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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女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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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忍悲收泪说根由 英雄血撒保路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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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接上回。老花婆静静地听着端白兰述说来到上海的原由。

    端白兰长叹一口气,说:“那是去年刚入秋,我和母亲跟随父亲刚到四川资州就接到朝廷急电,说驻武昌新军工兵营举旗造反(辛亥年公历十月一日)把个协统黎元洪推举为民军都督。特电令家父尽快剿灭川路众匪,火速曾援武昌……”

    回忆——端方带领史坚来到资州县衙大门口。资州县令罗克民及县丞唐尧等人跪地迎接。端夫人和女儿坐在马拉轿车里,只见端白兰挑开轿帘瞧看着一干人等。

    罗克民:“端大大,卑职迎接……”还没等他说下面的话,只听远处传来三声枪响。

    端方骑在马上微微一惊:“什么情况?”

    罗克民:“大人莫惊,是在处决乱党要犯。”

    端方:“哦,这么说罗大人是先行一步了,起来吧!”他和史坚先后跳下马。

    罗克民等人起身。罗克民说:“端大过奖,剿灭乱党乃卑职义不容辞之责任。”

    端方:“军营驻地可否按排妥当?”

    罗克民:“早已就绪,端大人的官邸也已备好了。”

    端方满意地点下头,对史坚说:“史将军。”

    史坚:“在!”

    端方:“你去送夫人到官邸安歇,再命将士们到军营待命。我与罗大人有话说。”

    史坚:“是!”

    罗克民忙对唐尧说:“唐县丞你去给史将军个路吧!”

    唐县丞跟着史坚走了。罗克民对端方说:“大人请!”

    “罗大人请!” 端方说着,径自朝衙门走去。他们来到县衙议事厅,落座品茶,客气地相互慰问几句,罗克民便沮丧地诉苦道:“端大人,卑职接到军机处指令立马行动,从严弹压路匪,可是这帮亡命徒杀他一个又跳出来仨,四处串联,天天聚众闹事,卑职实在无计可施,有愧皇恩。现在端大人前来督战定能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端方轻视道:“一帮乌合之众,翻不了天,不出三日定能剿灭他们!”

    罗克民:“是是是,敢问大人有何妙策,何时动手?”

    端方:“你将他们的活动规律、联络地点弄清楚了没有?”

    罗克民自信地说:“放心吧端大人,这些事早已在掌控之中了!”

    “很好。”端方:“你通知相关人员,明天一早到军营议事,不得有误!”

    罗克民:“一切听大人吩咐,大人一路劳累,卑职略备酒水……”

    端方立刻截住话茬说:“勉啦勉啦,大敌当前,国事为重,我回军营去了!”

    再说端方和夫人、女儿白兰住进行营的临时官邸,已是掌灯时分。他们用过晚餐,端白兰一抹嘴,提上宝剑去厅院里练剑。端夫人在书房认真绣着绣品,密密的针脚绣的是观世音菩萨。端方穿着便服,放下手中书,揉揉眼,问道:“夫人,你这次来川怎么毫无兴致呢?”

    端夫人:“……我总有点不祥之感,眼皮跳了好几天了。”

    端方:“哦?”

    端夫人怅然地说:“我也说不清楚,总感到史将军这次回来怪怪的,我担心他不会守信于你。”

    端方笑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待他不薄,就说他去日本求学吧,还是我奏请老佛爷开恩让他去的,现在社稷有难,让他回来尽忠朝廷,难道他不应该吗?”

    端夫人固执地说:“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不放心!”

    端方:“那你带上白兰返回北平好了。”

    端夫人:“你真能说出口,正因为我不放心才同你一起出征的!”

    端夫人起身进入内室,端方看着夫人的背影,思索道:“夫人的多虑不无道理,动乱之时常有身在曹营心在汉之人,我还是提防些才好。” 于是喊道:“来人!”

    军士进来:“老爷。”

    端方:“去请刘师爷过来!”

    军士应声离去。不大功夫,刘师爷进来:“端大人叫我?”

    端方:“据罗大人说资州保路党人已成燎原之势,已渗透到各个角落,我等需有个稳操胜券之策,你有何高见?”

