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警察局停车场停下,林燕先行下车,用手抚着车门礼节地扶住车门待张仲华下车,然后又带他一起并排走向她们案组的办公室,而不是审讯室,林燕想要有个过渡,她想让其它人带张仲华去审讯室,张仲华是自己的恩师她想回避,这是她在医院等待时就想好的。到案组办公室后,林燕先让张仲华坐下,然后给他倒了杯水。才出去找徐兴安,把自己的意见和徐兴安交流下,徐兴安同意林燕的想法,但希望她旁听,理由是她刚来,旁听一下学一些审问方法不是什么坏事,今天抓捕中林燕和张有成回来较晚,其他组早已经回来审问早已结束,林燕只能旁听审问张仲华的过程了,对此林燕没异议。
张仲华走进审讯室后,人员调整为张有成和王薇,林燕在隐形玻璃后面旁听。审讯刚一开始张仲华就说了,因为一路上林燕对他的态度,他知道林燕心里有他这个前辈,而且非常尊重,这是他所料想不到的,现在的年轻人能像林燕一样的很少了,因为跟他的人很多,他不可能全记得,但一旦走到这一步后仍然如以往一样看待自己的人太少了,今后能用到的价值已经失去,谁还会去在乎!想到这些,知道林燕的用心,别人都在为他争取,他也不可能放弃。
张仲华说道:“上个星期天早上外出晨练归来时,市中医院的曾家林来家里找他,问他能否可以走穴,是他的一个亲戚,希望张仲华可以帮忙,说对方给的报酬很高,若是张仲华能去,外边再找三个人帮忙,那么连他一起五个人,对方出八十万,他和张仲华主刀每人可以分得二十万,其他三人分四十万,而且曾家林还说,他们只负责手术就行,其它的不用管会有人善后。想到家里的老伴的肾衰竭已经拖的很久了,急需大量资金作手术费,于是就答应了对方。昨天中午接到曾家林电话说是今晚就出去,要我准备一下,于是下午下班后我回家吃过饭向老伴撒慌说是加班,然后出门开车向约定的地方赶去。
到那里后已是晚上七点过钟,天色微暗,是一个简陋的工棚,我注意看了一下,有十一个人已经等在那里。其中有曾家林和三位是医生外,还有一个面黄肌瘦的青年,看样子病的不轻,其余的六个人是是陪来的,也包括那名器官捐出者,在初步工作时我看了一下,那名自愿捐献者很健康才二十几岁的样子,长的很俊秀。不知他们是用什么方法欺骗他的,说只是切取一只肾,报酬是给他十万元,但是他哪里知道,他们是要谋取他的性命窃取的是心肺,他只要躺到病床上就再也起不来了,是一条不归路。
我也是两名手术者躺下麻药起效后才知道的但当时已经站在室内了,此时已经看得出其中三人有黑社会特征,有两个是病者家属,已经上了贼船此时已经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了,此时走他们担心暴露不会让我走又想到家人,患有尿毒症的妻子还在照顾躺在病床上的儿子,每几天要去做一次透析;还有六七岁的孙子和在戒毒所中戒毒的女儿,全家四个人没有一个是可以让我能够坦然瞑目而去的,随时都是我内心的牵挂,但这样的手术当初答应是当时沟通不够,已经超出我的底线,我当时也有一瞬间想豁出去的念头,但一想到我的家人的现状,于是我就忍下来,为了我的家人出卖自己的良心,当时告诉自己只做这一次,今后好好的在医院呆决不出来半步,于是我们五个人就开始工作,其他人出去。由于我年纪较大在心外科方面经验多一些,曾家林就分配我和另外两人负责病人的病灶心肺摘除,他和另一名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则切取好的心肺过来。任务确定后我们开始工作,开始工作还算顺利在我这边的病灶器官摘除完毕,那边的心肺已经取下来准备移植手术时,工作室里突然一片漆黑,我们当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是哪里接触不好,但当掀开窗帘向外一看时,当时都傻眼了,外面的村庄也是一片漆黑,知道停电了,外面的人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急忙冲进来看,问我们怎么了,我们说没电了,他们说问我们怎么办,我们说还能怎么办?你们有备用电源吗?他们说没有但可以去城里拉过来,我们说来不及了,一停电体外循环就停止了工作,不再向脑部输送氧气,脑细胞会在几分钟后相继死亡,而且脑细胞死亡后不可逆,即使救过来也是植物人。在双方僵持的十多分钟里电仍没有来,中介方看到情况不对准备开始撤离,这时病人家属情绪开始失控,开始和中介方争吵阻止中介方离开,并向中介方索要赔偿。