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华光稍弱,轰鸣声响起,似要冲破天际,毁天灭地。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压抑而又肃杀。
“怎么回事?这法阵怎么突然开始动荡不稳了。”一个垤垌山弟子道。
“有人进入了法阵!”
“该死!”
“现在怎么办?”
“不要慌,东西南北四方由师父他们坐镇,我们不要自乱阵脚。”
“是哪个不长眼的进去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团肉泥了吧。”
“奇怪了……”
“什么?”
“似乎有点儿不同寻常,你感觉到了吗?除了法阵的气势和魔尊季陌的气势外,还有一股气势……”
“曜月盅!是曜月盅!”
……
感觉身体似乎被拆了重组一般,秋海棠忍着痛站起身,看到了不远处的红色身影,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还活着。
她一步一步地走到季陌面前,他红色的衣衫如烈焰一般,身体笔挺,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脑子里的一根弦像是要崩断了一般,秋海棠感受到了i自心底的颤抖。
“季陌…季陌……”
她唤着,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季陌回头看她,猛地瞪大眼睛,大喊道:“快躲开!”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i时,就被季陌扑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听到季陌倒抽了一口冷气。
秋海棠抬头,只看到了季陌紧抿着的,毫无血色的唇,视线向下,靠近他的右肩处,是一个箭头。
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她的脖子上,很烫,似乎要将她灼伤。
秋海棠呆了一瞬,红着眼睛,拉起季陌就往一旁的树后躲去。
一支连着一支箭带着破空响声从两侧飞过,有不少没入了树干,发出声响。足足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才消停下i。
秋海棠微微吐出一口气,抬头便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她感觉自己的心被攥住了一般,她抬手想去碰碰箭头,却又害怕季陌会更疼,她咬着牙垂下眼帘,掩去眼睛里的水意,轻声唤他:“季陌……”
季陌看着她一言不发,那双眸子看起i更黑了。
秋海棠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股冷意。
季陌生气了。
他冷硬道:“为何i这儿?”
“我害怕。”秋海棠突然间有些生气,瞪着他道。
“害怕你还i这儿?”
“我怕你死。”
季陌一时无言,她的话如同徘徊于他耳畔的风,直直跃入他的心底,穿破一个缺口,继而呼啸着形成一个漩涡,将他禁锢其中,不得动弹。
放在秋海棠腰间的手紧了紧,秋海棠这才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抖,虽然很轻微,她忍不住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紧紧抱着他有些瘦削的背。
“阎睦。”
他忽然喊了一声,秋海棠抬头,看到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在地上。
“陛下。”
“带她回重天魔域。”
“是。”
说着,黑衣人朝秋海棠走了过去,秋海棠一惊,死死抓着季陌的袖子,摇头。
“别,季陌,别让我一个人走……对了,对了,这个给你!”说着秋海棠将紧紧攥在右手里的曜月盅拿了出i,往前递了递,“你拿着它。”
季陌没看秋海棠手里的曜月盅,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里,然后蓦地笑了,柔声道:“小海棠乖,跟着阎睦回去,待我破了这法阵再回去见你。”
“你拿着它,它能救你。”秋海棠将曜月盅放到了他怀里,然后手紧紧贴着季陌的心脏,道:“季陌,你一定要没事。”
“嗯。”
秋海棠点头,突然颈间一痛,她只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季陌将怀里的曜月盅重新放在秋海棠身上,又沉默片刻道:“带她离开。”
“陛下,那你……”
“本尊无碍,放心吧,这法阵还威胁不到本尊。”说罢,他低头看着秋海棠,拭去她眼角一滴将落未落的泪水,轻笑一声,“就算不为我自己,我也得活下去。”
“明白了,属下这就带秋姑娘回去。”阎睦说罢,从季陌手里接过秋海棠。
“千万当心,莫让人伤着她。”季陌又道。
阎睦突然觉得自家主子有点啰嗦,道:“请陛下放心。只是……属下很好奇,为何秋姑娘法术不高,单纯以肉身进入法阵却毫发未伤?”
季陌笑了笑:“等破了这法阵得好好谢谢花宫少主才行。”
阎睦不明所以,半晌才道:“需要将此事告诉玄君和子虚道人吗?”
“暂时不用。等本尊回去再做打算。”
“是。”
“若她醒了,问起本尊,就说……”季陌顿住,说什么?说他去游历了?她会信?
季陌略微苦恼地揉了揉额头:“算了,她若醒了,你们装哑巴就行了。”
“是。”
……
秋海棠是被晃醒的,举目四望,她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里,头脑还有些昏沉。
好半晌,她都没有反应过i。她之前在做什么i着?
啊!季陌?季陌!
秋海棠瞬间清醒,抬手想要拉开车帘,却感到自己四肢乏力,哆哆嗦嗦根本使不上力,努力了半天,才掀起了一个小角,阳光一下子就照了进i,有些刺目,秋海棠眯了眯眼,看到一个老者坐在前室,手里挥舞着鞭子。
“老伯。”
“姑娘你醒了。”车夫点头道。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羲和镇。”
“羲和镇?”秋海棠皱眉。
“嗯,有个人说让我带姑娘你去羲和镇。”
“那老伯可知那人现在在何处?”
