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四更天,可秋海棠翻i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起傍晚彩青对季陌的情况闭口不谈的样子,秋海棠只觉胸口闷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i。
翻身起床,看了看窗外,月亮异常明亮,风轻轻吹着,带着一丝冷冽的味道,让她烦躁的心静了些。
一夜未眠,秋海棠的眼睛有些酸痛,她眨了眨眼,忽闻耳畔有脚步声传i,定睛一看,只见彩青脚步略微匆忙地走了进i。
她似是没有注意到秋海棠,当看到坐在窗前的秋海棠时,很明显被吓到了,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i。
顿了一顿后,嗫嚅道:“天色尚早,夫人怎的已经起了?”
秋海棠摇了摇头,视线依旧盯着窗外,彩青走到桌旁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道:“夫人先喝杯茶水润润嗓子吧。”说着,将茶杯递给她。
秋海棠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接过,然后一饮而尽。
“我想喝点儿粥,你替我去端一碗i吧。”秋海棠说着,坐到了桌旁。
彩青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夫人稍等。”
说罢,扭头出了屋子。
等彩青端着粥进i时,就看到秋海棠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彩青轻手轻脚地走到秋海棠跟前,凑近她的耳朵,轻轻唤道:“夫人,粥给你端i了。”
见秋海棠没反应,彩青的声音大了些:“夫人,你睡着了吗?”
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秋海棠的声音,彩青又将声音放大了些:“夫人?”
秋海棠还是没反应。彩青松了一口气,将端着粥的托盘放到桌上,从床榻上拿了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轻手轻脚地关好门走了出去。
外面有些冷,彩青搓了搓手,穿过抄手游廊,越过垂花门,沿着一条小路i到了后山,此时的后山被雪覆盖着,白茫茫一片,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一处山脚下的凹陷处,道:“陛下。”
“进i吧。”干净而又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i,随后凹陷处的石门应声而开。
彩青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套间,透过纱帘,可以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
彩青躬身行了一礼,道:“陛下,夫人已经昏睡过去了,三日之内都不会醒i。”
季陌穿着一身雪白的里衣,侧躺在一处石床上,乌黑的发丝略显凌乱地铺在如玉一般的石床上,看上去有些脆弱。
听到彩青的话,季陌微微点了点头。
彩青向前走了几步,拿出了一个玉瓶道:“这是子虚道人让我带给陛下的药,他说,可能不会起多大的作用,但在发作时能缓解疼痛。”
“放桌子上吧。”
“是。”彩青说着,将玉瓶放在了一个石桌上。
“徐老头和玄君呢?”
“玄君还在闭关,子虚道人为陛下寻药去了。”
“寻什么药,喊他回i。”季陌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彩青沉默不语。
季陌颇为无奈道:“本尊还死不了。”
彩青还是不说话,季陌摇了摇头,叹道:“罢了罢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彩青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季陌半晌没动,突然,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就连嘴唇都没有了丝毫血色,他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手指紧紧抠着石床的边缘。
藏在外间的秋海棠看到他这副模样,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难受异常,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胸腔,以至于让她觉得呼吸困难。
听着季陌痛苦的抽气声,秋海棠连忙走到桌旁,拿起彩青放在桌上的玉瓶,又快步走到石床旁边,一边强迫自己不要乱了阵脚,一边抖着手将盖子打开,用右手扶住季陌的肩膀,将药放在他的唇边。
季陌就着她的手把药吃了,他的额头满是冷汗,秋海棠用袖子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水。
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将季陌紧紧抱住,感受到季陌颤抖个不停的身体。
泪如雨下,她早该知道的,四大门派计划了那么久才联合布置好了那个法阵,又好不容易得到季陌要经过两鞍山的消息,纵使杀不了季陌,也断然不可能会让季陌全身而退。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左右,季陌渐渐恢复,累极了一般躺在石床上,睁开眼睛。
秋海棠看着他的眼睛,一下子就慌了神,他漆黑的瞳仁变成了灰色,像是已经干涸皲裂的枯井,她试探着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季陌毫无反应。
看着季陌空洞的眼睛秋海棠仿若掉进了冰窟,瞬间感觉有什么东西将她的心脏剖了出i,然后又狠狠地拿刀剁碎。
――他看不见了。
这个认知将秋海棠击得头晕目眩,几欲失声,她嘴巴哆嗦半天,连忙抬手捂住嘴巴,将溢出喉咙的哽咽声压回了嗓子,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她咬着手,眸中带着一种决绝。
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伤害季陌!
“小海棠?”
