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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从军见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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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从军(103)告别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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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疗养院附近有一个大果园,主要栽种品种优良的苹果树。院方为我们联系好了,我们就成群结队地去果园买苹果。

    进入果园,但见一望无际的苹果树上结满了红彤彤的果实,十分诱人。一尝,味道确实甜美,价格是1角6分一斤;这种苹果在市面上要卖角几分钱一斤。于是,除了各人买几斤提回去吃之外,一些家在铁路附近的人买了好几十斤,再买一个大篓子装好,通过火车托运到家里去,让家里人和亲友们也尝尝在外面当兵的人寄回来的高档水果(那时候没搞什么化学剂“催长”、“速生”,苹果、香蕉等水果都是自然生长的,香气四溢,味道非常好,价格也相对高一些,在当时算是高档水果了)。

    我也想托运一篓苹果给母亲、妹妹尝尝鲜。记得我当年在江西乡下时,苹果连看都没看到过;她们如能尝到,一定很高兴。可是考虑到要火车长途运输,然后转汽车,再转人工用扁担挑送,辗转运到那个边远的乡下时,恐怕甜美的苹果要变成烂苹果了!只好作罢。

    果园里的职工还自豪地告诉我们:他们果园的园长是长征干部。那个年代,如果一个等级不甚高的单位里有一个长征干部在当领导,职工们便觉得脸上有光,自己所在单位的价值、地位似乎也相应地提高了。其潜台词就是:我们单位要是不重要,上级能派一个长征干部来当领导吗?那时候,人们对老革命是很崇敬的;老革命也能严格要求自己,时时处处注意影响,注意以身作则——一种可贵的良性循环!

    我的疗养时间按医院的计划结束时,要回长春空军医院去接受复查。我考虑带点什么东西给骨科的医生、护士、护理员们尝尝。起先想买苹果,后来觉得苹果太重,不好带。正好疗养院附近的花生粒大饱满,也有点名气,就买了几斤炒熟的花生,用个布袋子装着,背到空军医院骨科的医护办公室,提起袋子来往办公桌上一倒:“哗!”满桌都是花生。

    “来,吃花生,兴城的特产。”我向他(她)们发出邀请。他(她)们非常高兴,一面吃,一面说香,一面夸赞我:“还是童好,离开了还会想到我们这些人。”这就是那个年代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现在如果哪个病人把一袋花生往医护人员的办公桌上一倒,人家会连连挥手:“拿走拿走,脏兮兮的……”现在人们对几颗花生已经不感兴趣了,感兴趣的是厚厚的红包啊!呵呵……

    空军医院的医生又给我作了一次体检。

    第二天,骨科主任找我谈话,问我:“你学的是什么科?”

    我没听懂:“什么叫‘学什么科’?”

    “我是问你,你在大学里学的是什么科系?”

    我明白了,他以前看见我躺在病床上时,天天看书看报,以为我是个大学生呢。

    “我没读过大学,我只是个初中生。”

    他“哦”了一声,好久没有下文。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对你的伤情,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由于你一开始没来我院治疗,前前后后打石膏的时间太长,造成关节僵直,已无法恢复。我们给你办了‘残废证’。很抱歉,为了对飞行事业负责,也为了对你本人负责,我们已经签署了‘不宜飞行’的意见。这点还要请你谅解。”他还告诉我:“你的腿内有根银丝缠绕在骨折处。你先出院,三个月后再来取出。很方便的,只要在腿上钻个眼儿就行。”

    科主任和我谈话后,我心里乱糟糟的,觉得学了几年的航空,也飞了几年,总算是学成一个空勤人员了;一旦放弃,几年的功夫岂不白费?怪可惜的!但又想回来:我呕吐严重,飞了好几年,状况都不见改善;在地面好好干,或许也能干出点名堂来。再说,这些年来阶级政策在逐渐收紧,飞行人员的政治条件越来越高,连飞行人员娶老婆都不能要“地富反坏”的女儿,我即使不负伤、不残废,恐怕也飞不久。既然医院已经下了结论,身不由己,那就在地面上“重打锣鼓另开场”吧。于是,我打起精神回部队。

    回到部队,团干部处处长找我谈话:“经党委研究,决定你转业地方工作;但转业要分批集中转,你得要等一段时间。”我便天天坐在房间里看说,等着转业的那一天到来。

    这期间,我经常去师部的图书室借苏联说看(那时候,解放后出的长篇不多;解放前出的长篇,太太、姐什么的,我又不感兴趣;只有苏联说,特别是写卫国战争的说,很对我的胃口),一次就借十几本。没过几天又去换借。管图书的那个老兵(现在想想,他那时大概也只0几岁,可是在当时的我的眼里,觉得他老大不了)对我说:“你是看书还是吃书呀?这么几天功夫,你就看完了这么多书?”他不知道我这时已经是“看说专业户”了,我除了看说,没有别的事情。

    我后来倒是很感激那段无所事事的闲暇时光,我的那点点文学知识就是在那个时候打下的基础。

    一天,我正走在营房的路上,一位陌生的中尉军官走过来问我:“您是童心同志吧?”

    我说:“是的,有什么事?”

    “我是师卫生处的,准备给您申请一个革命军人残废证。”

    我说:“医院已经替我办了。”

    他了解了我的残废等级后,说:“您可以再申请一次,我们给您上报,看哪一个等级高就用哪一个。”

    我愕然。我和他非亲非故,甚至从未见过面,他却能如此周到地为一个即将转业的残废军人着想,能照顾到的尽量照顾,实在难得!盛情难却,我就跟着他到师卫生处去填了一张申请表。

    又过了若干天,他来告诉我:“批下来的等级和医院办的相同,证件就不给你了,按‘作废’处理。”

    尽管没起到什么实际作用,我仍然打从心眼儿里感激那位不知名的陌生中尉。那个年代,部队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套用胡志明的一句话:“同志加兄弟”啊!——不过他的接班人却反其道而行之。(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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