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申时未至,徐通带上装着四百两纹银的木笈子坐马车启程,走阊门,经七里山塘街去虎丘山下;邹宁一刻后出发,骑马去。叶绍袁让身高、长相连名字都很像阿虎的阿蒲代为站在后门,金平仄则躲在墙边偷听;申时四刻,后门被敲响了。
“谁啊?”阿蒲问。
门外人不答话,来了一句:“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听声音不像是年轻人。
“姑苏……桃、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阿蒲差点说顺嘴了。他开了门,但见一个近五十岁的老家伙站在门外,手里捏着张记账纸。
“老伯要找的就是我。”阿蒲装作心虚的样子,边小声说话边环顾四周有无其他人在。
老伯笑嘻嘻说:“施公子要我问你:你家小姐有没有把大事报给父母?聘礼要银簪子还是铁簪子?媒婆要单独一人还是好几人?”
阿蒲回道:“尚未报给父母;银簪子;一人足矣。”
老伯拿食指沾了口水在纸上抹了几下做记号,云:“好,我这就回禀施公子,让你家小姐静心候着。”讲完转身走了。
金平仄握着算命的旗杆悄悄跟在他背后,奇怪的是这老家伙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一点不像要急着完成任务,一刻钟的功夫,才晃到一家酒肆门口。他唤店小二取下门口酒旗,提毛笔在上面写了什么,重新挂上;金平仄跟上去一看,只见酒旗上多出了三个“圈”。
“失算了,是个湖!”金平仄郁闷。
很显然,这老先生多半是这里掌柜的,红姨娘的人用好处骗他传话,回来只需将答案写在酒旗上,劫匪不必暴露身份便可接收。此时酒肆里进进出出的全是人,从中想要找出劫匪无异于大海捞针。没办法,金平仄走回叶府取马。
申时四刻(16:00),徐通坐了马车到达虎丘山下海涌桥。天色渐晚,揽胜的商贾士人们早去繁华的山塘街上寻欢作乐了,此地人流不甚多。早来了几刻钟,徐通怀里抱着装满银两的笈子,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哪个都不像好人。酉时将至,邹宁躲在暗处窥察徐通的状况,三两便衣捕快也已就位。
“请问是叶府的人么?”山上忽然走下一人,向徐通搭话。
“啊?是!叶小鸾呢?”徐通面朝山门前的码头,却不想后面来人了,被吓得不轻。
“什么叶小鸾?我听一位施公子说酉时有一位叶府的小兄弟会带着很重的行李到桥上等候,应当是你吧,他有重要的话让我转告给你……”来人向徐通耳语了几句,徐通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怎么这样?”
一会儿后,徐通回到马车旁,右手捂脸颊,左手抓紧右腕,假装牙疼,这是太湖镖局的暗号——“情况有变”!邹宁会意,假装遇着熟人,将他认识的那个便衣捕头带到僻静处:“长话短说,红姨娘很狡猾,这不是最终交易的地点。现在敌暗我明,倘若一群人跟在阿通后面必然暴露。我跟着,让你的人回去!”
“我凭什么听你指挥啊?”捕头不满道。
邹宁无奈道:“逮住红姨娘,功劳全是你的!我们半点不抢!”
徐通乘上马车,目的地是城内拙政园门口,不到半个时辰到达。下马车,徐通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大师兄,心中有些慌乱。他缓缓走向门口,正在打扫的下人抬头问他:“是叶府的小兄弟么?”
“是。叶小鸾呢?”
“有位施公子说叶府的有缘人要来此,叫我传话:你想找的人在燕子坞梨园外,路程不远,徒步走过去方显诚心;让叶府的马车回去,否则他就不等了。”
“好好好!那施公子长什么样?以防你认错人了。”徐通也耍小机灵。
“施公子叫我除了这几句不要多嘴,还望包涵。”
徐通走去桃花坞梨园,天已暗下,这次依旧是有人找上他:“是叶府的人么?”
“叶小鸾呢?”
