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弘亲自出战的消息迅速传开。
无视满朝文武的恐慌,大殿之上,刑垣脸色如常。
“有什么可担心的?!尔等做好自己的事,等太子凯旋便是!”
刑垣自然很担心,但他偏执的相信邢弘,不会动摇,不敢动摇。刑垣忽然很后悔,即使匈敖打到皇宫,他也不应该同意邢弘的请战啊。
邢弘取得的辉煌成绩,人们有目共睹,刑垣引以为傲。东南一带的安定繁荣,是建国以来未曾出现的。邢弘请战之时,刑垣早已得到了匈敖举兵入侵的消息,面对邢弘的请战,刑垣心里万分纠结。
面对实力强大的匈敖,所有将领都败过了,只剩下邢弘没有败过,邢弘是侯国最大的希望,面对匈敖大军,刑垣希望邢弘能化腐朽为神奇,挽救侯国。
一面是侯国安危,一面是亲生骨肉的生死,刑垣难做决断。
刑垣在先皇临终前发过誓,保证让侯国存在下去、富强起来。他做的还不够吗?难道一国之君总要承受这些吗?
刑垣咬牙做出了决定,心头在不断滴血。
退朝,满朝文武退去,吩咐左右的人都下去后,刑垣颓坐在龙椅之上,一下子苍老了数岁一般,喃喃自语,“弘儿,千万不要有事!千万”
邢垝一方守卫边线,驻城不出。虽有心保存实力,但难免仍有损失。
“太子疯了吗?这样的局势还敢主动出击?”
数个炭炉把屋子烘烤的暖暖的,案桌上摆着丰美的食物。邢垝几人一边享受着,一边研讨局势。
一个炭炉正在卢斋身边不远处,卢斋被烤的出汗:“太子用兵虽然奇诡精妙,但这样的局势,冒冒失失主动出击实在是不妥,怕是要全军覆没呀。”
周世炎思衬道,“我倒觉得太子不会打无准备的仗,太子定有奇谋。”
周世炎,邢垝王府的幕僚之一,与卢斋地位相差无几,是邢垝的左膀右臂。
“哦,世炎有何高见?”卢斋问道。
周世炎冲邢垝行了一个礼,又冲卢斋行礼,这才说到,“太子出征前,以程将军立威,严令各将领死守边境,不得退出七十里外。又亲选三万精锐骑兵,太子这样做,必然是有了破敌之法!”
“嗯,我已收到死守的命令了。哼,好小子,当真不把我这个叔父放在眼里。”邢垝出言说道,“我这个弟弟竟然这么信任弘儿,让他统管所有军务!管他有没有计谋,败了才好呢。届时,军权就在我们手中了。”
听着众人野心勃勃的议论纷纷,邢涟心中不是滋味。邢涟,字谐波,是邢垝的嫡亲第二子,年长邢弘几岁,但与邢弘交好,性情秉直忠厚。
“弘弟,你要小心啊!”
东南一带。
马佑严加备战,时刻小心着敌国的动向。还好,各国没有异动,一年多,他们被打怕了,打疼了,还在舔伤口呢。
马佑,以及邢弘培养的十二位优秀将领,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懈怠。
自邢弘调兵的那一刻,马佑的心就悬了起来。
“殿下,侯国的将来就靠你了!”
何桢心事重重走进家门,即使掩饰的很好,还是被邢琬发现了。
耐不住邢琬的要求,何桢终于松口了。
“上面的公文要求我们加急征收税务听说边境战事吃紧匈敖三十万骑兵入侵局势很不乐观”
邢琬很聪明,马上就想到了,急到,“邢弘是不是去了?你快说!”
“是他是主帅,亲自出征”
啊,怪不得,邢琬与何桢大婚那天邢弘都没来。自己还一遍遍告诉他的,怪不得。
(邢弘上一次离开之前,何桢邢琬告知邢弘,他们已经决定半月后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邢弘自知可能来不了,含糊答应,果然,那一天,邢弘已经在带兵赶往西北边境的路上了。)
邢琬险些瘫倒在地,匈敖人什么样子,她还不清楚吗?
何桢急忙扶住邢琬,连声安慰。
“对,对,邢弘厉害着呢,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邢琬强自稳住心神,一遍遍告诉自己邢弘不会有事。
“对了,不要让萱儿知道这件事。”
两人对此一拍即合,但殊不知,何妍就在门外,她全都听见了。
何妍悄悄离开。
“你怎么会有事呢?你不是答应我来看我的吗?”
“你一定要安全回来呀!”
何妍为邢弘一遍遍祈福。
越来越多的边境居民抵达后方,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流言蜚语不断。所有的侯国人都意识到侯国有一场关乎国家存亡的大仗要打,太子是侯国最后的希望。人心惶惶的同时,所有人都出奇的配合,无论贫富,无论贵贱,所有人都期盼太子打赢这场战争。
邢弘还在精心统筹最后的事宜,思前想后又进行了一些布置,这才感觉心下稍安。
了解到匈敖强大的实力,邢弘已经意识到自己肩负的责任是多么重大,赢了,侯国存,败了,侯国就会亡。如此简单的结果,却将是一个残酷的过程。
日色渐沉。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邢弘自己对自己说道,必须狠下心来!
“出击!”