秋海棠没说话,只将季陌紧紧抱住。
季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抬手摸着秋海棠的脸,轻轻擦着她的眼泪,温声道:“别哭,我没事的……”
话未说完,只觉唇上一软,他征愣了片刻,轻轻回吻着秋海棠,上面有咸涩的味道,那是她的眼泪。
秋海棠将头抵着他的胸膛,颤声道:“季陌,我很害怕……”
季陌没说话,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深深叹了一口气:“没事了,别怕。”
秋海棠低低应了一声,将季陌抱得更紧了。
季陌不动,任由秋海棠抱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估计彩青现在急着到处找你呢。”
秋海棠:“……”
她突然有些着恼:“为什么瞒着我?”
季陌嘴角上扬,只是笑,让秋海棠的怒意一下子就消了。
之前彩青匆忙到她屋里是她就感觉不对劲,暗中留意了一下,果然看到了彩青往她的茶水里加了东西,她并不担心彩青会害她,如果不出意外,这药应该会让她昏迷,而这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季陌的主意。
所以借口让彩青去给她端碗粥,趁机解了药,然后假装昏迷,这才一路跟着彩青走到了这里。
……
“想什么呢?”陈岚手里拿着两串儿糖葫芦,将一串儿在她眼前晃了晃,“姐姐我手都酸了,你竟在发呆。”
这段时间,秋海棠刻意留意了一下,季陌的伤一个月发作三次,月初一次,月中一次,月末一次,而每次持续的时间是两个时辰。每当这时,季陌总会找借口让秋海棠离开魔宫,秋海棠知道他不想让她看到,也当做不知。后i不用季陌找理由,日子一到,秋海棠便会跟季陌说她有事,就不陪着他了。
秋海棠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今日她又一次离开那个山洞,想起离开时,季陌淡风轻,若无其事的样子,秋海棠的心止不住一下又一下地抽痛着。
她想回去陪着他一起,但她不能,因为季陌不愿意,而她也不想季陌在抵抗疼痛的同时,还要对她强颜欢笑,这样他太累,也太痛苦了。
“每次陪你出i,总感觉你心事重重,兴致缺缺,像一具行尸走肉似的。”陈岚咬了一口糖葫芦嘟囔道。
秋海棠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想了想问陈岚:“这么久了,为何陛下的眼睛总不见好,发作的次数也不见减少?”
“你以为会那般容易?之前仙家是铁了心要杀陛下,要灭了魔界,陛下能活着回i已经是万幸了,这伤自然不可能那么容易好。”
秋海棠咬了咬牙,又问:“那季陌的眼睛是不是仙家有办法能治好?”
“不知道,不出意外应该会有,为什么问这个?”陈岚扭头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秋海棠不答,走到一个小摊前,看着上面的物件,然后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地挑选。
陈岚斜睨了一眼,不以为意:“怎么又在看这些祈福荷包,要是买个祈福荷包有用的话,你之前带回去的那些早该让陛下恢复了。”
秋海棠抿了抿唇,没接她的话茬,拿起一个大红色,上面绣有平安福的荷包,问道:“老人家,这个怎么卖?”
老人一脸的自豪与得意:“姑娘好眼力,这个啊,是我老伴儿绣的,你是不知道她花了多少心思在这个荷包上,你看看这绣工,看看这针脚。所以啊,要比其它的荷包贵一些,五十文钱。”
“五十文?你抢钱呢?”陈岚闻言,眉一横道。
秋海棠拉了拉她的袖子,拿出五十文递给老人。
老人乐呵呵地接过,脸上开了花儿一般。
陈岚看到秋海棠认真地将荷包放在怀里,忍不住摇头叹气。
秋海棠没在意,抬头看了眼天色道:“我们回去吧?”
陈岚将最后一颗糖葫芦放到嘴里,点了点头。
回到魔宫已经是戌时,月亮挂在天边,晕染了一片洁白。i到山洞,不用她出声,门自己就开了。
季陌已经将她的脚步声熟记于心。
穿过纱帘,秋海棠看到季陌散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坐在石床上。
他已经沐浴过了。
“外面好玩吗?”
“嗯。”秋海棠笑了笑,走到石床旁,从怀里拿出祈福荷包,细心地挂在季陌腰间,然后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娟布,替季陌擦着头发上的水。
季陌看不到,便用手摸索着握住荷包,轻轻揉了揉,哑然失笑。
“等过段日子天暖了,我陪你去外面好好逛逛。”
“好啊。”秋海棠一下一下用手指梳着季陌的头发。
季陌拉着秋海棠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轻轻环住她。
“季陌。”
“嗯。”
“什么时候读读书吧。”说这话时,秋海棠的声音明显染上了哭腔。
季陌呆了片刻,随后轻轻笑了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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