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群跟随了好远,护卫了许久才停下,远远眺望着远去的人。
邢弘二人渐渐淡出马群的视线,领头几匹马,冲着追音离开的方向一遍遍嘶鸣。
几乎没怎么休息,终于,回到了侯国境内。
邢弘这才稍稍放心,途中好好修整了一番。
“回宫吗?”邢琬淡淡的说道。
“不,去那。”
“不去!”邢琬摇头。
“去。”
“不”邢琬眼中隐隐闪出泪花。
“没关系的,走吧。”看着形销骨立的邢琬,邢弘心里绞痛。
邢弘打定主意,安顿好邢琬以后,一定要去报仇。
匈敖可汗被刺而亡,匈敖乱了吗?并没有,各科尔,可汗的弟弟,迅速稳定了局势上位,成为了匈敖新的可汗,显然,他早有准备。匈敖甚至没怎么乱。
感受着可汗专用营帐的舒适繁华,各科尔享受的坐在毡铺上。
“阿语按,怎么样?我真是没有想到啊,事情竟然变得这么简单!”
“可汗,王廷损失不大,只是,那个来和亲的女人不见了。”阿语按答到。
“哦?”
“不见了?不见了哈哈,不见了好,不见了好,那不是又有理由了吗?哈哈。”
阿语按若有所思。
“可汗,那个人一路没有一点停留,已经放走了他。”
“嗯,看到他的脸了吗?能否结交?”各科尔一下来了兴趣,他实在是好奇那个人到底是干嘛的,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只远远看到了背影,他的马,太好了。”阿语按摇摇头,似乎陷入回忆中,仔细思索着看到的信息。
“似乎他不是一个人,马上还有一个?”
阿语按不能确定,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何妍嘟着嘴,很不高兴,邢弘一年多没来看看自己了,一年零九个月,这个没良心的,不是忘了我吧?
这样一想,何妍心里一下子乱了,手头的活儿总出错。
“小云,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诶。”小云利落的回答。
小云是何府的丫鬟之一。何府已经不是以前的何府了,何桢已经官升两级,地位大涨,在这一片地界已是声名远播,以廉政之行饱受好评,府上自然与之前大不一样。
何桢升官,从根源上来说,是因为邢琬。
自从知道邢琬和亲的事,何桢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沉默寡言,一心管理县治、没日没夜理事,偶有闲暇也只是看着邢琬之前送给他的东西发呆,和何妍交流的机会越变越少,这也是何妍不高兴的原因之一。
衣食都不愁了,但好像更寂寞了,盼的那个人不来,哥哥又经常不在身边。
何妍轻轻抚摸着断雁,偶尔会自言自语。
虽然有了几个仆人,但是何妍仍然保持之前的习惯,还是事事亲力亲为,不会总是指使仆人。
这一天,似乎如常。
何妍打理着绿植,消磨着浅秋的时光。
“姑娘,有客人来。”小云小步走来,细雨汇报。
“谁呀?找哥哥的吗?”何妍问,因为哥哥的性格原因,没有几个深交的朋友,关系一般的人不会到府上来。
“嗯不像,我没见过”小云仔细回忆,对来人还是没有一点印象。
“请进来吧。”
绿植的叶子已经微微泛黄,何妍轻轻拂过微微泛黄的叶边,嘟了嘟嘴。
脚步声即刻便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靠近,好熟悉!这个影子,何妍“腾”的抬起头。
真是他!
邢弘,你怎么才来看我?哼,绝对不理你了。
何妍想到邢弘这一年来一次都没来看自己,欣喜又变成了生气,不禁气呼呼的想到。
邢弘本来心绪不高,但见到何妍,心里突然就是一喜。
一年零九个月没来了啊,一直在东南一带征战,竟抽不出一点空闲?!邢弘真想好好抱抱她啊,自己的双手满是鲜血,自己的梦境中尽是死去将士的……心里的痛苦,不言而喻。
但是,男女授受不亲呀,强烈的情绪,邢弘只好深深忍住。
“嗯??少萱,怎么啦?”