“喏!”庞喜答到。庞喜正是主张主动出击的小将。邢弘将他调到了自己营帐之中。
庞喜急步去传达命令。庞喜知道死守必死无疑,但他绝没想到太子殿下真的要主动出击!当得到调令时,他简直不敢相信!
面对三十万铁骑的防线,三万人想要穿过,简直是痴人说梦,但十个人,就太简单了,更何况还穿着匈敖的服饰。
趁着夜色,一支支队伍陆陆续续出发了。
这一夜,邢弘的营帐中,灯火注定一夜通明。
“怎么?有什么问题?”邢弘伫立在帐门前,望着出发的队伍,同时也注意到了庞喜欲言又止的样子,出言说道。
“殿下”庞喜欲言又止。
“说。”
“殿下,小将斗胆,想知道为何只调了我一人?”
“呵,你至少看的比他们远些。”
庞喜来的晚,并不知道邢弘之前下的种种命令,想问,但看到太子兴致不高,又没了勇气。
各科尔也抵达了前线。
“大汗。”阿语按行礼。
“嗯。怎么样?”
“从未有过的顽强!”
“哦?”
“两个月来,我军寸土未进。敌人似乎与之前大不相同,不仅战法精妙,避开了我军锋芒,而且士兵素质大幅提升了,使我们有些损失。大汗,我们是不是先撤退?来日方长,届时再来个出其不意,效果更佳。”
“不不不,不能撤退。你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决定全力进攻这个国家吗?”各科尔摇头否定,又问道。
“不知道。难道不是那个什么公主的原因?”
“哈哈,一个女人而已,哪里值得这样,再说,我的王后难道不够好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各科尔显然是开个玩笑,又自顾自说道。
“我们足够强大了吗?并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没有肥沃的土地,没有足够的钢铁哪里有?中原!侯国,就是通往中原的通道!踏平这个国家,我们就将拥有一切!”各科尔的雄心被毫不掩饰的展露,所图之大,所思之深,大大感染了阿语按。
“我那哥哥眼光实在是短浅呐,被那么一点好处就蒙住了双眼。此时,正好那个公主失踪了,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吗?中原怎么说的?师出有名,是这个词吧?哈哈。”
“大汗英明!”阿语按对大汗是心悦诚服 对前景充满了憧憬。
但是,此战鹿死谁手呢?
第二天半夜,月色皎洁。三千支队伍全部出发了。
邢弘缓了缓疲惫的精神,起身。
“我们也该出发了。”
“喏。”
邢弘安排整个骑兵的作战方式:流动战。三千支队伍网状散开作战,邢弘一行指挥沿着中心线直线行进,这样,方便三十支通信骑兵送达即时消息。看似松散的作战实则紧凑,各个队伍联系方便,有碰面的机会,己方骑兵手臂系上红色布带,利于识别,不会出现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情况。另外,小股作战、且战且退的打法安全性也比较高。不仅入侵匈敖后方,更重要的是入侵草原各部落,屠杀的目的是激发矛盾,侯国骑兵身着匈敖服饰,使各部落认为是匈敖人入侵,这样,各部落出兵攻击匈敖,使得匈敖后方受敌。
邢弘上次来就发现草原各部落战争不断,矛盾很大,匈敖一家实力最强,各部落倍受匈敖压迫,心中早已不满,邢弘要推波助澜,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匈敖后方受敌,自然要派兵回防,侯国边线便可无碍,如果极其顺利,甚至可能击溃匈敖。
面对侯国骑兵,自然有利,但面对平民,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不留活口,是邢弘的命令。众人口粮就地取材,不是问题。问题是人的精神。
邢弘对此内心苦闷、自责不已,但心中亦有愤恨,此举应该,心中复杂滋味,暂且不提。
匈敖平民土屋内,血流满地,这一家人已无气息。
十人长借着篝火擦拭着剑刃上的血迹,手却颤抖不已。
烤羊滋滋作响,肉香满屋。但屋内十人没有一个人有胃口。
“仕长这他怎么处置?”一士兵双手奉上一物,竟是一个不足满月的婴孩!
小婴儿不哭不闹,咿咿呀呀摆动着莲藕般的手臂。
沉默,在血腥味中,十个人沉默。
良久,十人长才吐出一个字,“杀”
士兵举起长剑,却迟迟下不去手。
“我来!”十人长挺步向前,长剑猛地一挥。
每个人都不忍去看。
十人长颤抖着从怀中拿出一张画像,邢弘的画像。这是临时赶制的画像,所以画的一点也不像,每支队伍都有一张。
邢弘深知那种负罪感!最后做了一些布置,这是其中之一。
“看到了吗?这是太子殿下!我们是为了侯国!为了太子殿下!”十人长嘶声力竭地喊到。
士兵俱是一惊,心神一荡。
“为了侯国!为了太子殿下!”喊声回荡。
火光中,这只队伍再次行进。
这样的战争,是对精神的摧残。此时此刻,邢弘成了士卒们的精神支柱、成了将士们的坚定信念,这样一个信念,支撑着他们的神经,恢复了他们的力量,这样一个信念,使他们忘记了杀戮,一心为完成使命。
同样的情况,在草原各处发生着。
血与火,残忍的杀戮与内心欺骗般的救赎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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