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 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1）
清澈蜿蜒的溪涧旁，乱石丛生、碧苔蔓延，茂密葱郁的树木错杂排列，或绚丽或朴素的菌类、草药生长于不起眼的角落。
晔璠弓着身子、睁大眼睛四处搜寻，好容易看到了一株草药，喜上眉梢，忙跑过去采摘下来。
“喏，”她把手中的草药举到宫慕哲面前，“看，猜猜~这是什么？”
他认真地低下头研究了许久，方摇头道：“不知。”
“嘻嘻~是龙胆草（2）啦，此物功效不少、较为常用，这次运气还挺好的，刚来到就看见了它。”
宫慕哲明了地点点头，又笑问道：“它有什么作用？”
“……”
晔璠的笑容僵在脸上，举着的手攥得更紧了，她皱起眉头，看起来在苦苦思索。
“呃……减缓疼痛、嗯……润……润喉清热……呃……那个……泻肝、肝胆火……还有……”
见她背书的痛苦模样，宫慕哲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你笑什么？！”
晔璠恼怒地撅起嘴，辩解道：“我、我虽然医书背得不算太好，但是，实践还是比较在行的！比如随便给我一个病人，除非是什么罕见的大病，我都能治好的！”
“好，”宫慕哲点头温柔道，“我相信你。”
“这还差不多！”晔璠得意地笑了，把龙胆草扔进背篓里，转过身继续向前走，道，“说来也奇怪，这边的景色多好啊，山青水绿的，玄懿为何说她喜欢看半山腰的悬崖呢？更奇怪的是，她喜欢也就罢了，其他几人竟也喜欢，结果就只有我们两个来采药了。”
宫慕哲无奈地弯了弯唇角，道：“……确实，很奇怪。”
……
寒风凛冽的悬崖上，四人瑟瑟发抖地缩在一块巨石边。
羽清的声音比风还要冷：“为何要停留在此处？而且，为何要拉上我一起？”
“方才晔璠说过，这山上的风景不多，”生于南方的玄懿最是怕冷，此刻声音都有些颤抖，“除去予们现在所在的，可以看到壮阔风景的悬崖，再往下走，便是她要去采药的溪涧了。”
“本不就是打算与她同行？”
涟叹气道：“答应和她一起下山，是因为她为人热情单纯，况且结识不久，如果拒绝，恐怕有失情面。”
“这我明白，”羽清道，“但是既然决定一同下山采药赏景，为何我们中途要离开？”
李乐之失笑地看向她，道：“如果你是他们二人中的一个，你会希望别人一直在旁边吗？”
“……别人在或不在，又有什么区别？”羽清思索道，“但是我们明明说了要同行，却中途变卦，岂非不信之举？”
闻言，玄懿“噗嗤”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玄懿一边笑，一边揽过她的肩膀：“真的，羽清，你的学识和修为，这都没得说，予觉得，你此番下山历练，最重要的是学懂人情世故。”
“……”
“来，”她转过身，面向羽清道，“你来说说看，你把我当做什么？”
羽清虽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转移话题，但还是认真回答道：“朋友。”
“没错！”玄懿眨眨眼睛，“你、我，还有涟、乐之，我们都是朋友，我们对彼此的感情，是友情。
“这世上最重要的三种感情，除去友情、亲情，剩下那一个，便是爱情了。”
“这个我知道，”羽清垂下眼帘道，“仙门百家皆训诫弟子，一旦动情，必遭除门；况且下山数日，我已见了太多为情所困之人。”
李乐之突然反驳道：“哎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只不过见过几个惨一点的，也不能以偏概全啊。”
羽清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我就是要以偏概全，怎样。”
李乐之被噎了一下，撇嘴道：“我跟你讲道理，你却毫不讲理，唉。”
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心下暗自叹气，既然师门明令禁止，那么对于羽清来说，感情这东西自然是不要触碰的好，只可惜了他的心意……
玄懿摆了摆手，笑道：“乐之小弟的法子不顶用，那试试予的说辞吧。”
羽清不再言语，一双漆黑的眼睛不以为意地看向她。
“就说秦夫人吧，你看看她，受了这么多苦，但她可曾有过一句怨言？”
“没有……”
“正是因为有深爱的丈夫的希望，有深爱的孩子的企盼，她才能这么坚强，面对这些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的困难，她不仅坚持了这么多年，还最终找到了解决的方法。”
羽清似乎认同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却仍有不解。
“再说小哲，你难道没感觉，他从前那么苦闷的一个人，在见到晔璠之后，好似魂魄都被换了一般么？”
“确实……”羽清仔细地想了想，又叹了口气。
“羽清，你不要误会我们的意思，”涟突然柔声道，“玄懿和乐之也只是希望你不要对这件事物存有成见罢了，并不是要求你立刻去追求。”
“我知道，”羽清垂下眼帘道，“只是我目前还是无法……”
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有些人渴望爱情，有些人追名逐利，你不用刻意改变自己。”
“哎？”玄懿指向她笑道，“你和予们不是同一阵营啊，怎么说起相反的话来啦。”
涟闻言也笑起来：“虽然阵营不同，但是羽清最爱听我说的话，你们俩现在可成了我的手下败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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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节选自唐·王维《青溪》：
言入黄花川，每逐清溪水。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请留盘石上，垂钓将已矣。
2 龙胆草：中国传统草药，春、秋二季采挖，洗净，干燥，即可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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