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宿舍楼风云录之程刚、简秋水的故事
程刚和简秋水也是和潘建功一道来到曙光中学的。初来的时候,三位小伙子都是意气风发,雄心勃勃的。当然,对于他们这些本科生加盟曙光中学的教育事业,学校里的领导们也是万分高兴的。在学校领导们看来,曙光中学的未来,就寄托在这些有着本科高学历和受过四年高等师范教育的青年教师身上了。
然而,三位本科毕业的小伙子,却始终不能安心委身于学校的教育事业,每每嘴上说的,手上具体做的,都是在明里暗里积蓄着日后另谋高就的本领,完全把眼下在曙光中学的工作,当作他们今后另谋高就的踏板,曙光中学对他们来说,只是暂时的安身立命的栖息场所。
当然,对于阿良来说,他也不能够简单地评判说这就是程刚和简秋水的错,人生一世,谁不想着将来有个更好的去处呢?况且,趁着年轻,多折腾折腾也是个不错的生活选择。
但从道义和情理上来说,这几位青年老师的这种自大是有些辜负学校领导的期望的。因为,做再小的事业,好高骛远终将会走向失败。
来了就是为了走,这是曙光中学领导当时接收这些外地教师时所没有料到的。但程刚和简秋水的走又和潘建功不一样了,他们也是在曙光中学奉献了五年的教学时光之后,才主动申请调走的。
程刚和简秋水一来到曙光中学,就被校领导安排教高中部的课程。他们一个教高一数学,一个教高一化学。教高中的课,对他们两个来说,专业知识绝对是顶呱呱的,只要学生愿意学习,两位年轻老师都愿意倾囊相授的。但我们好多事情办砸,都是由于马和鞍的不匹配。而程刚和简秋水来到学校高中部,本来应该是做红花的,却当起了领导的绿叶。所以,二人的教学成绩多年中始终不见起色。他们越教越受到家长和其他老师的质疑。
原来,高中部的学生是按照成绩进行分班编排的,一边是提高班,一边是普通班。而教提高班的老师,都是学校里的本地老师和领导;教普通班的大多都是外地教师。所以,每到公布考试成绩的时候,成绩难堪的都是这些教普通班的老师。为此,程刚和简秋水都郁闷不已。
都说教学相长,好学生就如海绵吸水,他们会自己不断地吸收知识,这逼迫着老师要相应地不断提升自己的教学水平;而差学生就如地板,你用高压枪都注不进水,有时候还要为了管理班级纪律费劲精力,书上点儿东西学会就不错了。教这样的学生,对于老师来说在教学水平上也难有长进。学校在人事安排上的不公平,让程刚和简秋水时常会发些抱怨和牢骚。而这些牢骚话被领导们听见了,又说他们不谦虚,太自负。
一句话,开头的几年日子里,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和潘建功一样,都不好过。
而阿良对于程刚和简秋水的了解,也是源于他们都坐在同一个教学办公室。他们几乎是每天碰头,无话不谈的。
在阿良的眼里,程刚这个小伙子喜欢干净有点过头。按照时髦点的话来说就是有洁癖。阿良头一次和程刚接触就发现了这个问题。阿良每周洗一次头发就觉得频率很高了,而程刚几乎是天天洗头。而且,每次阿良到楼下程刚他们几个人的宿舍里,总是看见他在不停地洗衣服。不是短裤衬衫就是长裤上衣。于是,在阿良的眼里,程刚穿的衣服永远是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
除了衣服程刚洗的勤快以外,吃饭的锅碗瓢盆他照样是洗了又洗的。光洗洁精每学期都比其他人多用几瓶。喜欢干净这一点,让阿良很是佩服,因为一般的男人大多是很难做到时时刻刻纤尘不染的。
据程刚和阿良说,他的老家在陕西汉中地区,历史上有名的文化圣地,人杰地灵,出了不少优秀的人物。
程刚有弟兄三人,都是大学生,他的大哥已经毕业结婚参加了工作,也是当地一所学校的老师。他的三弟还在上大学,他在家里排名老二,由于没有养家的重担,于是,他的父母要求他给生活费他的弟弟,以减轻他高龄父母的生活压力。不过,据他和阿良讲,上大学时候,他也借了几千块钱无息贷款,每个月都要还贷的。这样,程刚毕业以后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他需要另外想办法来增加点收入。
刚好高中里有个老师说大门里有个亲戚想请个老师在课余时候辅导自己孩子的数学。他找到程刚希望能帮这个忙。程刚很爽快递地答应了对方的要求,这样每个月他就可以有一笔额外的收入了。