说当初中介方承诺的要那么多钱后保证万无一失,现在出现这种情况,要要中介方退回当初的金额并赔偿损失。中介方说道,退钱赔偿去找他们老大,他们就一跑路的也就混点钱糊口养家,现在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中介方本就黑社会的人,收进的钱会有退出的无异于虎口夺食。这样情绪早就失控的病人家属向中介方和医生无差别攻击,说是一伙的。当初在争执时大伙都还用手机亮着,还看到一些情况,乱斗开始后首先是用手机等砸向对方,然后屋里顿时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我当时站在两张床之间,双方互殴后我年纪已大,经不起折腾于是趁黑钻进床下躲起来。
我在下面非常紧张,作为医生虽然见过很多生死,但是这样的斗殴场面没经历过,也不知过了多久,感到床外宁静后我才颤颤惊惊地从床底爬出来。说是病床,实际上是工地上的铁架床,床板是用小木板拼起来的,下面全是钉子,我当时紧张没有注意,出来时才感到头上有点暖,伸手一摸头上粘乎乎的,显然是血迹,而且很痛好似有一道口子,当时也顾不了那么多,拿出手机当照明往屋外跑,当时紧张没看清楚地上躺有一个人还拌我摔了一跤,爬起来后快速走向自己的车。回家后老伴已休息,我自己到卫生间的镜子前看了下,伤口不是很深,于是自己处理了一下后换了套衣服出门去理了个光头才回来休息,所以今天一天都戴着帽子。
最后,张仲华说道:“这就是我昨天晚上的经过,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说。”
“除了曾家林之外的三位医生你认识吗?”张有成问道。
“不认识,在那样的情况下要说的也许也是假名,也没有人介绍,只是各司其职,合作一次的那一种态度,只是当时曾家林分工时叫小黄,小李,小陈来看应该是他们的姓氏。”张仲华答道。
“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不是说人死亡后六个小时内脑细胞还活着吗?我们破案用的脑电波扫描仪为什么能从死亡几个小时内的死人脑部扫出他死亡前的一些记忆,而你刚才说道昨夜的手术由于停电后体外循环停止,脑细胞会因缺氧而死亡不是茅盾的吗?”张有成问道。
“我举个例子吧,你的电脑坏了拿去修理,工程师说没法修了,因为硬盘和cpu坏了,你说你想修,因为里面有很多东西对你很重要,但是工程师说换了cpu和硬盘后里面的东西都不是原来的了,还有意义吗?你仍坚持说有些东西对你很重要,但工程师说硬盘已经损坏,不能修复,但并不是整个硬盘都坏,用技术手段有些分区的数据仍可以恢复,但具体能恢复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人死亡后大脑也一样,大脑的细胞数十亿计,在一定的时间内仍有一些完好的细胞,你们用的扫描仪就是扫描仍然有活力的这份脑细胞的,至于能从死者的头部得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谁也无法保证了对吧?你们会有疑问,说脑细胞死的这么快为什么医疗上还可以更换头部,这是因为是在医院的大手术室中进行的,设备齐全术前有预案,术中向要保存的头部内注入液态氧和凝冻剂,在一定时间内脑细胞不会因缺氧而死亡,所以保证了手术能够进行,这一点你们以后可以问小林了,她是我们医院年轻医生中是最优秀的。昨夜的是非法手术,手术室条件简陋,加上没有预案所以才酿成了惨剧。”说到这,张仲华抬起右手,擦了一下眼角,很明显此时他的眼睛是湿润的,显然是在为昨夜的事忏悔,也许就是所谓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吧。
张有成也叹了下,对张仲华说道:“好吧,今天先到此吧,有什么不明的我们再问你。”
随后张仲华被带离审讯室,凡事也有特殊警员们没有给他带上手锆,到门口时林燕走了上去,叫了声张老师:“家里面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
张仲华停下,看了一眼林燕说:“没什么要带的,只是放不下你师母,方便的话帮我照看一下。”然后转过身又抬起手在眼角擦了下,在两个警察的护送下走向走廊深处去。林燕站在原地,看着张老师的背影,心有一种莫名的痛,眼角有泪珠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