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大殿上只有父子二人。邢弘身着白落铠甲,腰间挂着白落剑,单膝跪地。他的面前是脸色极差的刑垣。
邢弘不声不响的离开,两个月音信全无不说,刚刚回来邢弘就直奔寝宫,换上铠甲又来请战,刑垣的脸色自然难看极了。
“胡言乱语!匈敖三十万铁骑,是你说打就打的吗?”
本质上来说,侯国只是一个小国家,全国人口尚且不到百万。侯国的地理位置在中原边缘,紧挨着生活着游牧民族的地界,自建国起就饱受外族侵辱,几代国君都想解决这个问题,但都以失败告终。
邢弘突然请战,刑垣怎么可能答应?这不仅仅赌上了邢弘的生命安全,更赌上了侯国的未来。
邢弘十分坚决,低头不语。
“弘儿,我知道你对婉儿和亲的事不满意,但没办法,这是为了侯国啊。”刑垣看不到邢弘的表情,看着邢弘低着头不说话,觉得心口有些沉闷。
刑垣也很难受,但没有办法。
“弘儿,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邢弘不动,默默跪着。
想到邢琬在匈敖的憔悴模样,想到死去的蓝竹,想到猖狂的匈敖士兵,想到受苦的百姓,邢弘的决心更加坚定。
邢弘募地拔出白落剑,架在颈处,白落虽未及皮肉,可锋利的剑刃已然伤到了邢弘,一道血线出现在邢弘鄂下。
刑垣吓了一大跳。
“弘儿,你干什么!快把剑放下!”
“父皇不答应,儿臣今天就死在这里!”
“你你”
邢弘手腕一抖,剑刃瞬间在邢弘鄂下划开了一道数寸长的伤口,鲜血顺着剑刃快速流下,一滴滴猩红的血珠坚定地在平整光滑的青石地砖上摔开一朵朵“血花”。
“好好!我答应你,答应你!”眼见邢弘就要自刎于此,刑垣什么都顾不上了。
“呼。”感受着刺痛与血的温热,邢弘缓缓吐出一口气。
邢弘放下白落,将其收回剑鞘。
刑垣长叹一口气,“弘儿,你何苦如此啊?”
“请父皇相信儿臣,儿臣一定能赢。”
太医小心翼翼为邢弘包扎好了伤口。
刑垣摆摆手示意众人出去,顷刻间,偌大的宫殿再一次只有父子二人。
“我知道,你把婉儿带回来了。”刑垣湛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也不想让婉儿受苦,但我没有办法。”又一杯。
“她不回宫来,也好,父皇对不起她。”又一杯。
“弘儿,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想当这个皇帝,哈哈,算了,这个不说了。”又一杯。
“你一直做的很好,但你让我很失望!”刑垣的神情猛然严厉。
邢弘低头不语。
又一杯酒,“记住,你的命,是我给的!从今以后,不允许你自作主张!”
“只此一次!”
酒樽被重重放在案桌上,九五至尊的皇帝,无尽的威严展露无疑。
“是,父皇。”
邢弘缓缓退下。
“弘儿,无论如何,你不能死。”
“是,父皇。”
邢弘退下去了,空荡荡的大殿只有刑垣一个人。
什么?与匈敖开战?消息一出,满朝震惊。
许多大臣不同意开战,太子疯了,皇上也疯了?怎么可能打的赢呢?
“不必多言,朕意已决!”朝堂之上,刑垣看着邢弘,对所有上朝的大臣说到。
“只此一战,吾儿亲征。”刑垣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只有邢弘明白,脖子上丝丝温热的感觉,更刺激着邢弘的心脏。
短短几天,侯国,已经处处弥漫着战争的氛围。邢弘举国调集兵力,更是在东南一带抽调了所有骑兵,那是邢弘亲自训练的士兵,不仅训练有素,而且作战经验丰富。
看到大街上大批大批的骑兵飞驰而去,百姓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平时已不敢出门。
“糊涂!糊涂啊。”邢垝实在不理解刑垣的决定,待送圣旨的人走后,他一把将圣旨摔在了地上,圣旨上命令他立刻调动手下所有的军队,即刻赶赴西北边境防线准备迎战,这是要以全国之力开战啊,在他看来,这是一场亡国之战,亡的,会是侯国!
卢斋提起衣袖,擦拭着额头上不断涌出的汗水。
岂止是想不到,简直是不敢相信!
平日温厚和善皇帝怎么会颁布这样的旨意?!
“打的这么坚决?没道理的,皇上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呀?”卢斋百思不得其解,“可这圣旨又是实打实的”
“先生,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提前”邢垝思衬着问道。
卢斋连忙摇头否定,“不行,匈敖人已经撕毁了契约,他们不讲诚信,又一次大军压境,如果这场仗不打,等待侯国的下场,只有亡国了。我们更不能提前行动,我们一旦贸然行动,势必会引起国内的混乱,那侯国就更保不住了,我们准备的一切就都付之东流了。”卢斋擦着不断冒出的汗,继续说到,“我没想到皇上如此坚决,选择举国开战这样的话,我们被绑到了一起,我们只有全力以赴,才能保住侯国,再谋其他”
“匈敖有三十万大军,我们拿什么挡?!”邢垝气急败坏说到。
“大人息怒,事已至此,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事发突然,镇守各地的将领陆续收到了加急的命令:调兵,进军西北。
沉寂的侯国沸腾了起来。
荒凉的边境现在人头攒动,都是士兵在修缮城墙。百姓已经转移到了后方。
深秋了,自草原吹来的风已经厉害得很了。城楼内,满屋武将,列坐两边,正中央烧着一个炭炉,屋内倒是暖洋洋的。武将中不乏精壮的,也不乏肥头大耳的。
主坐处,邢弘散坐着,端端扫视屋子里的人。
两个月,大小打了七八仗,己方伤亡不小,但边境守住了。
“说说,当前局势,各位有什么想法?”邢弘开口说到。
邢弘的突然发问,让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邢弘冷笑,“程将军,你说说吧?”
