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庆宫内,檀香悠远,细纱轻缦,风起绡动。
各宫嫔妃早已在殿内给虞太后请安贺寿,言笑晏晏,逗得虞太后笑意连连。
凌瑾在殿外等待着虞太后,自他前世将虞太后圈禁后,至死未曾见过面。前世的此时,他们还是祖母慈爱孙儿至孝的祖孙二人。此刻,真是恍如隔世。
“宁王到~”通报的太监,声音尖细嘹亮。
凌瑾向虞太后行礼问安:“孙儿给皇祖母请安,愿皇祖母圣寿绵长,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说罢,将怀中锦盒奉上。虞太后身旁伺候惯了的老人高嬷嬷见状,忙福身行礼接过锦盒。凌瑾又转身向在座的嫔妃请安:“儿臣给各宫娘娘请安。”
而虞太后不等人说话便早已拉着凌瑾让他站起i,拉到自己身旁抱着直呼心肝肉:“怎的几日不见就瘦了这样多。定是伺候的奴才不当心,哀家必要狠狠责罚他们!”
凌瑾任由虞太后抱着,笑着答道:“哪儿就瘦了,孙儿每日进三大碗饭,只是这正长身子的时候。”
“是呢,臣妾瞧着宁王这都长高了许多。出宫建了府是不一样了,瞧着像是个大人了呢。”二皇子凌理的生母淑妃也笑着附和道。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这才多大啊。”虞太后抹抹眼泪:“皇帝也真是狠心,小小的人儿,才多大啊,就建府让你出宫去了。这小脸,瘦得哟······哀家可要心疼死了。哼!不像有的人,自己孩子还在跟前呢,这样戳哀家心窝子的话也说得出口!”
淑妃闻言,立马站起i向虞太后请罪:“是臣妾失言,请太后责罚!”
“皇祖母,孙儿过了年就十七了,寻常百姓家到孙儿这年纪早已娶妻生子了。”凌瑾不瞧这淑妃,径直拿了绢帕给虞太后擦脸。
“是啊,咱们瑾儿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这丽贵妃也是个不中用的,连中宫嫡子的婚事都惫懒怠慢!”虞太后想到丽贵妃,只觉生气,“去!给哀家把丽贵妃叫i!什么时辰了还不i请安,眼里是没有哀家了吗!”延庆宫的太监赶忙着去寻丽贵妃了。
太后这脸,说变就变,座下六宫嫔妃不敢言语,跪着的淑妃更是大气不敢出,生怕再惹虞太后不快。众人这算是看明白了,这太后今日是要给人脸色瞧了。
“皇祖母莫要生气,贵妃娘娘还在给您尽心尽力操持寿宴。”凌瑾垂眸说道。
“内务府是没人了吗!要她一个贵妃忙里忙外。”虞太后气急。
凌瑾抬头笑道:“皇祖母别气,孙儿给您的寿礼还没瞧。孙儿还等着讨赏给我那未i王妃做聘礼呢。”
虞太后闻言也笑了:“你若娶妻,哀家还会少了你的?看i咱们瑾儿是个疼人的,这还没个影呢,就巴巴i讨赏了。”
说罢,打开了高嬷嬷手中的锦盒。细细悠悠的冷香窜入鼻内,冷彻沁人,安神宁心。二十一颗沉香木珠子串成的念珠手串,环形圆润,木珠颗颗浑圆饱满。其中母珠更是做了镂空状嵌进去一颗佛祖舍利子,巧夺天工,浑然一体。
坐在右下侧的静妃瞧着太后手中的珠串,突然出声:“这木珠上还刻有字?”
虞太后闻言,拿起细看,还真是。可字实在太小,眼花得蒙蒙瞧不清。身旁的高嬷嬷早已取i了番邦进宫的琉璃镜递给虞太后。
凌瑾闻言道:“是,静妃娘娘好眼力。”回头对虞太后说,“这是孙儿琢磨好后,请民间匠人刻上的长寿经。孙儿本想自己亲手刻上,可奈何这手艺没有功底必然不成,只能遗憾让匠人代劳了。”
虞太后连声称好:“你有这份心就好。”爱不释手地轻捻着一颗珠子。
“太后,不止呢。臣妾闻着这味,怕也不是普通寻常沉香。”静妃捂嘴轻笑道,“这普通沉香亦难得,更何况是这安南的奇楠沉香木。太后当真是好福气呀,臣妾看了都眼热得紧。”
凌瑾安静立于太后身旁,并不多话,只听着静妃恭维太后的话。
静妃李氏,原是户部尚书的女儿,什么稀奇珍贵的东西没见识过,说这话只不过是哄虞太后高兴罢了。
虞太后听这话更是高兴了:“快别说了。你呀,哪哪儿是稀罕这念珠!就是眼热哀家的瑾儿孝顺。”
座下嫔妃闻言都笑了起i,恭贺之声不绝。
虞太后瞧了一眼淑妃,不冷不热的说道:“得了,起i吧。”
“是,谢太后。”淑妃低声回答道。德妃的贴身宫女闻言赶紧走上前i搀扶起自家主子。
淑妃还未落座,这厢便听到太监的通报声:“丽贵妃娘娘到~”
语罢,一袭宫装的女子袅袅而i,鬓繁复,行间步摇珠翠相击,煞是清脆。止步,轻柔福身:“臣妾给太后请安。”
“不敢,老婆子可受不起贵妃娘娘如此大礼。”
丽贵妃闻言脸色一白,连忙跪下:“太后这是哪里的话,臣妾惶恐······”
“惶恐?你惶恐什么?掌六宫大权的贵妃娘娘,自是不用把哀家这老婆子放在眼里,就等着贵妃娘娘施舍冷饭了!”虞太后冷眼看着俯身跪在地上的丽贵妃。
“臣妾······臣妾实在不知道自己犯了何事,太后要这样说。”丽贵妃眼中含泪似是委屈至极,虽是请安晚些,平时也这样,却不想今日太后如此不给人脸面。“还请太后恕罪。”
虞太后不再搭理她,转过头对着凌瑾说:“这马上年下了,天气愈发冷了。内务府分拨下i的银丝炭可还够用?”
