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历十三载，十二月初八，寒冬，佛教成道日，无风，有雪。
北市修义坊，迦呈早早的吃过一碗糜粥，整理好衣襟，动了动纀头，便顶着雪片，出发朝着安喜门走去。
迦呈本是天竺僧人，幼年时居于天竺梵音寺，其时常听师父迦叶大师言道，离此万里之外，有一东方大国，唤作李唐帝国，其国国运昌盛，人民安居，其都城洛阳，唤作神都，有三市一百零八坊，每个坊有人口两千一百六十多户，三市共有人口八十多万，神都皇城端门外立还有一铜柱，唤作天枢，高一百五十尺，柱身八面，下层为铁山，中部是用蟠龙、麒麟萦绕的棱柱，顶部为腾云承露盘，上置四龙立捧火珠，天枢用钱百万亿，耗尽天下铜铁，常有四番蛮夷慕名而至，受万国拜贺。
迦呈常见师父向东而望，仰慕失望之色流于表面，圆寂之时伸手摇指东方，随下定决心，定要完成师父未了心愿，于是不远万里，长途跋涉，来到神都，可惜时运不济，待到神都之时，皇城端门前的天枢大柱早已毁去，当朝圣人不在礼佛，并且听信官宦谏言，严令外国番邦不得再在城内再兴寺院，广传佛法。
无奈只得暂时住下，静待时机，可惜一等等到胡须沾胸，也未能等到圣人赦令，反到是见尽神都繁华，淡了佛心，娶一西域胡女为妻，如今也已儿女双全，生活美满，但是每年腊八，佛祖成道之日却是万不敢忘，必去城外五里前朝旧寺成业寺打扫一番，以弥补对佛祖的愧疚之情。
二、
北市，安喜门，阴暗的天空飘着雪花，随着北市开市锣响，瞬间人头攒动，进进出出的人群各自有序的等待查验。
迦呈拍了拍落在肩膀的雪花，探头看了看前面行进缓慢的人群，颇为不解，往常简单的查验，为何今日会查的如此严厉。
终于到了，迦呈拿出握在手里许久的木牌递给守城的官军，登记，查问，一刻钟之后，迦呈终于走出了厚载门，城外大地一片雪白。
成业寺已荒废多年，寺中僧侣早已散去，只有一瞎眼的老僧，痴心向佛，数十年来一直打扫寺院，迦呈抬步上阶，留下一串脚印。
无妄大师莫不是起晚了，今日是成道日，怎会没有打扰院中积雪？迦呈疑惑的走过庭院，推开大雄宝殿的大门。
一阵恶臭袭来，迦呈掩起口鼻，殿内佛祖莲花台下，端坐一人，手掐拈花，正是盲僧无妄。“阿弥陀佛！”迦呈双手合十，拜了一拜，月余没见，无妄大师终究是功德圆满，随佛西去了。
迦呈幻视四周，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帐缦，不惧恶臭，附身包好无妄大师，然后转身正正衣襟，扶正纀头，双手合十，跪下，恭敬的对着佛祖嗑了三个响头。
正午十分，成业寺后院小树林，雪下的小了起来，迦呈填完最后一铲土，用力拍了几下，虽是寒冬，后背的汗水却也侵湿了内衬，放下木铲，转身用衣袖胡乱的扫了扫身后石块上面的积雪，坐了上去，喘了口气，忽然想起胸前还有半块烧饼。早上临出门的时候，调皮的小阿媛怕自己的阿爷饿到，非要把自己吃剩下的半块烧饼塞到迦呈手里。
迦呈低头看着手中的半块烧饼，想起自己的小女儿，眉眼舒展，露出高兴的笑脸，抬头张口，嘴唇触碰到烧饼。
忽然，笑容凝结，烧饼落地，人跟着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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