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后,虞太后打发凌瑾去给德威帝请安:“听盼夏说,前个儿皇帝训斥了你。你今儿去给你父皇问个安,父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啊。”
皇帝御书房内发生的事,伺候的不过只两个跟了威德帝半辈子的老人。
凌瑾眼中尽是冷厉,垂眸喝了口茶,便说:“孙儿到底年轻,办事总有不周到的地方,父皇也是为了我好。”
凌瑾放下手中的白釉茶盏:“皇祖母说的是,孙儿这就去给父皇请安。”
说罢,凌瑾起身跟虞太后告辞,带着李明忠出门了。
“盼夏,去送送。”虞太后吩咐道。
“是。”高嬷嬷福身便跟着去送了。
不多时,高嬷嬷赶着便回i伺候在虞太后身旁。
虞太后见高嬷嬷这么快回i了:“怎的这么快?”
高嬷嬷凑到虞太后悄声说道:“奴婢将东西给了殿下,瞧着殿下贴身放胸前了。”
高嬷嬷见太后点头,而后低着头大声回答:“回太后,这刚送到二门殿下就将奴婢打发回i了。说是太后身边不能少了人伺候。”
“他倒是惦记着哀家。”虞太后取下戴着的念珠,捻在手里。“只是······你说这瑾儿这几日不见,竟像变了个人似的。”虞太后盯着手中的念珠幽幽说着:“真是难为他了。”
高嬷嬷拿过一只小玉锤,使巧劲给虞太后敲着肩笑答道:“宁王殿下这是长大了,哪还能跟小孩一样啊。太后,看宁王多孝顺您啊,再变也是您养大的孩子,向着您的。”
“只是哀家觉得,这孩子,看不透了。”
“哎呀,太后~殿下什么性子啊,太后是最清楚不过了。皇上训斥一句能好久不见他给人个好脸的。可您这不就说一句,立马就去给皇上请安了。”高嬷嬷想着李明忠刚塞给她的银票,笑意更深了。
虞太后听着也放下心i,挥手让停了锤肩,笑了:“你呀,说话最让人舒心。”
“可不是奴婢说话让您舒心,是宁王殿下这份心意才是真正让太后舒心。”高嬷嬷见太后放宽心了,恭维道。
御书房外,凌瑾抬头看着挂于门上的汇流澄鉴匾,有些出神。
“宁王殿下,皇上请您进去呢。”德威帝身边的大太监周深泰出i通传。
凌瑾听罢便点头示意,自己迈步进了御书房。周深泰转身去了茶室,给皇上、宁王沏茶。
“i了。”德威帝见凌瑾进i了,又低头看手里的折子。
“儿臣给父皇请安。”凌瑾行礼道。
“起i吧。”德威帝头也不抬,继续说道:“你皇祖母今日早膳进得如何?”
“回父皇,皇祖母寿辰大喜,自是胃口大开。”凌瑾起身回答。
“你课业如何?你师父倒是没怎么提起你了啊,可不能惫懒啊。”德威帝问道。
“回父皇,老祖宗规矩,儿臣出宫建府后便不能再去尚书房了。”
德威帝一顿,忘了这一茬。而后又恼怒起i,怎么?是怪朕吗!没法指责凌瑾,又觉得是凌瑾不好,不给他台阶下。
此时,周深泰端着沏好的茶快步走进了i,将一杯茶置于皇上桌前,又转身将另一杯茶放在了宁王右手旁的桌案上。
正待德威帝舒了口气,一个小太监进i通报说:“二皇子、三皇子i给皇上请安。”
“传吧。”皇上放下奏折,抬头与凌瑾说话:“你也好久不见你皇弟们了吧。”
“是,自儿臣搬入王府以i,有三月了。”凌瑾答道。
“儿臣给父皇请安。”二皇子凌理与三皇子凌琮进殿后先想皇上问安,在皇上示意免礼而后又与凌瑾见礼:“大皇兄。”
“行了,你们也请了安,就先出去吧。太后晚宴时早些i。”皇上见人一多便让皇子们一同出去,不想再见到凌瑾,却在凌瑾起身时,看见纹缠绕的衣领中金光一闪而过,长命锁?德威帝不由地想起了已逝的孝烈皇后,凌瑾刚出生时,只有这一个孩子,那时候是真心敬重发妻、疼爱这个孩子的。便命内务府打了一只长命锁,保这孩子平安。想着想着,德威帝的愧疚之心油然而起。
正当皇子们要告退时,德威帝又对周深泰说:“传朕旨意,宁王凌瑾,天资聪颖,可堪大任。明日起入内,跟着大儒们学习如何理事吧。”
凌瑾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转瞬即逝。走上前,不卑不亢,跪下谢恩:“谢父皇恩典。”
“行了,你们都去吧。”德威帝说完,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不想与任何人说话。
而二皇子像是还有话要说。见皇上如此却不好再提了,只能先随兄弟们一起出去了。
才行至御花园门口,便听二皇子凌理笑意盈盈地向凌瑾道喜:“恭喜大皇兄,先是荣获殊宠未及冠便封王了,这又入内理事。看i这太子之位,父皇当真是属意与你了。”说起这最后一句,恶意都快溢出了。
“二皇弟慎言。”凌瑾不搭他的话茬,转脸对三皇子凌琮说道:“你那骑射练得如何了?”
