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听？”
陆深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冷淡。
“听。”林如许手撑着他的桌沿，低下头。
“坐着。”
“啊？”
“站着挡我光了。”
“喔。”
林如许这才发现自己挡住了头顶上倾泻下来的所有光源，摊开的书上投下一片黑影，她立刻端坐下来。
呜呜，对面就是他的脸。要哭了。
陆深从左侧一摞书里抽出了张白纸，指尖握着水笔，那种最普通的塑料壳子的办公用笔。笔尖在白纸上点了点，然后抬头看着她，“哪里不懂？”
“哪里……”林如许吞了吞口水，心如擂鼓的看着他的眼睛，深邃又干净的眼睛。她强作镇定，立刻看向练习册。
她现在都快呼吸不上了，哪还知道哪里不懂。她的脑子已经被封印住了！
“都不懂。”
陆深：……
陆深没有说话，低着头在白纸最上角的空白处画了一个函数图，他握笔有力但是落笔潦草，笔尖像是触碰一下就从纸上划过去。
倒像他跑步时候的样子，一点也不拖沓，迅速但留下了痕迹。
林如许看着他的手指出了神，关节处微微凸出，手指细长，弧度流畅，筋络随着他握笔书写一下一下的蹙动着。
为什么光看着他的手都要呼吸不上来了。
“盯着看就看懂了？”
他的声音打乱她的呼吸，她缓过神看着他嘴角微微带着笑。
对，那种讥诮的笑。
“不是……”林如许歪着脖子，“我在看……”
陆深的指尖在纸上顿了顿，然后两根手指按着纸面中心转了转，将白纸换了个方向偏向她。
林如许放松了腰板，身体往凳子上沉了沉，微微侧身看着纸张。
“这种题不会就先画图判断奇偶性和单调性，”他一步一行的写着，由于纸上的字朝着她，所以他抬上一只手臂搭在桌子上借力，胸口贴着桌沿，尽量将字写清楚，“判断完之后这题通常有两种解法，定义法和反解法，这题……”
林如许丝毫不敢懈怠的听进他说的每一个字，听懂的地方她会点点头“嗯”一声，听不懂的就会抠着手指沉默，陆深瞥她一眼又会返回上一步接着讲。
耳边嘈杂的人声好像都不复存在了。
“哦——”林如许看着草稿纸上，解题步骤被他规整的写在左上角，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学霸的草稿纸都有人要。
“所以，我是一开始图就画错了？”
“嗯。”
她听到他轻笑一声，是在笑她被笨还是在笑她“孺子可教”？他又靠回墙上，抬着下巴看着她，手臂伸得笔直，手腕搭在桌沿上，中性笔在他的指缝间晃悠，悠闲了得。
林如许暗中观察过，陆深认真听课的时候一定是头靠在手腕上侧身看着黑板；遇到关键步骤有疑惑的时候他会靠在墙上，下巴微收远远的看着书。
还有一种放松下来的时候，或者不屑暗笑的时候，他一定是靠着墙，下巴微抬，眼皮稍微耷拉下来。
现在的他就是这个样子。视线开阔却好像无一能入眼。
林如许把他的步骤一字不落的用红笔抄到练习册上。
他看着她的右手像梭子一般来回晃动，左手则端正的覆在桌面上压着练习册的边角，额前的刘海轻轻摇晃着。
“我写好了，”林如许抬头看着他笑了一声，“我听懂了！”
她兴高采烈的站起来，将练习册抱在怀里，刚想转身突然想起什么。
“陆深——谢谢你。”
陆深：……
刘大头抓了抓脑袋看着她边跑边跳的离开，不禁摇了摇头，“陆神，许许同学真是个爱学习的人儿，一道题而已看把她高兴的。”
陆深：……
“写道题写的脸通红，怎么做到的？”
陆深：……
“真的要给阿旦气死了！我藏在枕头下面的言情说都被他收走了！我可是吃了好几天的蛋炒饭才留了闲钱买书的！”住宿女同学一气鼓鼓的说。
“啊，这么惨的吗？”同组走读二说。
“是啊！他前几天把我们住宿的人留下来开会，苦口婆心说了不知道多少，最后一句话总结：‘手机说都收好了，被我查寝看到就归我保管了，一年后再归还’。”住宿女同学四咬牙切齿说。
“可是还是被他发现了，呜呜，那本我前几天刚买，还没看几张呢。”一一边干哭一边说。
“别难过，我们隔壁还被他收了手机呢。我还有两本杂志，可以供你闲时品读。”四摸摸她的头安慰说。
……
林如许坐在位子上，手撑着侧脑，指尖无聊的在桌面上瞎画，全神贯注的听着隔壁组的人聊天，她不禁暗表同情，与此同时倒觉得有点好玩。
当她发觉自己的嘴角正上挑时，立刻晃了晃脑袋。
这个时候笑真的太不是人了！
赵罄婷手里拿着两张纸，面无表情的走进来，探身在讲台上的粉笔盒里拿出了玻璃胶，转身走到进门处空白的墙上开始张贴。
她身后的各组不管是聊天还是学习的人都不约而同停下来，抬头看着她的背影。