    “这……”刘师爷忖度着,飞快地瞟端方一眼,说:“我明白大人必以防备万一之虑,资州危急之秋,‘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端方动容地说:“好,忠心可见,本督办甚慰!”他说着,把随身的手枪送给刘师爷,说:“这把枪是隆裕太后恩赐于我的,大敌当前,你拿去防身吧!”

    刘师爷感激地接过手枪,说:“谢过大人,是大人让我有了出头之日,除灭乱党,我万死不辞!”他走了,刘师爷是汉人,祖居河北保定,家境小康,因多试不第,便在北平租房以卖菜为生,因常给端家送菜,一来二去,端方看他识文断字,颇有心智,便收为门客,留在身边。

    话分两头。当天,唐尧引领史坚将端夫人母女先送到官邸歇息,他们即刻率队赶到军营驻地,按排好食宿。史坚心中有事,对唐尧说:“唐县丞,我们可否到军营转转?”

    唐尧:“我正有此意,史将军请!”他们在军营里边走边聊。残月高照,秋风凉意,地上的落叶被风吹动着。唐尧四周看看无人,没头没脑地发感慨道:“秋风飒飒落叶舞,但等来年春晓日!”

    史坚略显一怔,慢慢说道:“根植沃土聚乳汁,梅花春来何需迟!”

    对上了暗号,两人会心一笑。史坚说:“都准备好了吗?”

    唐尧:“早盼着你回来呢!”

    史坚:“此次行动成功与否在此一举,端方备足了军需物资装备,千万不可大意。”

    唐尧:“那怎么办?”

    史坚:“只能智取,不可乱来。保路会的兄弟们都有妻儿老小,死伤了他们,我等于心不忍。你速去知晓弟兄们,只在军营门外示威,万不可闯营。端方必然有动静,如果他迫于民威,收手逃回北平,也算他命大,但凡他不识时务,镇压百姓,我也好见机行事!”

    唐尧抱拳道:“史将军多保重!”说罢,匆匆离去。

    转天,资州街头一队示威人群有三四百号人,举着小旗浩浩荡荡地朝军营走去,高呼:“严惩卖国贼!”“还我路权,保障民生!”的口号。他们来到军营门口,一位姑娘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同胞们,朝廷腐败软弱,向洋鬼子割地赔款,那银子都是百姓的血汗钱呐,端方老贼把我们赎回的修路权又出卖给了洋鬼子,我们决不答应!还我路权!”

    群情激昂,高呼:“还我路权!端方老贼出来,还我路权!”

    此时,端方、史坚、罗克民、唐尧、刘师爷及各标队头头正在议事厅商定军事行动。一个军士小头目跑进来喊道:“报告端大人,外边闹事的人堵在门口了!”

    端方:“慌什么!有多少人?”

    军士:“乌泱乌泱的有四五百号人,看样子要冲进来了!”

    端方:“去,只要他们闯营就开枪!”

    军士:“是!”他跑出议事厅。

    端方镇静地说:“哼,虚张声势。各标队听令!”

    史坚和两个标队头头站起身。端方命令道:“三标队从后门出发,速去铲平匪民老窝,二标队出去平乱闯营群匪,而后去接应三标队。史坚标队保护军营!”

    史坚:“端大人。”

    端方:“说!”

    史坚:“让我去平乱吧。”

    端方:“不必多言,你留下来确保大营安全,凡有闯营者,格杀勿论,都行动吧!”

    众人道:“遵令!”

    此时军营栅栏门前震撼天地的呐喊着:“打倒卖国贼,还还路权!”一个青年爬上栅栏门头挥拳高喊:“端方老贼你出来!”

    读者诸君,我们必需说一下端夫人母女,她娘俩也跟着来到军营,远远地朝外边看,端白兰是想到战场上一展巾帼英雄气。端夫人却是耽心端方的安危,她害怕地拉一把女儿,说:“兰儿,太吓人了,我们回屋去!”

    端白兰执拗地说:“不,我要看!”

    却见二标队朝门口跑来,那二标头见有人闯营,“呯”地一枪射杀了青年人。

    人群惊散开,有两人冲过来抬起血泊中的青年往回撤。二标头命门卫打开门,军士们呼啦啦冲出营门追打示威的人们,只见二标头追上抬着受伤人的两个青年,疯狂地挥刀砍杀,又一个人倒下了。标头狂叫着:“散了,都他妈的散了!都他妈的散了!”