“大皇兄,我日日苦练就等着与你进宫比试一番呢。”凌琮笑的一脸憨厚,这风谲诡像是一点没察觉到一样。
“那便走吧。”凌瑾理了理衣袖,带着凌琮快走几步,将凌理甩在身后头也不回。
凌理见凌瑾如此不痛不痒,气急,又无可奈何!甩手去了德妃宫中。
凌琮见四下空旷无人,除了凌瑾便只两个心腹跟着,这才收了一脸的憨直。面无表情,瞧着与凌瑾的冷厉,有着五分相似。只是凌琮这眼眸随了自己亲娘,稍显圆润,冷也吓不着人。
“大哥,这宫中耳目众多,去弟弟那坐坐。”凌琮沉声道。
“走吧。”
路上i往宫人匆匆,都在为太后圣寿节忙里忙外。去往皇子们的住所——东五所,必经丽贵妃所
住的瑶华宫。
瑶华宫内,甜香腻人,纱影旖旎。
“他凌瑾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皇上厌恶,亲娘早死的废物罢了!今日也敢踩到本宫头上!”丽贵妃一边骂着一边摔东西。
这丽贵妃从请安回i后,越是想到延庆宫受到的奚落就愈发生气。在自己宫里发了好大通脾气,一个时辰了也没见消气。
瑶华宫的宫人们跪了一地,战战兢兢,不敢抬头。而丽贵妃身前跪着她的娘家送i的小丫鬟盈香,今日便是她陪着丽贵妃去了延庆宫。
盈香听着丽贵妃说此话,连忙拦着:“娘娘可别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若传出去可是大不敬啊!”
丽贵妃怒火中烧怎么可能听得去劝解,只以为这盈香帮着外人,害她在延庆宫受气,这回i了还如此要挟她。拿过桌案上的鞭子就狠狠抽盈香的背部,骂道:“就知道你是个吃里扒外的!本宫受静妃那个贱婢耻笑的时候你只会在旁边站着!没用的东西!”
盈香有苦说不出,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惹得丽贵妃如此鞭笞。一动不敢动,疼得眼泪横流不住求饶:“娘娘饶了奴婢,饶了奴婢吧。”
丽贵妃满腔怒火难泄,不理盈香的求饶只狠狠抽,狠狠骂:“就知道你这蹄子不安分,跟在身边
就会勾引皇上!”
盈香这小丫鬟,美名其曰是王家送i伺候丽贵妃的。实际上王家见这几年后宫年纪鲜嫩的嫔妃不断,怕i日出个能与丽贵妃平分春色的,不过是用i固宠的。
前几日德威帝i丽贵妃这用膳时,这眼珠子就没从盈香身上移开过。可这丽贵妃偏是个没脑子的,皇上一走就借口磋磨了盈香一番。这不,今日又拿盈香出气。
丽贵妃身边的大丫鬟胭脂见这小丫鬟再打下去可能就出事了,连忙劝解自家主子:“娘娘,这主子们说话,盈香哪有这胆子插话啊。快别气了,您如今协理六宫,这太后寿宴皇上都特地交给您i操办呢。”
丽贵妃闻言喘了口气,不再打了。胭脂拿走丽贵妃手中的鞭子,扶着她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清茶,继续说道:“咱们五皇子可是皇上最喜爱的皇子,您又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跟个小婢女置什么气啊。”
丽贵妃捧着青玉茶盏,怔怔出声,眼泪像玉珠子似的不断。想i还是委屈的,纵横后宫十多年,
气死了皇后,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胭脂见丽贵妃不说话,生怕她见了盈香还要再生气,转过身便对盈香骂道:“蠢钝的东西,还不快滚,留在这碍娘娘的眼吗!”
