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不同部队的飞行人员还自豪地向我介绍了他们各自飞的机种:
有一个机种叫冲击机(以前曾经叫过攻击机,后来又叫强击机),是介于歼击机与轰炸机之间的一个特殊的机种。它是苏联的飞机设计师伊里申的独特创意,型号叫伊里—10(初期叫伊里—,改进后叫伊里—10)。它比歼击机稍大,装一台发动机,设两个飞行人员:一个飞行员,一个射击员。两人背靠背坐,一个向前,一个向后。飞机下部有装甲,自重大,所以速度较慢;但非常灵活,可以作超低空飞行(离地5米擦着树梢飞)。机头方向装有两门炮、两挺机枪,飞机中部装有一挺发射速度极快的航空机枪,还可装载若干颗炸弹和火箭弹。这种飞机设计出来后,并不被人看好,认为它速度较慢,苏联的专家们在对新设计的飞机作鉴定时差点儿将它淘汰;后经设计者力争,才勉强通过,并同意生产一批。这批飞机装备部队后,反响也不大好,飞行员们觉得它飞得不够快,飞着心里不大爽。没想到苏德战争爆发后,前方各部居然纷纷致电苏军统帅部,请求尽快大量生产这种冲击机支援前线。因为战斗的实践使它的优越性得到了充分的展现:它能超低空飞行,可直接掩护步兵冲锋。我们看苏联的战争片,那擦着苏军步兵的枪刺、炮口疾速飞过的机群就是这种飞机。它们飞到德军的头顶上,又是投弹,又是射击,压着脑袋打,打得德军抬不起头来。由于飞机飞得极低,就显得特别的快,德军的高射炮手和步兵在硝烟中从地上爬起来想对它尾追射击时,它早已完成了轰炸、扫射任务,屁股一扭就飞远了!又因为它的机身下装了钢板,中几发子弹、几块弹片什么的也不大在乎(当然它也有弱门,尾部的方向舵、升降舵没法装钢板)。在德军步兵看来,这种飞机简直就是一种打不下来的怪物。德军坦克对它尤其害怕,那一串串穿甲炸弹就是专门用来对付坦克的,炸得又狠又准又密,很难躲闪。在苏德战争的一次战斗中,伊里—在0分钟内就炸毁了德军坦克70辆;还有一次,在两时内炸毁德军坦克07辆;令德军坦克兵闻风丧胆,见之色变。伊里—打坦克,简直就像是老鹰抓鸡儿!它唯一的天敌是歼击机,但它飞得太低,背部又涂了保护色,歼击机受高度限制,不容易发现它;即使发现了也不大好打:因为歼击机低空性能不行,而且伊里—的背部装了一挺高速机枪,操纵这挺机枪的射击员的位置视野宽阔,可以对付从上方袭来的歼击机。一旦强击机的飞行员投完炸弹,他使唤的那两门机关炮、两挺机枪,还有空空火箭弹,也能和歼击机拼个你死我活!谁打下谁来还说不定呢!所以德军的各军兵种都拿它无可奈何。冲击机飞行员喜欢背着阳光向德军发起攻击,德军的眼睛受强烈的阳光刺激,往往把绿色的冲击机看成是黑色的;加上苏联人在冲击机上安装了一个发声器,在飞机轰炸、扫射时会发出一种巨大的、刺耳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音,使德国兵惊恐不已!巨大的伤亡、毁灭性的损失使德国兵对其畏之如虎,给它取了个绰号,叫“黑色死神”——它一旦飞过来,就如无孔不入的死神一般要直取人的性命!
于是,伊里—和伊里—10在苏联战时大量生产,一共造了万6千多架,占全国所有飞机生产量的三分之一,是生产得最多的一个机种。设计师伊利申也因此而名声大噪,被授予工程上将军衔,获得“社会主义劳动英雄”称号,荣膺列宁勋章、红旗勋章等多枚高级勋章……
那时我们这些轰炸机飞行人员特别想飞的伊里—八喷气轰炸机也是伊里申的杰作。当时伊里—八是苏联最新设计的保密机种,却帮我们中国装备了一个师,那算是给了我们国家一个特大的面子!这个师是我们空军当时的宝贝疙瘩,看得重啊!对飞这种飞机的飞行人员政治上、技术上的要求都特别严格,对每个人都要认真地再查一查,家庭出身稍微有点儿问题的就要调到别的部队去飞其他的型号。
对伊里—10冲击机,我国空军也对其情有独钟,装备了几支部队。朝鲜战争后期,我冲击机部队也曾准备出动,前线陆军已设置了地面联络人员和联络设备,可以和空中的冲击机联络;要不是后来停战了,我空军的“黑色死神”就会飞到朝鲜前线去直取那些侵略者的性命……
说到这里,那位冲击机飞行员调侃了自己一句:“要不是美国佬不打了,说不定我也当上英雄了!”参加我们的“方寸之地闲谈会”的一个女护士插话:“那……你来住院,我们还得要举行欢迎英雄的仪式啰!”大家听了,“嗬嗬”地笑起来……
另一位冲击机飞行员告诉我:“我们部队有个年轻的飞行员,是你们江西老俵,人很机灵,飞行的悟性很好。打一江山岛的时候,他一举炸毁了蒋军的一艘大军舰,一仗就获得了‘二级空军战斗英雄’称号!可惜在一次侦察飞行中飞机出现突发事故,不幸牺牲了!”
