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玄府的府试向来没甚新意,从内院挑一批战力强的通灵境,偶尔会有一俩个蜕凡境来一战十,在长老的监察下,师兄们胜了有奖赏,师弟们胜了可以直升内院,也有一点熟络师兄弟间关系的意思在里面,但从来没听说过,会有蜕凡中期的师兄参加府试,更别说这种离被称为仙人的仙身境只差一步之遥的巅峰蜕凡境了。
于是,除开鹿悠三人和越发狂热的姜子恭,以及一直不动,面无表情,清清淡淡的青衣少年外,另外五人越发绝望。
大汉右手边的那人双手按地,大汉脚下便不时有石刺升起,然后在触及大汉身体时一一碎裂,也许是初入窥源灵气不济,也许是一直做无用功让他有些恼火,只见他停下攻击,闭目凝神片刻,低喝一声,大汉双腿之间的地面上突然暴起一根极细却十分凝实的暗黄色石刺,速度极快,直刺大汉胯间。
大汉皱了皱眉,第一次动了,左脚抬起,以比石刺更快的速度一脚将其踩碎,将全部神念附在石刺上想孤注一掷的少年顿时被反噬,脸色惨白软倒在地,无力动弹,正在攻击的几人急忙后撤,十分警惕。
大汉很是生气,瓮声瓮气道:“我开始忘了脱衣服,结果被你们给撕了,是我的错,但我总不能在清海长老面前把裤子脱了吧?有什么手段冲我上身来,再把裤子也弄破了,师妹会骂我的!”
大汉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好像越想越气,竟然大踏步冲向了兽化的少年,正四肢着地弓着腰的少年碧绿的竖瞳缩成了针尖,整个人一颤,嘴鼻向前突出,后腿反关节弯曲,身后窜出一条尾巴,完全成了一匹狼。
然后……这匹狼像条被驱赶的土狗,慌忙窜出俩丈后又愣愣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极为人性化的,呆呆的表情,然后脚步轻快地避开了大汉的一掌,四条腿迈着遛弯一般的步子,时不时还回头瞅瞅追着他的大汉,咧着嘴哭笑不得。
眼前这幅好像野狗偷吃了厨子的肉,然后满足地溜着气急败坏的厨子顺便消消食的滑稽场景让在场的所有人瞪圆了眼睛,在天上的鸟人弟子直接栽了下来,快要刻完阵纹的姜子恭手一抖,差点前功尽弃,连正在推演的鹿悠都怔了一下。
大汉的速度对于在场的诸位来说不算太慢,至少抵得上大半个佘庆年,但是完全狼化的少年只论速度仅次于栽了个狗吃屎的鸟人同门,特别是大汉急转时还显得很笨拙,简直可以说是被戏耍,因为那匹狼已经不自觉地甩起了尾巴,很是欢快的样子。
当然,蜕凡境怎么说也不会没有远距离攻击手段,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大汉留了一手,于是一直未动的青衣少年眼睛一亮,看向姜子恭,姜子恭却没空看向他,只是凝神将最后一颗妖核按入地面,取出一柄巴掌大的阵旗掷向演武台一处,掐诀激活阵法,这才望向青衣少年,同时大吼道:“孙洺!全力!”
姜子恭耗费不少材料,再埋下六颗窥源境妖核,刻下阵纹,最后还要借助阵旗的力量才激发的这一座阵法名为惊神。
阵名吓人却也不算虚名,这座阵法可繁可简,强可镇杀掌玄境圣人,弱也能出自姜子恭这种初窥门径的阵师之手,只因为它实在不复杂,只是将所掌握的针对神识的小阵在不相互影响的情况下结合在一座大阵中,所以从弱至强有无数布法,而姜子恭借助妖核和阵旗几乎将这座阵推到了窥源巅峰,并将所有威力集中于一点,所以强如大汉,也摇摇头停顿了一瞬。
接着,演武台上便多了一轮熠熠大日,所有人眼前一片白光。
散发着热意的大日一瞬便熄,只在众人眼中留下久久不去的残影。待到众人恢复目力,骄傲如鹿悠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托大了,姜子恭有威胁他们的实力,而名为孙洺的青衣少年,更是可以杀死场间除大汉外的任何人!