“侯国第一将”程将军,战功赫赫,荣誉无数,武艺高强,素有“武艺第一”的美名。
突然被点名,程将军显然没料到。“毛头小子,无礼至极!”这样的方式让程将军心里非常不高兴,“我的资历不知超你多远,皇上也要给我三分薄面,乳臭未干的小子。”
心里虽然不快,嘴上还是恭敬地答到,“启禀太子,臣以为,敌强我弱,我们还应坚守不出。”
“坚守不出并非良策啊。”邢弘扫视四周,“谁有不同见解,但说无妨。”
一时屋内陷入寂静,程将军已经说了坚守,谁还有异议呢?
“殿下。”角落,一小将起身,走上前来,单膝跪地。
“你有不同见解?”邢弘笑到。
“回殿下,小臣认为坚守实乃一时之计,我们还应主动出击才是。”
眼见程将军的脸色变差。
“逮,哪来的小子,胡言乱语,这是你说话的地方吗?!”一魁梧偏将出言斥到。
程将军脸色有了些缓和。
小将脸色一下通红,也不敢再说话了,只低头跪着。
邢弘看了那偏将一眼,摇摇头。这里谁说了算?是邢弘吗?不是,是程将军。屋子里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军官都是站在程将军一边的。两个月来,邢弘忙于挑选精锐骑兵,这会儿才得到一点空闲,出征在即,得理一理后院的杂草了。
“我同意你的说法,坚守,是等死。”邢弘起身拍拍小将的肩膀。
“殿下,出战,无异于找死。”程将军针锋相对道。
“嗯,有道理。”邢弘与程将军眼神交汇,程将军目光很威严,胡须挺立,面庞坚毅,稍有白色的须发,虽然程将军美名远扬,但邢弘觉得程将军有些华而不实。
程将军毫不退让,目光直视邢弘。
“这样吧,支持程将军意见的举手。”
突然的表态,让满屋武将不知所措,这不只是表态,还是站队呀。
最后,只有四个人举手表示支持。
程将军脸色铁青,一屋少说有二十人,只有自己的几个亲信支持自己?!
“啧啧,支持我的其实也没几个吧。”邢弘语气平平淡淡,突然猛烈起来,“来人!把举手的四人拖出去,斩了!”
“哗”屋子里乱了套了,谁也没想到这就要砍头了?好险没有胡乱表态。
那四个人一下子没了力气,像泄了气的皮球,全然没了刚才的精气神。
程将军紧紧攥着拳头,脸色铁青。
邢弘在告诉程将军这里的尊卑,邢弘只等一个服软。程将军不动,邢弘也不动。
侍卫押住求饶的四人,向外拖去。
“等等。”程将军终于出声到。
“将军救我啊!”那四人见有了救星,什么颜面也不顾了。
“闭嘴!也不看看谁在你们面前。”程将军斥到。
四人明悟,连忙向邢弘求饶。
“殿下,老臣斗胆,还请原谅他们。”
“哎,程大将军言重了,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我怎么舍得斩了我军中栋梁呢?玩笑话而已。你们退下吧。”
“喏。”侍卫退下。
屋内陷入了沉寂,但很明显,邢弘已经掌握了局势。
太子的意思,出战?真的要出战?匈敖三十万铁骑呀,硬拼的确无异于找死。屋内武将皆想到此,气氛微妙起来。
邢弘了然,“我出战,你们不用,你们只有一个任务,筑城死守!可以退,但最多只能退七十里,再多,寸土不让!届时就算是全军覆没,也不能再退半步。记住,我们的身后就是我们要守护的人!”
满屋武将皆震惊不已,程将军亦然。
邢弘废寝忘食,用了两个月时间,选拔出了三万精锐骑兵,就是为了此事。邢弘心中早已有了计划,虽不光彩,但那样做胜率极大,不得已而为之?为报复而为之?邢弘不再去想。
三万精锐骑兵,何等雄壮威武。侯国临近草原,盛产良马,故此骑兵军队兴盛,这也是侯国能在战乱中存在的原因之一。
三万人,分三千队,十人一队,一人为队长,一人为副手,所有人都要换上匈敖的服饰。服饰是赶造的,但质量没的说,很保暖,能极大限度抵御冷风的侵袭。
最精锐的三十支队伍负责传递实时信息,剩余队伍直插匈敖大后方,他们的任务是屠杀,这很不光彩,也会倍受谴责。
随人怎么说吧。邢弘明白这一战将是自己一生中负罪最强烈的一战,但他还是要打。
这些队伍不仅要屠杀匈敖后方无辜的百姓牵制匈敖铁骑,还要屠杀周围部族的百姓,让这些部族以为是匈敖人做的。
激发各方的愤怒,匈敖必败。
三万铁骑乌泱泱一大片,但却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其他的话,我不多说。只一句,记住:你们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国家,为了我们的亲人,是正确的!”
“不要硬撼敌人大军,首先是保命!”
“我会一直与你们一起,我们一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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