邢弘目力极好,远远就看到何妍俏皮似瞪着眼睛直盯着靠近的邢弘。
何妍还是没办法对他生气,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到了眼前,管他是不是太子呢!
何妍跑近,不管邢弘的惊讶,直接扎进邢弘的怀里。
“笨蛋,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了?”
何妍身体的柔软清晰可感,邢弘只觉得什么烦恼都抛到了脑后。不说话,只是笑着,收紧臂弯。
什么话都不用说,两人的一切思念都在这个拥抱中了。
良久,何妍才在幸福的冲击中醒来。靠着坚实宽厚肩膀,缓缓睁开眼睛。
却突然就羞红了脸,急忙挣脱出邢弘的怀抱。
邢弘好一阵可惜,温香软玉,实在是舍不得放开呀。
“婉儿姐,你也来了呀。真真好”何妍想到自己的行为,害羞极了,红红的脸蛋让邢弘舔了舔嘴唇。
“嗯。”邢琬硬撑着挤出一个笑容,应了一声。要是拗的过邢弘,说什么也不来呀。
“对了,快去把我哥叫回来!知道婉儿姐来,他一定会很高兴!”何妍一想到,马上对仆人吩咐到。
“婉儿姐,你不知道我哥有多想你,简直是茶不思饭不想,人都瘦了一圈,就看着你留下的东西发呆”何妍显然高兴极了,自顾自说着。
邢弘轻轻拽拽何妍衣袖。
何妍不解的看邢弘,这才发现邢弘脸上的疲惫与苦涩。
“怎么了呀?”何妍不禁心疼邢弘,“呀,婉儿姐,你怎么哭了”
邢琬的消瘦与憔悴肉眼可见,因为太高兴,何妍竟然忘记了!
想起来的何妍呐呐不知道该说什么。高兴的心情随着邢琬脸上一滴滴滚落的清泪一点点消失。
邢弘闭上双眼,长长出了一口气。
什么公事,全都抛在了脑后,何桢几乎发疯了,没命的狂奔,通报的仆人根本追不上。
“腾腾腾”脚步如暴雨的雨点般急促。
何桢不要命一般冲进来,撞开了数个房门。
“在哪?!在哪?!你在哪?!”
这一次分离,何桢才真正明白邢琬在自己的心中有多重要,不可分割!哪怕她是公主,不管她是公主!
还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了,没想到这一次,我死也不会放手!这是何桢无比坚的信念。
差一点点就冲进去了,可真的听到邢琬的声音自房内传来,何桢一下子停住,像突然被定住了一般。何桢好怕这一切是不真实的,怕房内的人飞走了。
喘着气,何桢颤抖着缓缓推开房门。
寂静,一下子寂静下来。
四个人,两双眼睛就那样对视着。
“你你还好吗?”何桢轻轻问到。千言万语说不出来,只化为了这弱弱的一句问候。
回答他的,是骤然从那张憔悴的脸上流淌下来的清泪。
无论发生什么,我绝对不会放手!
何桢第一次强硬的对邢琬。不管她的挣扎,紧紧抱着她。
邢弘拉起何妍,悄步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不要让人失望!这就是邢弘硬将邢琬拉到这里来的原因。
何桢怀里的邢琬终于停止了挣扎
邢弘抱着头,一脸凶狠。
何妍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也不想,轻轻拥住邢弘,“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难过了”
不知不觉,已是满天繁星。
“我们走吧。”何妍说到。
邢弘回头看了一眼,仍然只是没有动静的房门。
“嗯。”
何妍点起蜡烛,屋子被烛光照亮。
邢弘的脸色扭曲的可怕。
“怎么了?你怎么了啊?”何妍急得流泪。
邢弘想挣开,何妍却抱得紧紧的,就是不放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哭。先放手吧,我没事了。”邢弘对自己一时失控非常愧疚。
“你说你到底怎么了,不然我不放。”
“我告诉你,你别怕,好吗?”邢弘渴望倾诉自己的痛苦,只想对何妍倾诉!