赵罄婷扯下几段玻璃胶贴在纸的边角，用手压了压表面，墙面与纸张之间的空气被挤了出来。她忽的转身。
“三校联考的成绩和排名出来了。”
说完便走回位置上。
林如许石化了几秒，李星回头问她要不要上去看看，她缓过神看见门口已经围满了人。
“星星，成绩排名还会贴出来？”
“是啊，你们学校以前不贴吗？”李星已经站起身来，“我帮你去看吧。”
为什么要贴出来？不怕学生受到打击造成心理创伤留下阴影吗？
旦哥以前说过，贴成绩能锻炼大家处事不惊的心态以及逐渐形成一张无所畏惧的厚脸皮。
这几天好几门科目的成绩陆续出来，林如许也知道自己考的有多差，但是经过英才培养班成绩大榜的公布于众，是不是对初来乍到的她有点太残忍了？
林如许心想着反正都贴出来了，自己不过去看不代表别人就看不到自己的成绩啊，于是乎她颤颤惊惊的走过去，下一节课正好是体育课，看完成绩的同学早就狂奔去操场了，只有几个女生还站在大榜前。
“许许……”李星侧头看着她，“我考的很差哎……这次旦总肯定要找我了……”
“啊？”林如许凑到墙边，看到李星的名字处在纸面中上的位置，她眼神沿着各科顺序横扫过去，“星儿，0名啊。”
李星似乎还沉浸在悲伤中。
林如许食指戳着纸面，一点点顺着滑下去，她在倒数第三个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林如许：……
高二十八班一共54名同学，0个女生，4个男生。在文科班中男女比例算很k的了。
她排全班倒数第三，女生中的倒数第一。
李星一愣，刚才还没来得及帮她看，她看着林如许视线下移盯着手指的位置，她瞄了一眼，立刻收敛起自己难过的表情。
林如许黯然神伤的发了会呆，然后去找陆深的名字，她的睫毛像刷子一样在眼前扫了扫，然后定睛愣住。
他的名字在第一个，接着就是赵罄婷。
“许许，没事……不看了吧……”李星搂住她，“体育课，我们快下去。”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她们两个人。
林如许的声音蚊子般的轻“嗯”了一声，低着头准备离开。
“刘铮这次也没考好啊，”李星只好借“名落孙山”的悲惨例子安慰她，“大头以前可都是前十，这次竟然名字在最后？他干嘛了？”
“答题卡涂错了。”
李星：……
林如许：……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微微喘着气，像霹雳一般在林如许耳边炸开。
陆深的脸上蒙着一层薄汗，上身只穿了一件暗红色短袖恤，校服裤子宽大的裤脚盖住了运动鞋的鞋口。他的双脚还踩在门槛上，身体上下踮了踮，然后朝她们走过去。
林如许看他走过来，立刻往后避让了一步，低垂着眸子看着他抬手在墙上划了一道，他倒也没走近，只是前倾着上身，一只脚微微踮起，视线上下扫了扫。
她闻到他皮肤上温暖的气息，热腾腾的，薄汗掺杂着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扑面而来，像在齿颊中肆意跃起的跳跳糖。
外面阳光一片大好，他刚从阳光中走来的。
“你怎么上来了？体育课不上了吗？”李星开口问道。
“缺两个人，老师让我来看看。”
“哦，对不起啊，我们现在就下去。”林如许低着头，从他身边匆忙走了过去。
陆深侧身站着，他的唇峰在鼻尖下微微耸起，嘴唇轻抿着，又扫了一眼排名才离开。
下午的最后一节班会上。
“成绩排名让班长贴出来了，”阿旦左右转身，然后指了指门边，“大家都看了吧？没看的最好上来看一下，这次三校联考我们班考的很不理想，怎么了？想集体退步？还想不想考大学了？”
全班低头沉默。
隐约听到几个方向传来的女生的啜泣声，此起彼伏。
这在十八班考完试出成绩的那一天是家常便饭。
自责到哭的女同学一般不会被阿旦请出去喝茶，她们属于会及时反省的一拨人，当然，如果哭的太惨，还是会被阿旦约谈，大致内容是安抚情绪，激励打气。
所以，哭多哭少，哭到哪个程度刚刚好，这是门学问。
阿旦顿了顿，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横扫一圈，沉声道，“能发现自己不足就好，最怕的就是那些考不好还能笑嘻嘻浑浑噩噩的同学，希望通过这次联考大家能认识到自己现在的水平，前途是自己的，要及时查缺补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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