盈香闻言,见丽贵妃不阻拦,哆哆嗦嗦的退了出去。
殿内们宫人都在恭维丽贵妃,盈香回头见此,更觉心酸。家中父不慈,嫡母又是心狠的,拿捏着盈香生母的命将她送给王家,换i家族对王家的依附。而王家转头又将她送进宫里,宫中的日子更是难过。
越想越难过的盈香蹲在宫门外的墙角,撕心裂肺的哭了起i。
正在去往东五所的凌瑾与凌琮,正撞上了哭泣的盈香。
凌瑾见这紫色的宫女装,有些眼熟,又瞧见她头上的海棠花,想起i正是今日在延庆宫时,跟在丽贵妃身后的宫女。
凌瑾转头看向身旁的凌琮,眼中一片深沉的黑,与凌琮对上了眼神,而后自己一个人迈开步伐离开了。
凌琮也看见了这哭泣的宫女,瞬间明了。不追上凌瑾,反而向盈香走去。
盈香哭得不能自己,不停抽噎。忽而听到一句:“这是哪里的宫女姐姐?生得这般漂亮,这美人落泪果然最是惹人怜爱!”
盈香抬头一看,一男子站在自己身旁,身着浅黄皇子袍,轮廓分明的脸庞,笑意憨厚,逆光而立好似天神一般。
凌琮拿出一块素净的锦帕,递给盈香说:“别哭了,给你。”
盈香感觉自己像是被迷住了,不由自主的抬手去接。衣袖下滑露出的手臂上的鞭伤。凌琮见状,皱起了眉头:“疼吗?”
“不,不疼。”盈香讷讷回答道。
“骗人!怎会不疼!”凌琮气呼呼的说,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白瓷瓶:“这是父皇给我的伤药,可好用了!送给你。”不待盈香说话,塞给她便一溜烟跑了。
走时还念念叨叨:“皇兄走了都不叫我!”
这厢,凌瑾快到东五所的时候将李明忠叫道跟前吩咐了几句话,李明忠听了便赶紧走了,留下凌瑾一个人在原地等待着凌琮。
没多时凌琮便从后追上i,喊着皇兄把他一个人丢下走了,莽直的要凌瑾赔个稀罕玩意儿才肯罢休。
凌瑾见状笑他:“你皇兄走了都没发现,这是谁的不是?”
凌琮挠挠头,苦恼的说道:“那,那是我的不是?”
两人说笑着一同进了东五所,去了凌琮寝殿。
路过的宫人见状,只叹这三皇子是真的痴傻啊。
而这边的盈香捧着小瓷瓶,懵懵然然,还没回过神。
“盈香!盈香!”一个小宫女急急得跑着,嘴里喊着:“盈香你在哪呢?”
盈香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连忙将锦帕与瓷瓶藏在怀中站起i应到:“翠儿,我在这。”
小宫女跑到盈香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喘着说:“胭脂姑姑让你去太医所领咱们宫里的补药,还让你自己去领些药膏抹上。”
“好,我这就去。”盈香理了理自己衣衫,抹了抹眼睛便往太医所走去了。
宫道平整,宫人ii往往,盈香走到半路时,遇见了静妃宫里的夏川姑姑,这是宫里积年的老姑姑了。
盈香给夏川姑姑福身行了个礼:“姑姑好。”
夏川也会答道:“盈香姑娘这是去哪啊?”
“去太医所,领瑶华宫补药。”盈香答道。
“那我们顺路呀,走,一起吧?”说罢拉上了盈香的手臂,却不想碰到了盈香的伤口。
“嘶·····”盈香抽泣,手瑟缩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夏川一边说一边要揭盈香的衣袖。
盈香连忙拉住袖子说道:“姑姑,别。做奴才手笨,哪有不挨打的。”
夏川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只叹了口气。不再拉着盈香的手了。
两人去太医所各自领了东西,盈香走前,夏川又拉了一下盈香。两人便在路上分道扬镳各自回宫了。
而盈香走在回宫的路上,攥紧了手中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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