邀请他辅导课程的家长对程刚很客气也很看中。基本上程刚每天的晚饭就吃在那个学生家里,宿舍里平时也很少看见程刚的影子。有时候阿良在办公室里碰见他,他都要说说前一天晚上学生家里的事情。这让阿良和简秋水羡慕的不行,时常调侃程刚,说他遇到了“丈人”和“丈母娘”,以后干脆入赘好了,而程刚每次都是笑而不答。
于是,程刚来学校教书的前几年,晚饭就一直吃在被辅导学生的家里。直到几年后学生高中毕业,程刚才发现学生家长对他好的有些过分。学生家长似乎有意要把程刚培养成他们的女婿,这件事让程刚惶恐不已。
阿良能够知道这件事,也是程刚在无意中和他说漏了嘴,阿良才得以知道了有关程刚这些年的秘密。
原来,程刚每天去辅导的学生,就是他自己教的学生。
在程刚眼里,辅导学生本来也没有什么,开始的时候,家长和他讲得很好,就是他每天晚上辅导学生两个小时数学。每个月家长付给他一定的报酬。但后来,学生家长就要求程刚和他们一道吃晚饭,说是考虑到程刚独自烧晚饭比较浪费时间而且还麻烦。考虑到家长说的话确实是个实情,程刚也就答应了家长的请求,并且主动说辅导费里可以扣除一些作为他的饭费。但家长却死活不肯,说这是他们愿意做的事情。
就这样,程刚辅导了那个学生整整三年,他就在那个学生家里一直吃了三年晚饭。可以说,程刚和学生家已经是相当熟悉的了。而事情就发生在程刚辅导的学生高考结束去上大学以后。
作为程刚教的第一届高中学生,也是他三年来不断的细心辅导,那位学生顺利考上了南京一所大学,程刚心里非常高兴,他终于没有白吃人家家长的晚饭。本来,他以为就此可以了断和家长之间的关系了。但就当程刚和家长说以后就不再来吃晚饭的时候,家长却和程刚提出了一个让他始料不及的要求。
原来,两位家长希望等四年他们的女儿毕业后,程刚和他的女儿能够共结连理。他们在程刚一开始给她女儿辅导课程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个个头高挑,性格温和的小伙子了。他们早就把程刚当做了未来女婿一样来对待了。然而这些,却是程刚所没有想到的。他只是觉得,学生父母对他的盛情,只是单纯为了教好他们女儿的学习罢了。
程刚当时也没有答应那位家长的请求,只是找了个借口,逃回了宿舍。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登过他辅导的学生家的大门。因为,对于程刚来说,他的志向并不在于只是找个对象这么简单。他需要实现他的人生价值,他需要有他自己的事业。
但在实际的教学过程中,程刚却只能做绿叶,来衬托另外一位和他一样教高中的数学老师。由于人家教的是重点班,程刚教的是普通班,人家是领导,程刚只是个普通外地教师等原因,在学校里,他一直难以施展拳脚。这同样让程刚困惑不已。于是,他就萌生了再谋高就的念头。
而简秋水和程刚也有着相同的遭遇。对于简秋水来说,除了教学上的不开心外,他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他平时说话有时候太自负,为此也常常在无意中就得罪了人。
说起简秋水,他和潘建功是老乡,也是安徽人。据秋水自己说,他家里是兄弟二人,他哥哥念书比他强,已经是博士毕业了,在老家安徽的一家化工企业里当领导。他大学毕业后,没有听从他哥哥的安排,决意要自己出来闯天下,七拐八弯地被分配到曙光中学来任教。
教学中简秋水是个十分聪明的老师,小伙子人也长得不错,身材匀称,面皮白净,眼睛大而有神,五官搭配可以说是个很牛气的帅小伙。
正是由于长得帅,所以简秋水比一般的老师要自信许多。但当他面对普通班的学生时,他太过于高看了学生的理解力和接受力,所以,有时候他讲的内容,从难度上把握的不是很准确,在简秋水认为是每个学生都应该应会的知识,对于学生来说却成了天书。于是,学生上课和学习就成了两张皮,秋水讲的学生听不懂,学生懂得秋水又不去讲。
最后的结果就是教学成绩不理想。按照学校当时的考核条例规定,凡是在片区里考试排名落后的老师,在每学期结束的教师大会上都要作检查,基本上简秋水和程刚都要上去讲一次。这种伤人骨髓的制度让他们对于学校的教学工作日益缺少了积极性。
最要命的还是秋水很不谦虚。他把他教的学生班级成绩不好全部归罪于学生的脑子太笨,学习素养太差。本来,这些话背后说说倒也没关系,毕竟每个人在生活中都有怨气和不满需要发泄发泄的。但每次,简秋水都是在办公室大庭广众之下大放厥词,说他在实习的时候,人家重点中学的学生如何聪明如何优秀等等,这使得办公室里的一些老教师对他也比较反感。基本上对他也逐渐的变得冷淡了。
