汗水,转头向着屋子里笑道:“公子,我不累。”
粱友浦看着墨泉也微微笑道:“公子当初救下他,只求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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