从孙洺先前所站之地起,到他撞在大汉后背这一路上,多了一条半人宽,还在不断散发着热意扭曲着空气的焦黑鸿沟,底部还有一抹暗红在渐渐沉寂,孙洺用最后的力气后退一步,抬头看了一眼大汉的后背,有一抹淡淡的焦痕正在快速散去,苦涩地对姜子恭笑了笑,仰天倒下,陷入昏迷。
大汉立马转身伸手捞住他,避免他掉入滚烫的沟里,将他放在一旁后,大汉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看着昏死过去的孙洺,憨厚地笑了,突然又涨红了脸,手往下一兜,然后拍打不停,显得极为窘迫和狼狈。
没办法,裤子的后半边烧得干干净净,火舌正贪婪地往前舔舐,再不兜着点,不止光屁股,还要在长老面前遛鸟了。
姜子恭面如死灰,妖核在刚刚一击中受到反噬,全部破碎,他自身的灵力也用尽,强行将大阵威力集中到一点,神念也近乎枯竭,他不比孙洺好到哪去,只是勉强站着罢了。
“这样都没伤着,怎么会派出这样的怪物来府试?”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大汉双手捂着档,望了望彻底绝望的众人,无奈道:“长老的嘱托看样子是完不成了,直接最后一步吧,从现在开始,除了姜子恭,还醒着的人谁离我越近,长老对你们的评价就会越高。”
几人正面面相觑不明就以,突然便感觉真的有一座高山悬于半空,正在缓缓下压,若是说大汉先前的气势只是气势,只能震慑心神的话,现在的气势便凝成实质,因为大汉脚边的石砖正在缓缓开裂。
鹿悠影子包裹周身形成影铠,第一个向前走去,佘庆年开启铜身,李萧身形胀大,一缕红色潜伏于眸底,俩人紧随其后,其余几人也陆续向大汉靠拢。
鹿悠三人加上那匹始终没有化为人形的狼走得还算轻松,至少步履未停,四人本身也离得最近,于是最先走进大汉身周十步内,鹿悠身上的影甲开始不断崩溃重组,佘庆年每一步落下,地板都在开裂,李萧身形再大一圈,眸子外圈一道红环,而化狼的少年已经开始踉跄起来。
直到四人走到五步之内,大狼仿佛被什么东西砸了一般呈大字趴下,化为人形,动弹不得,鹿悠的影子已经从身上褪去,被压在地上,如一锅煮沸的墨汁,不停翻滚着,佘庆年身上已经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李萧的眸子一片血红,而其他人,全都倒在了五步之外。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苦笑一下,继续迈步,此处的石砖已经碎成渣了,一脚下去没至脚踝,再度提起时仿佛千钧之重,佘庆年刚走出一步,便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竭力抬头对看来的俩人笑了笑道:“身体撑不住了,再往前挪挪也行,就怕受了伤划不来。”
佘庆年的铜身自然很难受伤,但一旦受伤,待铜身解除,反馈到肉身上,伤势会极其恐怖。曾经被李萧打得凹陷下去的印记,解除之后便是血肿一大块,若是铜骨变形,解除之后便是骨裂骨折,不会像真的青铜一般,敲敲打打,扳回来就成,所以要是他逞强多走俩步,手脚不堪重负折了,或者关节处青铜化的软骨直接碎裂,即便有上好的灵药,也是得躺上一旬有余的重伤。
说来也怪,当佘庆年认命趴在地上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但只要他试图支撑身体,那股威压便会再次镇压他,于是好奇的他乐此不疲,疯狂试探着,看怎样的举动会引起那股气势的注意,结果被骤然暴增的气势压进了地面,差点背过气去才被放出来,灰头土脸地侧了侧身子,大口呼吸着空气。
“老实点,气势是我控制的,别这么调皮。”大汉对他笑着摆摆手,佘庆年回了一个有些憨傻的笑容,大汉愣了一下,也憨笑了起来。
在这俩人比拼笑容时,鹿悠和李萧已经走进了三步内,鹿悠叹了口气,盘膝坐下,举手示意放弃,于是大汉撤去了压制他的威压,李萧身上红雾渐起,佝偻着身子又颤抖踏出一步,鹿悠皱眉喝道:“李子!”
李萧回头给了鹿悠一个放心的笑容,单手撑着地面,半爬半走着,嘴里不断念叨:“别断,别断!刚好崩裂,但不要断!”
又走出一步,当李萧稳住身形,离大汉只剩俩步远了,他再要有所动作时,身上淡淡的红雾骤然增多,翻卷着向上升腾,李萧身形一僵,咬着牙将眼底的暴戾悉数压制回去,跪倒在地,撑在地上的双手和膝盖渐渐向俩边滑去,怎么也收不回来。
李萧看着面前那只粗糙却干净的赤脚,喃喃了一句真丑,随后双脚用力一蹬,窜了出去,可惜还没等身形腾起便狠狠砸在了地上,像一个酒鬼在地上打滑撒泼一般挣扎了一瞬,嘴角淌着鲜血昏了过去。
自此,十人的入府试结束,大汉低头看着李萧,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欣赏,就是配合他双手提裤捂裆的动作显得有些猥琐。
大汉脚下,李萧的右手握拳向前伸出,哪怕昏迷也死死攥着未松,拳头下压着大汉微微陷入碎砖泥土下的小脚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