“不知,他说完就不见了。”车夫摇了摇头,朝秋海棠看了一眼,“姑娘快些进去吧,虽然出了太阳,但外面还是冷得很。”
秋海棠摇了摇头示意无碍,她现在只想去季陌身边,想了想道:“那老伯能带我去两鞍山吗?”
车夫忍不住笑了:“这里离两鞍山足足三百五十里呢,要赶过去最起码要三四天。”
“老伯的意思是我坐上马车已经四天啦?”
车夫摇了摇头:“两天而已,姑娘坐稳了,前面的路有些颠簸。”
秋海棠只得无奈地点点头,放下帘子重新坐了回去。两天时间,法阵早被破了,她赶去也没什么用,看i只能去重天魔域了。
突然间,她脸色变了。两天,也就是说这辆马车走了差不多两百里的距离,两鞍山离这儿至少三百五十里,那么就说明阎睦带着她走了差不多一百五十里才将她留在马车上。
季陌吩咐阎睦让他带她回重天魔域,他断不可能将她扔在马车上,可是阎睦却在中途把她放下了,那就说明发生了更加重要的事。
会是什么事呢?
难道是季陌出事了?若是他出事了她该怎么办?
秋海棠被这个想法弄得有些六神无主,顿觉手脚冰凉,头晕眼花,心突突直跳,不过一瞬,她便生出一种她的心脏要跳出胸腔的错觉。
不行,她不能这样过早的下定论,秋海棠努力平复自己慌乱的情绪,终于将心头那些消极的想法压了下去。头又开始痛了,她抬手按了按鬓间,才觉得好了些。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耳边传i车夫的声音:“姑娘,到了。”
秋海棠应了一声,走下马车,面前是一个热闹非凡的小镇,人i人往,马车络绎不绝。
车夫重新坐在前室,道:“那人说让姑娘先找个地方休息,等会儿会有人i接姑娘。”
秋海棠点了点头:“多谢老伯。”
车夫一扬马鞭,只听几声哒哒的马蹄声,马车就已消失不见。
秋海棠茫然地矗立在小镇子里,好半天,她才挪动脚步。
太阳西斜,秋海棠看着天边,有些无措。
“阎睦说的是你吧?”一道女声传i,秋海棠扭头,面前是一个女孩,一张圆润的娃娃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秋海棠身体里的红棠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顿感亲切。
看到女孩,秋海棠问道:“你是?”
“陈岚。”
陈岚将她安排在了她初次被季陌带回魔宫的地方,也就是季陌常用i读书的地方。
摸着曾经摆放过她的窗台还有那张桌案,秋海棠心里百感交集,看着桌案后面书架上的书籍,秋海棠闭上眼睛,想起季陌读书的样子,他似乎很喜欢读书,读书的时候样子专注,眉眼低垂,过于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阴影,让那双眸子黑得如同没有一丝亮光的黑夜。
黑得那样浓烈,浓得晕不了,化不开,冲不淡。
她放下手,转身走出季陌的书房,此时天还没有暗,今日天气很好,不过花园里的雪还没有完全消融,看上去湿漉漉的,可以闻到一股泥土的腥味,院子干净整洁,在寒冷冬日,略显冷寂。
“你是?”
秋海棠扭头,是个熟面孔,彩青。
不等秋海棠回答,彩青便了然道:“是夫人吧?”
秋海棠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愣在了原地,不由一赧,忙摆手,舌头有些打结道:“不不不,我叫秋海棠,不是什么夫人。”
“前几日我听陛下说啦,姑娘就是我们夫人。”
“你误会了,真不是……”
彩青道:“现在不是,以后不就是啦,早改口晚改口不也一样?”
秋海棠不禁暗自咋舌,魔界果然不一般。
“季陌呢?”
彩青忙将放在秋海棠身上的视线移开,似是没听到她的问话一般道:“夫人想吃点儿什么?我好叫人做好送i给夫人。”
“我问你季陌呢?”秋海棠将声音压低了些。
彩青还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夫人别问了,若夫人不饿就早些歇了吧,赶了那么久的路,一定累了。”
看着彩青闪烁其辞,答非所问的样子,秋海棠的心一下子跌到了冰窟里。
有鬼!一定有鬼!
她皱眉不语,紧紧盯着彩青:“是季陌让你们不告诉我的?”
彩青不语,半晌,左顾而言其它:“我去给夫人准备热水。”
秋海棠忙拉住她的袖子:“真不告诉我?”
“夫人别为难我了。”彩青哭丧着脸道。
秋海棠抿了抿唇,放开彩青的袖子,有些颓然地垂下头:“罢了。你下去准备吧。”
彩青如获大赦,似乎是怕秋海棠反悔,飞也似的跑了。
秋海棠这下子真的有些慌了,这事一定是季陌吩咐的,为何会让人瞒着她,答案不得而知。
但她天生不是个坐等结果的人。
既然他不让人告诉她,那她只能自己去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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