在这样的教学环境中,唯一和简秋水相谈好的,就只有程刚了。
作为性格比较温和的阿良,他知道简秋水从知识结构上来说,确实是个比较有水平的老师,也是个想要做好工作的老师,但就是缺少一个真正能够帮助他的人。秋水说话的口无遮拦,使得他周围更多了想要看他好看的人,而不是真心帮他上进的人。但对于阿良来说,简秋水的自负和不会自我反思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或许吧,每个人自己的路只好他自己去摸索,相信秋水碰得挫折多了,他会自然醒悟的。
在种种不如意的因素影响下,简秋水和程刚准备一起另谋高就了。他们开始和另外一所市重点中学联系新的工作了。
在学期结束的时候,阿良得知程刚和简秋水即将调走的消息,特意请他们两个在街上的一个小酒馆里吃了一顿晚饭,算是为他们这么多年共同的经历和友谊画了一个句号。大家一道讲了讲这几年对于人生的感悟和教学工作的认识。
“很佩服你们两个说走就走的勇气和魄力啊!”作为东道主,阿良和坐在一起吃饭的程刚和简秋水说道。
“与其象风箱里的老鼠一样两头受气,还不如换个环境试试呢!”简秋水有些怨愤地说道。
“上边领导不看好,下边学生又不买账,教学之路走到这个地步,也算是悲凉了点儿。”还没等阿良开口,秋水接着说道。
“我们几个按照教学水平和学业水平,不比他们教提高班的老师差多少的,但只能是作为别人的陪衬,这个书教的确实是很窝囊的啊!”程刚也说出了他的教学感受。
“我们屈居人下已经好几年了,再这样呆下去,这辈子就真的完蛋了。有谁规定我们只能做绿叶,他们永远做红花啊!”简秋水看着阿良和程刚说道。
“来来来,反正你们已经是脱离了曙光中学这个苦海了,今天就先让我敬一杯别离酒吧!以后你们发达了,也常回来看看。”阿良举起手中的杯子开始劝酒了。
听了阿良的话,三人一道喝了一杯。
“不过,秋水啊,作为好友,我还是劝你以后到别的学校要学会收敛锋芒啊!所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啊!得罪人的话最好少说,有时候圆滑点,对大家都有好处。”阿良借着酒意和简秋水说出了自己婉转的建议。
“那阿良你看程刚怎么样?他每天文质彬彬,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不是照样做绿叶吗?” 简秋水笑着看了一眼程刚说道。
“和你不一样的。我的调走是两个原因,今天就和哥两个说道说道吧!”程刚听了简秋水的话也说道。
“我一方面是教学上不如意,这么多年了,一直做绿叶,关键是在教师大会上还做了好几次检讨,简直是伤自尊,觉得再教下去也无意义了。另一方面是来自我曾经辅导过的一位学生家长的压力,对方不停地托人做我的工作,希望将来能做他们的女婿。我是不得不走啊!”程刚把他肚子里的苦水也倒了出来。
“好在我们还年轻,输得起,也经得起折腾,说不定哪天我们就折腾对了呢!”简秋水也接话道。
“再在这里教下去,现在穷的是口袋,将来或许穷的是脑袋了。这样的生源和教学环境,让我们的教学水平实在是难以提升啊!”程刚说出了一句很有韵味儿的话,阿良心里听了一震。
好马要配好鞍,阿良想起了他曾经想到的一个人生观点。
“你们都走了,看来我今后的日子只好在忍字上下功夫了。”阿良看着有些醉意的程刚和简秋水说道。
“但愿你是那个忍者神龟啊!”简秋水和程刚同时说道。
一桌酒,一席话,道尽了这些年轻人的苦恼和无奈,以及对于未来的向往。
酒后的第二学期,阿良和程刚简秋水就分道扬镳了。
后来,阿良在偶然的时候也约略听到了关于他们二人的点滴故事。
程刚后来业务精进,成为了所到学校的教学能手,后来辞职到上海一所学校去教书了,而且走时还找了个志同道合的老婆同往。
简秋水后来在新学校也没有混好,缘由估计也是嘴巴得罪了当权的人。据说他后来脱离了教师队伍,回老家跟着他博士哥哥一道去办厂了。
这也许就是人生吧?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又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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