“嗯!”
邢弘伸出一只胳膊,紧紧抱着何妍。
噩梦,还是救赎?流散的饥民,冲杀的士兵,无数的死人,鲜血,残肢,无辜的平民
邢弘好多次在噩梦中惊醒,那些人在叫喊着,偿命偿命
邢弘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这不是为了更多的人吗?但是,但是
邢弘颤抖着,这一刻,邢弘所有的脆弱都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那些铁血、坚强、面无表情的伪装,全都破裂了。
何妍听着邢弘胡乱的诉说,清晰地感受到了邢弘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
何妍明白,也不明白,邢弘说的其实是乱七八糟的,但她体会到了邢弘那无比的恐惧与痛苦,心疼,只能把怀里孩子般哭泣着的一点点诉说着的人抱得更紧。
天都亮了。
何妍听了一夜。
邢弘终于睡着了,何妍轻手轻脚把邢弘放置在木榻上,看着邢弘终于安详的睡容,露出了一点笑容,这笑容中不乏心疼。
睡梦中的邢弘突然也微笑了起来。
邢弘好久没有这样的一个好觉了!
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只是,肚子好饿啊。
“呦,终于醒啦,还以为你的睡死过去呢。”
“嗯?”
谁在说话?邢琬!
“三姐!”
“干嘛?没见过你美丽的姐姐呀,这么激动。”语气不大仁慈,但邢琬的脸上重现了往日灿烂的笑容。
邢弘满是激动,三姐回来了!
“额那个,三姐,少萱呢?”曾经的三姐真的回来了,但是何妍哪里去了呢?
“还说呢,你个没良心的,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整整三天!是妍妹妹一直照顾着你,这才刚刚去休息,你还想打扰她呀?!”邢琬一戳邢弘的脑袋,质问到。
邢弘连忙道“不敢不敢”,心里是无比的感动。
“那个,三姐,我饿了。”
“能不饿么?等着,马上给你拿吃的来。”邢琬马上起身。
饱餐一顿,浑身又充满了力量,邢弘感觉现在的自己再闯一次匈敖都没有一点问题。
“邢兄弟,好些了吗?”何桢关切到。
“我说,你是不是叫错了,还兄弟呢?”看着何桢邢琬如胶似漆的样子,邢弘打趣到。
“呸,你个臭小子”邢琬羞到。
“天啊,我三姐竟然害羞了?”邢弘故作夸张,好不高兴啊。
“何大哥,不,姐夫,我三姐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能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你放心!”
“嗯。”看见何桢无比坚定,无比认真,邢弘放心了。
“臭小子,你一定要走这么急吗?不告诉少萱一声吗?”邢琬依依不舍的说。真的,邢琬对邢弘慢慢是不舍。
“让她好好休息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邢弘笑到,邢弘心里轻快极了,也充满温暖与感动。
“晚些走”
“不,有些事,我必须去做!姐夫何大哥,你不必挽留了。”邢弘打断了何桢的话,“再说了,我把姐姐都留在这了,这就是我家了,我可想来就来啊!”
“是!是!”
“行了,都回去吧,走了。”邢弘不再迟疑 调转马头,策马而去,追音一声清脆的嘶鸣,闪电般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邢琬眼中隐隐的泪花,旋即滑落脸颊。
何桢轻轻为妻子擦拭眼泪,没有仪式,但一切都确定了!
熟睡的何妍猛然惊醒
不成想,还是食言了。皇城就在眼前了,宏伟高大的宫门在不远处矗立。
留书诺到一个月就回宫,但却用了两个多月。
其实这也不怪邢弘,在无边无际的匈敖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两个月,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了。
踌躇一番,邢弘驾马而进。
必须面对的,一定要面对。还有好多事必须做呢!
父皇,您能听儿臣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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