    手无寸铁的示威人群,乱哄哄向后退去。刚才讲演的姑娘大喊:“同胞们,为了子孙后代,我们跟卖国贼拼了!” 人群又呼啦冲了过来。一时间格斗声,喊杀声,惨叫声,尖厉的碰击声,人的声乱成一锅粥,各有伤亡。就在双方激烈撕打的人群外边,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道人,他脸清瘦,长须飘胸,衣着沉旧,冷峻地观看着打斗的人们,似乎与他毫无瓜葛。此时,史坚把他的标队分散到军营各处把守,只带领四个军士赶奔到军营门口,以防示威队伍冲进来。忽然他看见端夫人和女儿在这里,急奔过来说:“这有什么好看的,快到议事厅去,端大人等急了!”

    端夫人一把死拽上女儿慌慌张张离去。这时示威人群已经呐喊着冲进栅栏门,那个老道长混在人群中四处寻找什么。毕竟示威人众多,毛瑟枪在近战中失去威力,护营军士早吓的跪地投降。暴怒的人们抢过军士的刀枪冲向军营四处,呐喊着:“冲啊,杀掉卖国贼,还我血债!”

    躲在另一间屋里的罗克民紧忙脱掉官袍换上便服,从后窗跳下逃命。却被外边的唐尧盯个正着,他提刀奔过来,厉声说:“罗大人,你敢临阵脱逃?”

    罗克民苦笑着说:“唐大人,你我同为文职,舞枪弄棒的事咱管不着,还是逃命要紧。”

    唐尧:“闭嘴!你这祸害百姓的狗官,保路同志会早就想杀了你!”

    罗克民:“啊,你你你是……”

    唐尧手起刀落,结果了罗克民。

    人都派出去了, 议事厅内只剩下端方,他象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走动着。一军士跑进来:“大事不好了端大人!”

    端方:“快说!”

    军士:“垮了,全垮了!”

    端方:“史将军呢?”

    军士:“他他,没见着他,不知道他去哪了!”

    端方:“滚!”

    军士瞪了端方一眼,溜了出去。端方自语道:“唉,真该听了夫人的话啊!”他拿起桌案上的银龙宝剑,拔剑出鞘,看着剑面上的刻字——托忒克氏。喃喃地说:“想不到我端方蛰伏三年又遭此厄运。”于是他冲着门外叫道:“史坚你误我大事!”

    正巧,史坚提着刀,大步进来说:“端大人,我来了!”

    端方:“你?哦,我们快逃走吧……”

    史坚:“你走不了了,这里全是同盟会的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难道你不明白吗?”

    端方:“你个小人,来吧!”

    史坚冷静地说:“我让你死个明白鬼,你贪占军饷,妄加苛捐杂税,鱼肉百姓,你把好端端的筑路权出卖给洋鬼子,血腥镇压保路运动……”

    “住口!”端方哪里还听得此话,早气白了脸,挥剑直取史坚项上人头。史坚用刀剋剑,“当”的一声,剑走偏锋。端方手腕一拧,宝剑倏地划向史坚侧腰,史坚退身闪过。二人拼杀三四个回合,端方拖着肥胖身子就气喘嘘嘘了。史坚步步紧逼,不让半招,刀尖猛刺端方胸口。端方“啊呀”一声,血染官袍,倒在了地上。史坚驻足验看,说:“卖国贼当有今日!”

    “呯!”一声枪响,史坚后背中弹,他趔趄着慢慢回身看去。原来是刘师爷枪杀他,史坚踉跄着要与刘师爷拼命,刘师爷又开了一枪,史坚晃晃身子倒地死了。刘师爷冷笑着转身要走,只见唐尧已然堵在门口,不由分说,挥刀砍向刘师爷,刘师爷吓的哧溜哧溜四处乱窜,毛瑟枪也不听使唤了,他连连喊“饶命”!唐尧刀似万箭齐发,连肩带背一刀砍杀了刘师爷。唐尧奔到史坚跟前,跪地呼唤道:“史将军,史会长……”他见史坚没了气息,抱起来朝门外走去。

    再说端夫人和女儿离开军营前门朝后边走去,刚拐过营房墙角,正遇上几个军士,其中一个说:“看,这婆娘也不是什么好鸟,结果了她们好向党人邀功请赏!”

