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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莽与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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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汉元帝是昏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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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给汉宣帝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不喜欢的儿子刘奭,反而在位期间有着陈汤远征、昭君出塞的盛举;他喜欢的孙子刘骜,反而沉迷酒色不能自拔,断送了西汉王朝。

    汉宣帝临终之时,为儿子量身打造了辅政团队。以表叔史高为大司马、车骑将军(可以理解为中央军委第二副主席兼国防部长),与太子太傅萧望之、太子少傅周堪共领尚书事,这是明的一手;他在生前以宦官统领中书,组成核心秘书班子,中书令弘恭、中书仆射石显继续留任,这是暗的一手。

    什么叫霸王道杂之?这就叫霸王道杂之。外戚、儒臣、宦官组成三驾马车,既有合作又有制约,共同为大汉帝国保驾护航。

    这对皇帝本人的手腕有较高的要求,因此汉元帝即位不久,弘恭、石显就联合史高等人,扳倒了萧望之、周堪。不过汉元帝好就好在不折腾,并没有试图改变父亲制定的游戏规则。

    比如外戚一方,史高的继任者是王接,王接是汉宣帝的舅表兄弟;王接的继任者是许嘉,许嘉是汉元帝的堂舅,又是刘骜的岳父。儒臣一方,以丞相为例,韦玄成、匡衡都是汉元帝钦点的当世大儒。宦官一方,在弘恭死后,石显继任中书令,牢牢掌控着内廷权力。

    说一句不讨喜的话,被《汉书》黑出翔的弘恭、石显,实际上是汉元帝一朝的政治稳定器。当然这是指客观作用,并不是为他们洗白,政治从来都与道德判断无关。《佞幸传》也不得不承认:汉元帝“以显久典事,中人无外党,精专可信任,遂委以政。”班固站在士大夫的立场上,对汉元帝重用石显颇有微词,但笔者认为他大体上是一位称职的皇帝。

    陈汤攻灭郅支单于本来不是主线故事,但陈汤后来与王家人多有瓜葛,因此也需要交代一下。

    匈奴是中国大患,虽经汉武帝犁庭扫穴式的打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昭帝宣帝时期,双方仍时战时和,本始二年(公元前72年),汉朝出动十五万大军,兵分五路再伐匈奴,经过一年多的奋战,斩首俘虏数万人,缴获牛羊马匹无数。屋漏偏逢连夜雨,匈奴又遭遇暴风雪袭击,雪深一丈,人口牲畜冻死大半。与匈奴有世仇的丁零、乌桓、乌孙趁机报复,三面围攻,匈奴元气大伤,后来分裂为南北两部。

    南匈奴的呼韩邪单于款塞入朝,北匈奴的郅支单于则向西发展。初元四年(公元前45年),郅支派使者入朝贡献,并请求接回做人质的儿子。朝廷讨论之后,派谷吉为使者,将质子送还,郅支却突然变脸,杀了谷吉。郅支怕汉朝出兵报复,逃到了西域的康居,康居王见他威武雄壮,就招他做了女婿,帮自己开疆扩土。随着战功卓著,他的野心愈加膨胀,最终与康居王反目,屠杀康居宗室,鸠占鹊巢,以武力强迫周边国家向自己进贡。汉朝曾三次派使者交涉,要求归还谷吉的遗体。郅支羞辱汉使,不肯奉诏,气焰非常嚣张。

    建昭三年(公元前36年),朝廷派甘延寿为骑都尉使护西域(简称西域都护)、陈汤为副校尉出镇西域。陈汤此人,沉雄大略有奇谋,每每路过山川城池,都喜欢登高望远,观察形势。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陈汤对甘延寿进言说:“西域原本就从属于匈奴,如今郅支单于攻伐乌孙、大宛,威震四方,若得此二国,不出数年,西域各国危矣。若姑息养奸,必为我朝心腹大患!他虽然远在康居,但也有弱点,既无坚城又无强弩。不如尽发屯田之兵,联合乌孙,奔袭康居,千载之功一朝可成!”

