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此多事之秋,在长安求学的太学生们,也没法安心读书,消息灵通的他们,也喜欢讨论政治以及政治八卦,经常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老师们起初还劝,说学生要安心学习,不要妄议国事,但是没用,掩耳盗铃岂能长久?
刘秀的老家舂陵,位于南阳郡与南郡交界的地方,他很关心绿林军的情况。听说绿林军已经发展到七八千人,在附近乡野间活动,抢粮抢钱抢女人。刘秀说起舂陵附近的匪患,又说起自己的家世,头头是道,同学们投来或赞许或同情的目光。
然而刘秀最关心的,还是家人的近况。游学四年了,中间只回过一次家,不知道现在母亲的身体怎么样,叔父的胃口还好吗,大哥的事业能维持吗?当然还有阴丽华,她还是那样美丽吗,还有没有待字闺中?
正在念叨着,老家来人了,他会是谁呢?原来是小叔刘敞的管家来了。这些年各级管理混乱,钱粮租税纠纷很多,一些大户人家经常派人到京师,拜访高官,处理纠纷。这名管家直接找到了刘秀,请他到再任大司马的庄尤府上代为诉讼。
管家为什么直接找刘秀呢,原来刘秀最近做了一单大生意。他在长安尚冠里租了一间大房子,专门接待从南阳进京办事的大小人物,利用近水楼台的优势,打探消息,收取中介费。
刘敞对刘秀一家多有照顾,他当然义不容辞,次日,他修整衣冠,带着刘敞的书信和礼物,前往庄尤的大司马府。与他一起的,是老朋友朱祜。朱祜字仲先,南阳宛城人。他幼年丧父,母亲是复阳刘氏,复阳侯也是长沙王一系,经常来舂陵走动,所以和刘縯刘秀兄弟相识。朱祜往来长安期间,还跟刘秀一起“买蜜合药”,卖过大力丸。
等啊等啊,门口的人一个个进去,又一个个出来,有的欢天喜地,有的唉声叹气。眼看快轮到刘秀和朱祜了,结果大司马府的门房踱步出来,对外面的人说,今天到此为止,大司马要出府了。
人群一阵骚动,但也无可奈何。只见庄尤排出仪仗,驾着大车,缓缓行进过来。他一眼就看到前排的刘秀,刘秀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五绺长髯迎风飘扬。四目相对,刘秀连忙躬身施礼道:“草民刘秀见过大司马。”
庄尤颔首致意,问道:“年轻人如此面善,是何来历?”
刘秀答道:“草民刘秀,南阳蔡阳人,太学许博士门下,为族叔诉讼钱粮租税而来。”
庄尤见他不卑不亢,笑道:“看你言谈举止不俗,将来可不是草民。这样吧,你可以去找我管家,让他处理。”
刘秀再施一礼,指着朱祜说:“多谢大司马,这位是故交朱祜,可否与草民同去?”
庄尤没有答话,努了努嘴,算是默许了。刘秀和朱祜进门见了管家,因为是庄尤亲自交办,所以很快就圆满解决。回来的路上,刘秀大笑着对朱祜说:“朱兄,大司马为啥就不看你呢?”朱祜自我解嘲说:“因为你知识水平高啊!”
话说刘秀的太学生涯此时也接近尾声了。
一般太学生学习若干年后,经考核,可以任郡国文学,优异者可以授予中央或者地方的实职,作为察举制的补充。然而此时天下动荡,国家机器运转不灵,社会矛盾日趋尖锐。很多太学生已经中断学业,自谋生路去了,能坚持下来的人都是对王莽抱有幻想的。
但是王莽让他们失望了,只有极少数人“蒙恩简拔”,而大多数人则陷入一毕业就失业的窘境。刘秀不幸成为大多数人中的一员,只好卷铺盖回家种地去吧。四年的太学生涯并非一无是处,刘秀增长了学识和见闻,结交了同学和朋友,这对他以后的发展裨益良多。
别了长安,也许我还会回来。
刘秀吃完散伙饭,与朱祜一道,千里迢迢返回故乡。两人在宛城告别,刘秀继续赶路,终于在过年之前回到家中。舂陵熟悉又陌生,空气清新又冷清,皑皑白雪盖住了房屋田野,天地一色,苍苍茫茫。
偶尔遇到一两个行人,也都匆匆走路,没有相识的。刘秀走近自家门前,时值中午,正看见炊烟升起,可能是为了避寒,院子大门紧闭。
刘秀忐忑不安地叩响了大门,过了片刻,门内响起了浑厚的嗓音:“谁呀?”接着就有人来开门,是他大哥刘縯。
刘縯一愣,接着喜笑颜开,也不顾什么繁文缛节,一把抱住了刘秀:“文叔,你回来了!”他掉头往里喊道:“母亲、叔叔、婶母、弟弟、妹妹,文叔回来了!”他一口气喊了出来,还不忘补充一句:“儿子,来见你三叔。”
一家一起拥了出来,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对刘秀嘘寒问暖。这就是家庭的力量,在外的游子们,不管你成功也好,失意也罢,家是你永远的港湾。
在刘秀游学这段时间,大哥刘縯已经娶妻生子,长子叫刘章,次子叫刘兴。当刘章口齿不清地叫“三叔”时,刘秀意识到自己已经老大不小了。
接下来的两年时间,他潜心钻研“植物学”,引水种稻精耕细作,地里年年丰收。如果没有后来的风云际会,他可能会成为那个时代的袁隆平。
他挂念着女神阴丽华,一直借故拖延,终于把自己拖成了剩男。二十七八了,可不就是剩男吗?母亲和叔叔总是劝他凑合算了,传宗接代才是大事,但他并不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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