    另一人道:“对对对!”他们呼啦上来抽刀便杀。端白兰一边保护母亲,一边徒手拼打,架不住群狼扑食,她没有保护住母亲,端夫人被砍杀了。端白兰哭喊着扑向母亲,哪知一军士挺刀直刺她后心。此时突然飞来一个人影,一脚将军土踹了一溜滚儿。“呀嗬,哪来的疯老道,活腻啦你!”他说着便砍向老道。老道长不慌不忙,微微闪身,一牚击中军士脑门。军士头一仰,翻翻白眼,扑嗵倒地死掉了,另两个军士吓的扭头就跑。

    端白兰抽泣着深深一礼,说:“谢过老道长救命之恩!”

    老道长:“免了,贫道不需要这些,你记住,但愿你善根永存,方得善终,快回家收拾细软逃命去吧……”说罢,边走边仰天吟唱道:“乾坤,乾坤——申时度势兮;日月,日月——阴阳碰头兮;明白,明白——上善若水兮。”

    端白兰莫明其妙地看着老道长离去。此时军营里已没了呐喊声,静静的,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她急忙跑去议事厅,想让父亲来将母亲尸身收好,当她进了议事厅一眼就认出几具尸体中的父亲,扑过去嚎淘大哭:“爹啊,你死的的残啊!我娘也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呐……喔喔喔……”

    冥冥之中的端方听见喊声,微睁双眼,见是女儿,精神突然有点亢奋,两颊泛红,眼睛亮了些。端白兰不知道这是人弥留之际的回光反照,惊喜道:“你可吓死我了!”

    端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闺女,你是端家的后代吗?”

    端白兰:“是啊,怎么了?”

    端方:“记着,杀我者,史坚!”

    端白兰:“是他?!”

    端方:“我的好女儿,你起誓!”

    端白兰:“我起誓!”

    端方:“杀掉史坚,替父报仇!”

    端白兰:“杀掉史坚,为父报仇!”

    端方喘息会儿:“有件事为父放心不下……”

    端白兰:“女儿愿听训示!”

    端方:“看来天下要大乱了,北边的家你是回不去了,我死后……”

    端白兰急切地:“爹,你挺住,我们走!”

    端方凄然笑道:“你快快去收好那个金项圈,它价值连城,不得走露风声免生祸端……去做个百姓,生活遇到困难,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它解救燃眉之急……”说到这生,他气力难接,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说:“祈求苍天护祐女儿逃过劫,劫……”他没说完,溘然死去。

    花婆家。端白兰回述到这里,抽泣着说不下去了,停了一会儿又说:“史坚有个女儿在上海,父债子还,我就是来寻她报仇的!”

    花婆:“就为这?”

    端白兰点头道:“嗯,可我到现在也没见着她人影!”

    花婆:“杀父杀母之仇当然要报,这理我懂。可是你知道吗?那些党人为啥要保护路权,痛恨洋鬼子,官府洋人串通一气祸害百姓,奸淫烧杀,无恶不作……”

    端白兰不愿意听了,拦住话茬说:“奶奶你,你该不是党人吧!”

    花婆忙说:“耶耶,你这话都吓死我了,我哪里是党人咧,我常在街市上走动,这样的事听多了,见多了!”

    端白兰忐忑地:“奶奶知道了我的身世,还愿意收留我吗?”

    花婆笑道:“白兰,哦,该叫你格格,你把心放肚里好了,奶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经过的事比你走的路多,只是耽心你找寻仇家,打打杀杀的这不是姑娘家干的事,听奶奶劝,等你伤痛好利索了,是留是走你自已拿主意,想跟奶奶过日子呢,我也不会外待你。”

    端白兰感动地说:“奶奶我不走!”

    花婆:“这就好,你吐出了憋在心里话,好受些不?”

    “嗯!”端白兰笑着点点头。

    花婆:“好了,你歇息着,我把你那身假小子衣裳洗洗,往后咱不穿它了,就穿你那身格格衣裳,多鲜亮!”

    一股暖流涌上端白兰心头,颤地叫了一声:“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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