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老者早早煮好了一锅蔬菜粥,饭香味飘逸到众人鼻端,一个个翻身而起,面上刻意矜持,暗暗咽了口唾沫。肚子却不争气地出卖了自己,发出一阵阵“咕咕”的响声。
俞小单擦了擦阿愁嘴边的口水,将沉睡中的阿愁唤醒,与众人一起围在锅旁,夸赞老伯厨艺高超,受宠若惊,如何使得之类的言辞,心里迫不及待地等着姜老伯吩咐开饭的指令。
看着众人灼灼的目光,老者一脸和蔼,轻咳了一声,示意大家自己有话要讲,“今日有件事情想吩咐众人,老朽来此至今已有月余,又兼年岁老迈,今后众人的一应事务需得从大家当中另觅贤能,不知大家心中可有合适人选?”。老人右手捋了捋发白的胡须,缓缓开口道。
大家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姜老伯为何要另觅贤能了,难不成今日就是散伙饭了吗?再说,论起能力谁又敢和面前的这位老人相比?众人心里一下子没了底,纷纷开口挽留老者,破庙一时间纷乱了起来。
刘明心里只觉得一丝忧虑漫上心头,一时间却没了思绪,只得暗暗低头叹息。
何谓一脸茫然地看着姜老大,暗暗叫苦,以后众人的钱财自己还能保得住吗?他自问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去应付周边卷土重来,变本加厉的地痞。更加没有让众人信服的威望。正不知所措,转头忽看到了同样一脸茫然的俞小单兄妹,如同溺水的人,拼命挣扎的双手触到了漂浮的木头,也不必去想浮力是否能载的起自己,只是凭空有了一丝希望。
何谓扯了扯俞小单破旧的袖口,向他投去了祈求的目光。
俞小单和阿愁对视一眼,知道自己担负了众人的希望,避不过去,只得尽力挽留老伯。
阿愁双眼逐渐氤氲起来和阿兄一起走到姜老伯身边,扯着老人宽阔的袖口,小小的嘴唇微微颤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俞小单,向老者行了一礼,理了理思绪,恭谨道:“姜老伯,不知众人是否有让您不满意的地方,我们今后一定绝不再犯;如果您有难处,我们这些人虽然微不足道,如果有用到我们的地方,定当万死不辞。”接着,俞小单双膝跪了下去,一脸诚恳地看着老者。
众人有样学样,也跟着俞小单跪了下去,纷纷表态。一时间庙门前的空地上呼啦啦跪下一片。
老翁内心微微一颤,看着大家诚恳地跪在自己身边,有些不忍,叹了口气,悠悠说道,“非是老朽推脱,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老夫走后修习切不可荒废,只要众人相帮相助,同甘共苦,一如今日这般,即便周边强人前来欺辱,也能共御外敌。今日且择选出众人的首领,以尽老朽未尽之责,从今日起,众人不可对其故意刁难违拗,大家当齐心协力,同心同德,共度时艰。如有违背,老朽回来后定当严惩不贷。”
众人见老人说的郑重,只有作罢,“愿听老大决断,今后我们一定同心同德,共度时艰,绝不让老大失望!”众乞索儿纷纷回应,回答的豪气干云,颇有些江湖义气。
老翁看着众人一脸欣慰,指了指何谓、刘明、俞小单三人吩咐道,“从今日起汝等三人依旧如故,各履其职,定要尽心尽力,如有废弛推脱,老夫回来后唯你们是问!”
“我兄弟三人绝不敢懈怠,请老伯安心!”刘明、何谓、俞小单异口同声答复道,说着兄弟三人将手紧紧握在一起。
姜老伯,用宽阔的袖袍替阿愁擦拭了眼角的泪水,示意众人自己有话与阿愁讲,扯着阿愁的小手缓缓步出庙门。
半个时辰后,众人等的有些急了,不知是急着开饭,还是好奇心作怪,正待出去看个究竟,阿愁却独自一人默默地走进院来,不悲不喜,双眼看着手里蓬草编制的蚱蜢,轻柔柔地说道:“姜老伯已经离开了,让大家不必挂怀。”
上虞县城内各家客栈都已上了灯,街上的行人稀疏,赶路人脚步匆匆。
云舒客栈临街的二楼房间内,正有一人临街而立,只见他身子笼在黑暗中,高高的发冠,街上暗淡的灯光映在脸上,如同一层朦胧的纱,让人极难辨清面貌,一双眼睛正有神地打量着匆忙的行人,观察着路人脸上颇堪琢磨的神情,似觉有趣。
忽有一黑衣人轻轻地如同树叶般从房顶飘了进来,向窗边那人行了一礼,也不开口,静默地立在一旁,等待问询。
过了一会,那人似是看的倦了,淡淡地开口道:“有何线索?”