后来我在江西“南昌&b1起义纪念馆”看到过他的照片和事迹介绍:他是江西兴国人,名叫刘建汉,1949年江西解放后参军,1955年1月立的大功,记一等功,授予二级空军战斗英雄光荣称号。这年月,刘亚楼司令员还将他介绍给朱总司令;朱总司令和他亲切握手,并和他一起摄影留念。
同年八月,刘建汉奉命驾机飞台侦察,返航时飞机出现突发故障!他叫射击员跳伞,自己却舍不得丢弃飞机,而是冒险紧急迫降;不幸在迫降时飞机爆炸!牺牲时年仅岁!
对飞运输机,飞行人员则普遍不大乐意,认为运运人员、物资什么的,没多大意思;飞机上又没枪没炮,没有仗打,当不了英雄。我们那一期从航校毕业时,有少数人分到运输机部队去,他们就发牢骚,说什么“飞老母鸡去!”、“当马车夫去!”我在医院里和一些运输机部队的飞行人员接触、交谈后才知道,飞运输机的技术要求是很高的,操作很复杂。
尤其是在开辟川藏航线、首飞拉萨时,要战胜沿线险峻的高山、稀薄的空气和恶劣的天气,更是了不起的壮举,其危险性、复杂性并不亚于任何激烈的空战!
他们对陆军的贡献巨大,对遥远的边防支援作用更大;所以藏民们虔诚地称他们是“上天派来的救命菩萨!”他们在抢险救灾、急运伤病员等突发灾难中,为边防军民和边远的少数民族兄弟作出了重大的贡献!战时他们还要冒着在空中和敌歼击机遭遇的风险,长途运送兵员、物资,其危险性比我们这些开歼击机、轰炸机的人还要大!他们是真正的空军英雄,是不打敌机的空军英雄;运输机则是任何国家、任何军队不可或缺的机种。
在苏联,曾出现过这样一个笑话:一位空军英雄应邀去一所中学作报告。英雄莅临学校时,欢迎人群中有个少年挤过去问他:“英雄叔叔,您打下了多少架德国飞机?”英雄回答:“我一直是飞运输机的,从来没有打下过任何国家的任何飞机。”家伙蔑视地嘴巴一扁,:“你算是什么空军英雄?”说罢,还吹了一声口哨,惹得学生们轰然大笑,把老师们弄得尴尬不已。英雄却笑而不答。等到英雄作完报告后,全场起立,掌声雷动!学生们兴奋地齐声喊着:“英雄!英雄!……”大家这才知道,原来飞运输机有那么惊险,那么艰难,能作出那么大的贡献!他们是真正的英雄!
北京有个飞运输机的独立团,人称“三八团”,因这个团里有许多女飞行人员而得此名。他(她)们除了和其他运输机部队一样担负抢险救灾、急运伤病员等紧急任务外,还有一项特殊的任务,就是负责绝对安全地运送中央首长和各地的党政军首长到全国各地去指导、视察工作,或是紧急集中到北京来开个什么重要的会议;还有运送外宾等外事任务。
该团的飞行人员给我讲了一些他她们的趣事:
第一批女飞行人员公开亮相时,朱总司令亲自到机场视察,一些记者也上飞机采访;的确,他们所见,飞机里全都是年轻的女飞行人员。
仪式结束后,关上舱门,准备起飞时,躲在飞机厠所里的男飞行教员才走出来,坐在一旁当“保险”。因为她们学飞行不久,还嫩了点,领导不放心,才使出了这一招。后来飞行时间一长,飞得熟练了,那些女飞行人员也都能单独执行各种艰巨任务,一点儿也不亚于男性。但另一位该团的飞行人员又说这是讹传,是男女飞行人员在一起开玩笑时说的笑话,并非实有其事。不知谁说的对,谨在此录以备考。
“三八团”的人经常接触首长。他们对我说,有一次,一位大将在机场上和飞行人员闲谈。正谈着,忽然有人来报告,说是彭总(彭德怀)来了。那位大将就赶紧把衬衫的下摆塞到军裤里面去(部队的着装有规定,衬衫要束在军裤里面)。大家看了,心中暗笑:大将和元帅只差一级,怎么就像新兵见了连长似的?估计是彭德怀这个人脾气大,性子直,训起人来不分场合,大将见了他也得要加点儿心。
女飞行人员还有幸受到等中央首长的多次接见。
“三八团”的人还有一种特殊的“外快”:那时西藏市面上流通的是银元,当他们飞往西藏时,航路艰险,特别费劲,但每人每次可以用人民币兑换若干银元。兑换标准是一元换一元,有定额,不能多换。那时西藏和印度等外国直接通商,免收关税,有些东西特别便宜。例如,瑞士出的“大罗马”手表,内地市场是1八0元一块,在拉萨只要0元,在亚东竟然只要1八元。他们就省下银元来买这类便宜而又珍贵的物品。有一次,他们的一个机组送西藏军区的一位首长回拉萨。首长对他们一路上的飞行和服务表示满意,为表嘉奖之意,就问他们有什么要求。他们知道这是个好机会,就期期艾艾地说:“想……想……想换点银元……”首长慨然应诺,大笔一挥,批了他们每人兑换银元100元,使他们喜出望外:这一下发财啰!可以买不少好东西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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