    甘延寿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说:“陈校尉你说得有道理。事关重大,我还是请示朝廷吧。”陈汤急了:“军国大计,非凡夫俗子所能见解。陛下若与公卿商议,此事必不能成!”甘延寿素来小心,答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还是等等吧。”

    陈汤彻夜未眠,想到不世之功近在眼前,却无法实现,心中闷闷不乐。过了几天,甘延寿突然生病了,在府中卧床休息。陈汤眉头一皱,计上心头,他假传圣旨,调集戊己校尉所部和西域属国士兵,誓师出征。甘延寿听见外面鼓声隆隆、马鸣萧萧,急忙出来查看,质问道:“陈校尉,这是怎么回事?”陈汤瞪大了眼睛,右手握着剑柄,厉声说道:“大军整装待发,你敢扰乱军心吗!”甘延寿怂了,只好同意出兵,并与陈汤联名上书,自劾矫诏之罪。

    汉军四万余人,兵分两路向西进发。途中与康居副王的几千骑兵遭遇,陈汤首战获胜,所得牛羊正好可以补充军粮。到达康居边境后,陈汤又积极联络康居贵族,在他们的引导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挺近到郅支所在城外三十里的地方。

    郅支原本是准备跑路的,考虑到汉军劳师远征,不能久持,又返回城中固守。联军在离城三里处安营扎寨,斥候远远望见城上旌旗飘扬,几百名甲士凭城坚守,城外又有一百多骑兵来回奔驰,一百多步兵摆出了夹门鱼鳞阵,耀武扬威。他们还嚣张地对汉军叫骂:“来呀,互相伤害呀!”说完那一百多骑兵就向尚未完成的汉军大营冲杀过来,陈汤早有准备,派弓弩手以密集的箭雨招呼。城外的匈奴兵落荒而逃,退入城中躲避。

    陈汤命令擂鼓前进,将城池四面围定,该城有内外两层,内城是土城,外城是木城。郅支带着大小老婆数十人,亲自坐镇指挥,在木城上与汉军对射。开战不久,一支流矢就射中了郅支的鼻子,他哇哇乱叫着逃入内廷。陈汤组织敢死队放火烧城,夜半时分,外城瓦解,汉军包围了内城。此时康居一万多“伪军”赶来,对汉军实施了反包围,郅支见状,也组织数百名骑兵突围。汉军紧守营寨,用强弩还击,打退了他们的多次进攻。

    清晨时分,汉军放火为号,首先向城外的康居兵发起反突击,“伪军”的战斗意志果然不行,立刻作鸟兽散。随后,汉军在木楯车的掩护下,攻破土城。郅支倒是硬气,与一家老小一百多人退入内廷顽抗。汉军一拥而入,短兵相接,当场斩杀郅支单于。此战,共斩杀阏氏、太子、诸王等匈奴贵族一千五百多人,几乎是连窝端。甘延寿、陈汤联名上书告捷,喊出了那句震铄古今的话语:“宜悬头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人无完人,陈汤虽然勇猛,但有贪财的毛病,私吞了很多战利品。班师途中,司隶校尉接到举报,移文沿途郡县,要对陈汤进行调查。陈汤不满,上书说:“臣与将士们不远万里,力斩郅支单于,该有使者前来慰劳。如今却让司隶校尉调查,是要为郅支报仇吗?”