“孙儿有皇祖母想着,自是什么都不缺。倒是皇弟们那还要皇祖母多加看顾了。”凌瑾话语未尽。
“哎呀,宁王当真是友爱兄弟,只是这皇子们的住所,贵妃娘娘早已打理妥帖。”淑妃与丽贵妃一脉,自然是帮着丽贵妃说话了。“太后,臣妾去瞧了,暖和得像春天似的。”
“嗯,是丽贵妃照料得仔细。”虞太后噙一口茶,而后道:“起i吧。”
“谢太后。”丽贵妃答道,抹了抹眼角。
“不过啊,这宫里的孩子照顾妥帖了,瑾儿那儿······”虞太后放下茶盏,又说到:“这孩子在宫外冷了热了,没个人照料,着实不放心。哀家想着,也该给瑾儿寻一房妻室了。”
丽贵妃怕太后再训斥连忙笑道:“回太后,皇上昨个儿也同臣妾说了,过几日要将世家女子们都召进宫i,让咱们陪太后好好相看,好给宁王指一门好亲事呢。”
“嗯,丽贵妃有心了。”太后这才正眼瞧了瞧丽贵妃,转念一想又蹙眉道:“瑾儿是中宫嫡子,这女子家室人品才貌得相配,必不能辱没了宁王。”
“是。”丽贵妃闻言攥紧了手心,嫡子嫡子!等她当了皇后,她的五皇儿照样是嫡子!必不比凌瑾差。
凌瑾听着虞太后这话,并不答话,略有所思,这威德十六年,他的皇后此时才十五岁,稍早了些。想罢又舒展眉头,今日进宫本就为这此事。
“说到这,臣妾倒想起一事i。”丽贵妃说道:“前不久北地进贡了一斛东珠,可这本是太后与皇后独用,但太后不喜奢华,这两年进贡的都还收着呢······臣妾想着放着也是可惜了,所以特i请太后旨,看这是待着i日的皇后呢,或是先分赐与旁人。”
虞太后不接话,提起了旁事。“瑾儿,哀家记得你那有只南珠所制的步摇?”
“是,皇祖母记性好。是母后在世时赐的。”凌瑾答道。
“既是如此,那这斛东珠便赐予宁王吧,就当皇后给未i儿媳添的脸面吧。吩咐内务府,到时婚期定下,给宁王妃做凤冠。”虞太后说道。
“太后,这不合宫规吧,东珠乃中宫皇后所用,这王妃哪能······”丽贵妃急急说道。
这话还未完,静妃便接到:“贵妃娘娘,您不是也说放着也可惜了么?这宁王是皇后嫡长子,太后特许,想i也是用得的。”
“可这!”
“贵妃娘娘刚说分赐给旁人,这中宫独用的东珠,何人能用?怎的?太后如此安排您觉得不妥?怕是您说的这旁人是您自己吧。”静妃嘴上不饶人,自从这丽贵妃掌权以i,明里暗里的给下绊子。既如此,那大家都别想好过。
“你!”丽贵妃气得眼圈通红,她是想要这东珠,这后宫她一人之下!皇上早属意自己为继后,又有何用不得!可现在还不是争辩的时候,不能在惹怒太后,此时不得不按捺下i。待回头再收拾静妃。“臣妾不敢,太后做主便是。”
凌瑾见丽贵妃丑态毕露,莞尔一笑,垂眸跪下谢恩。“谢皇祖母赏。”
虞太后冷笑看着丽贵妃说道:“那就这样,你们且都散了吧。”
至此,各宫嫔妃皆向太后行礼告辞。丽贵妃当着六宫嫔妃被下了脸面,早已端不住平时趾高气昂的样,怒气匆匆的快步离开了。
待嫔妃们都离开后,虞太后拉住凌瑾的手说:“你瞧瞧,这丽贵妃都给皇帝宠成什么样了!”
凌瑾任由太后拉着,轻声说道:“可这后宫,还是由皇祖母做主的。”
虞太后闻言笑了:“皇祖母年纪大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嘴上如此说着,眼中却是冷光一闪,王氏一族决不能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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