“施公子……”
就这样,徐通背着四百两,整二十五斤重的银两被来回折腾,累得他半死。邹宁许久不见人影了,徐通完全按照劫匪的意思行事,只求完成拿钱赎人的任务。天已大黑,徐通受指引来到城东北娄门附近的来福面馆,老板示意先歇一会儿等指示,于是他点了碗红油爆鱼面大吃起来。吃得正香呢,娄门传来暮鼓声,已到了戌时五刻(20:15)关城门的点。老板急说:“施公子说暮鼓敲响时让你速速出娄门,城外有人在等你!”
“什么?”来不及多问,徐通背着木笈子直往娄门外赶,硬是抢在城门关一半时生生挤出去了,气得士兵直骂他找死的憨胚。
“这下彻底完了,大师兄被困在城里了。”
六.
“你就是叶府的下人?”没走多远,暗处传来声,徐通定睛一看,一个穿着文邹邹书生衣服的人隐在草丛里。
徐通想也不想:“是啊,快说施公子怎么交代你的?”
那人蹦出来,脸上却戴着面罩,道:“哼,我就是施公子!”
徐通一个激灵退后,从腰间拿出匕首:“你别过来!我我我……”
施公子笑道:“你到底想不想救你家小姐了?别废话啰嗦的,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距离不少于半丈地走着,行到娄河边,不远处有一艘打着灯笼的乌篷船。施公子吹了声短哨,船只靠拢过来,他一跃而上。船头头蒙面的劫匪劈头盖脸问徐通:“我要的东西呢?”
“我要的你还未必带来呢!”
另一个劫匪摇醒了昏迷的叶小鸾,把她提到徐通眼前:“人在这儿,银子呢?”
徐通卸下笈子,将其中两个麻袋都打开,露出里面大大小小的雪花纹银。劫匪仿佛三十年没吃肉的狼看见羊一般:“拿来,我验货!”徐通拒绝:“不行!老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劫匪提着叶小鸾走近船头,揭开了遮她眼睛的破布,解了封嘴的布团和绑手的绳子。徐通见状先将一麻袋银子扔在船上,等他把叶小鸾抛过来,才把另一麻袋也掷过去。
徐通说:“小鸾乖,是你爹让我来救你的,不要怕。”
叶小鸾一听,眼泪霎时决堤,一头扎进徐通怀里痛哭。徐通黑暗中也看不清她相貌,听金平仄说她颈后有颗苦情痣,一摸的确如此,确认是本人了。
劫匪验完了货,道:“哼,这小娘鱼皮细肉紧的,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还想多玩两天呢!”
“你们这帮畜生!”徐通怒吼道。
“你很嚣张啊小子!”劫匪拔出刀来要下船砍徐通。施公子打断他:“不要多生事端!银子是真的就行!”又对徐通说:“小兄弟,回叶府同你们老爷说一声:若不报案,我们此生不犯叶家;报了案,仔细其他儿女!”
三人迅速划船逃离了现场。徐通不住地安慰叶小鸾:“没事了,都过去了。”
约一个多时辰,船只到达了会合点——草芦村的田间小棚。田埂上一女子面戴红纱巾,打着灯笼笑盈盈地走过去:“钱到手了?”
“四百两,应当大差不差。美人,咱们快把它分了吧?”
“急什么啊?”红姨娘从身后拿出一坛酒,“喏,特意买来犒劳你们的。”
进了屋,四劫匪终于聚首。四人分工明确:红姨娘负责出谋划策,设计大局;一人化名“施公子”负责花钱哄骗局外人引路;另外两人负责途中在船上监视是否有诈,根据情况选择完成或取消交易。
两碗酒下肚,其余三人眉飞色舞,直说纵是诸葛在世也想不出红姨娘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
“呵呵,我看,未必吧?”“嘭”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邹宁,男,南直隶苏州人,初登场时32岁,高185,容貌8,中立善良。
徐通,男,南直隶苏州人,初登场时16岁,高166,容貌5,中立善良。
叶绍袁,男,南直隶苏州人,初登场时40岁,高169,容貌6,守序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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