    刘奭在大事面前还是明白的,与为国效命相比,贪财不过是小节而已,立即下令撤销调查,沿途准备酒食欢迎。二人回到长安后,朝廷按例要论功封赏。可是石显、匡衡认为矫诏有罪在先,功过相抵已经是宽大了,如果再加封赏,那以后人人都可以矫诏兴兵,无事生非了。宗正刘向引经据典,认为二人出生入死,功在千秋,“论大功者不录小过,举大美者不疵细瑕”。

    因为争议仍然很大,一直拖到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呼韩邪单于自请为婿,使此战的意义突显出来。刘奭最终采取了折中方案,封甘延寿为列侯,陈汤为关内侯(无封地、不世袭),食邑各三百户。陈汤一直担任射声校尉,直至汉成帝即位。

    而王氏外戚未受重用,刘奭的决定权也是很重要的,作为文艺青年的他并不钟爱端庄稳重的王政君,而是喜欢聪明伶俐的傅昭仪。妻不如妾,妻不如偷,老婆可以喜新厌旧,儿子总该亲吧?

    刘骜小时候还是个知书达礼的乖孩子。一次,刘奭有事急召他,他不敢走皇帝专用的驰道,而是绕了一大圈,从西边的侧门入内。刘奭见他来迟,忙问缘故,他如实回答,受到了父亲的表扬。然而长大后,他却开始转变画风,嗜酒如命,看见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

    刘奭越看这母子俩越不顺眼,后来傅昭仪生下了刘康,封定陶王。刘康多才多艺,很对刘奭的胃口,因此坐则同席,行则同车,大臣们都能看出来,太子的位置悬了!

    这位文艺皇帝曾在宫中举办个人音乐会,让人远远地放置一面鼓,然后用铜丸代替鼓槌,一颗一颗往鼓面上扔,节奏居然悦耳动听。他哈哈大笑,又让身边的人也来表演,大家都不会玩,刘康凑过来一试,丝毫不亚于父亲。刘奭更高兴了,当众夸奖刘康:“朕的儿子里面,就数你最有才了!”

    言者无心,听着有意。史高的儿子史丹也在旁边,他是坚定的,于是上前进言:“真正的有才,是孔子所说的‘敏而好学’‘温故知新’,比如太子这样。如果擅长音律也算有才,那不如让乐师代替丞相治国好了。” 刘奭无言以对,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后来,刘奭的幼弟中山王刘竟去世,太子刘骜奉命前往吊唁。临行之时,刘奭一见刘骜,触景深情,又忍不住悲伤起来。但是当他发现刘骜一脸平静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说:“难道你的心就不是肉长的吗?连仁慈之心都没有,怎么做天下百姓的父!”刘骜吓得不敢答话,史丹赶紧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免冠谢罪道:“这都是臣的主意。臣见陛下太过悲伤,就嘱咐太子面见陛下时切勿流泪,以免影响陛下情绪。” 刘奭才渐渐平息了怒火。

    父子俩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过了十多年。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刘奭病重,侍奉在左右的,是傅昭仪和刘康母子,身为嫡系的王政君和刘骜反而难得一见。弥留之际,他迷迷糊糊地问起当年汉景帝废太子立胶东王(刘彻)的事情。

    当时王凤任卫尉、侍中,正好在御前护卫,听见这话,顿时脊背发凉寒毛直竖。一时间,太子和王家人都惶惶不可终日。

    史丹又一次出面力保太子。他以侍中的身份直入御前,趁君臣独处之际,抽泣着说:“太子是嫡长子,已立储十余年,天下人尽皆知。如今人们看到定陶王受宠,都纷纷传言,以为太子之位将要动摇。若真如此,朝中公卿必然以死相争,也绝不奉诏,臣愿做第一个死谏之人!”

    刘奭被将了一军,想到自己当年也差点被废,只好悲叹道:“朕的身体每况愈下,几个儿子却还年幼,当然放心不下,可是绝无易储之意。皇后谨慎,一向没有过失,太子又受先帝喜爱,我岂能违逆?”

    史丹见目的已经达到,顿首谢罪道:“臣妄言,臣该死!” 刘奭无可奈何,只好说:“朕命不久矣,你好好辅佐太子,不要辜负朕的一片心意。”刘骜的太子之位由此巩固。

    不过傅昭仪和定陶王的故事并没有结束,他们将在适当的时候再次粉墨登场,并深刻影响到历史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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