黑衣人又行了一礼,恭谨道“我们迟了一步,老狐狸已经离开,情形和以往并无不同,未发现有何奇怪。”
那人也不回答,靠窗坐了,端起了几案上的香茶,啜了一口,良久后,喃喃道,“奇怪,奇怪,难道想躲进棺材里去不成,那又有什么用处”说罢摇了摇头,嗤笑了一声。
虽然众人可以保密,数日后姜老伯离去的消息,终究还是在上虞县内流传起来。
破庙内,众人虽然有所警惕,暗暗堤防,却也未发生什么大事,内心稍安。俞小单领众人诵读完道典后,让众人及早睡了。
今日伦到俞小单值宿,月光皎皎,四周寂寂。俞小单心里默默背诵着道藏,感受着身体内血液的涌动,情不自禁模仿着酒肆内说书先生讲的修道高手打斗时的招式,胡乱打起拳来。
俞小单如痴如醉之时,远处的树梢顶正站立着一位头戴轻纱帷帽的白衣女子,身体随着树梢轻轻摇荡,如月光般轻盈,腰间丝带紧紧一束,更显露出身材的曼妙。
只是景象太过骇异,完全超脱出了常人的见识,谁也不曾仔细盯着树梢细细辨别,即便偶尔扫过一眼,也只会认作是温润的月光,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白衣女子怔怔地盯着俞小单在那里发神经般地胡乱打拳,显见少年打的毫无章法,也毫无美感可言,简直糟蹋了一地的月光。
少女胸膛微微起伏,暗骂一声愚蠢,正欲乘风归去,左耳一跳,似听到了什么,柳眉微微一束,决定发一下善心,也好让这愚蠢蒙昧的少年长长见识。
少女伴随着身周皎皎的月光,从远处的树梢飘落在了少年身后,恰与疏松完腰肢正待转过身来的俞小单四目相对,俞小单双眼瞪得大大的,正要高呼,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了,除了微弱的“嗬嗬”“嗬嗬”声,什么也发不出来。
白衣少女看着一脸惊恐莫名的少年,微微一愣,觉得颇为有趣。转瞬一想,难道自己是鬼不成?
小子果然毫无见识,柳眉微微一翘,似怒微嗔,盯着少年威胁道:“要想活命就把嘴巴闭上!”
俞小单忙不迭地点头,同时用双手紧紧捂住发不出声的嘴巴,双眼盯着少女的面纱,定了定神,月光穿过薄薄的纱巾,浮在少女脸上,依稀能辨出五官的轮廓,又瞟了少女身畔的月影,这才放下了怪力乱神的心来,一边警惕一边好奇地等待着少女接下来的问话。
“灵气应从膻中,鸠尾穴沿着体内经脉上行至天府,空最,下行至伏兔,下巨虚诸穴,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气随身动,身依气灵,像你这般毫无章法,和农夫村妇们的拳脚有何区别,难道姜老头就是这样教导你们的吗!”少女也不与他啰嗦,伸出一根如葱般的手指着少年身上的穴位,脆生生道。
俞小单听完了一通说教和责问,只觉得一脸羞愧,转念一想自己本就是最普通的普通人,卑微的乞索儿,这些见识自然难以得闻。
结结巴巴道:“姑娘,姑娘说的有理,有理,惭愧”至于为什么有理,却是他难以知晓的,只是觉得应该有理。说毕忙又捂了嘴巴想起不准说话的事来。
少女稍稍靠近俞小单的耳朵不知和他说了什么。
俞小单听完大吃一惊,向少女投去感激的眼光,口里连连道谢。对白衣少女的警惕之心也松懈下来,一直保持转身状的身体这才感到腰间酸痛一阵阵传来,俞小单站立不住一时倒在地上。
少女噗嗤一笑,轻盈地蹲了下来,故作神秘地看着俞小单:“不准把今晚见到我的事告诉任何人,嗯,,姜老头也不行!”说毕,不待少年回答,颇为得意,甚感畅快。扫视了一眼周边的环境,嘴里轻轻地吟咏着“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抓,鸿飞那复计东西”,踏着月光翩然而起。
“哎,,不知姑娘尊姓高名,容后相报”
俞小单望着少女踏着月光即将消失在林间树梢,急忙将双手放在嘴边,尽量小声地追问。
“姓谢,名谢”远处林梢传来了少女微不可闻的声音。
俞小单望着远处空无一人的林间树梢,远处只有一轮幽幽的月,嘴里喃喃道:“谢谢”,只是常人心里面的八卦之如“不知是令尊还是令堂给取得名字?”却是无论如何不敢问的。
俞小单按照白衣女子教授的运气方法,试了一下,只觉得身体内气血澎湃,身体灵气运转通畅,颇为灵动。又用力掐了一下自己,这才确信,刚才并不是自己发呆的幻想,急忙进入庙内,悄悄唤醒了刘明和何谓,商议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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