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下午,我都被那该死的“老虎机”所困扰。我想,穷苦人家的孩子通常是要更懂事一些的,这个年轻人却不知道因何如此犯浑。或许他也象我一样轻视了人生中偶尔的艰险,一招不慎碰了个鼻青脸肿。年轻好胜不信邪的抗争因为不如法而招致了更惨烈的打击,绝望之下便颓废了自己,自暴自弃了也未可知。不过我如今虽则有些颓唐,却还不曾绝望,也没有放弃抗争的努力。现今自己还如樊笼里犹斗的困兽一般,尚未冲出牢笼,我是帮不了他什么的。倘若一朝冲出去,我却是想给他提供一些经验作借鉴的。
迷迷糊糊之间,“呯”的一声,钟点工走了。吊在我心中的“老虎机”也终于放了下来,于是便沉沉睡去。
被孙君的电话叫醒时,已是晚上六点多钟。他问我为何不回微信,我说睡着呢!他让我七点半去他的茶馆闲聊,电视台的一个老朋友想向我请教投资股票云云。我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窘境,何必弄自欺欺人这一出?”孙君笑道:“丰北,我知道你是有真本事的,只是时运不济罢了。何总碰到我总要问,什么时候你才让我和他投资你的交易系统呢?况且要是你不愿意聊股票,聊些其他有意思的事情也是可以的。”我于是便答应了,本来就是无所事事的夜晚,在哪里荒废实在也是无所谓的。
孙君是正宗北京天子脚下皇城根人,以前是大型国企的技术员,九四年来温州滨海饭店装电梯,在滨海饭店住了三个月,竟迷上了茶吧的美女服务员。装完电梯,帝都的家不回,万人羡慕的单位也不要了,赖在滨海饭店的茶吧一年,终于做成了温州女婿。我就是在滨海“外秀皮衣”公司上班时认识他的。那时他没事常常来我们公司和贾教授下围棋。
孙君也是唯一知晓我现状的一人,倒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我二十多年的老朋友,还则是因为他也是投资人。二零一五年春天,股市正前进在牛市的康庄大道上,日日高歌猛进。就如同一辆奔向“钱”途无限的公交车,任何人任何站买票上车,在接下去的任何一站下车,都可以提一袋钞票下去。就连那菜场的小贩都赚得盆满钵满,何况我这样的专业人士了。那时我正春风得意,坐在孙君的茶馆门口,傍晚的微风轻轻拂来,让人感觉无比的轻松惬意。看着南塘河边玉带桥旁迎风摇曳的柳枝,我对孙君说,倘若他投资二十万,一年之内帮他赚个十万是十拿九稳的。我现在在k线上的舞步,竟比那风中的柳枝还要随心所欲步步优雅呢!孙君含笑不语,因为他对于金钱实在是淡薄的很,只是醉心于他的佛教。但是孙君的妻子却听动了心,想必其时茶馆里人来人往,对于股市的狂热她定是有所耳闻的。过了数日,孙君便往我的帐户上打了十万元。我跟他说,这么交好的老朋友,免费服务,盈亏都由他自己,当然,亏损的概率却是极小的。孙君说完全信任我,让我放手去做吧!后来那小概率事件偏偏就发生了,弄到现在,他的十万亏的只剩三万。这么严重的事故,我肯定是要向他如实汇报的。孙君是仁义的,他没有半句怨言,只是说天意使然,非人力所能抗衡,且让我不要放在心上。去年找工作,他也替我十分着急,出了很多力,只是机缘不巧,终没有个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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