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竹信用社只有一个服务窗口，来办业务的人自觉排成一支很长的队伍。白长荣走近前台，向玻璃墙里边张望。小赵一边数钱一边冲里间喊：“白主任，你儿子找你。”
白主任抱着一叠帐本出来：“咋啦？又没钱啦？”
白长荣没有言语。
“你当我会造钱呀……要多少？”
“钱是王八蛋，花了又来赚嘛，不花要发霉的哟，白主任你说是不是呀？”小赵没结婚，说话没心没肺，惹得排队的人都笑起来了，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白主任一边打电话一边摸了二百块钱扔出来，长荣抓起钱头也不回的走了。
秋收过后，秋风渐紧，树叶儿开始一张张往地下落，沁竹街又重新拥挤起来。坐在教室里的白长荣和伍小刀又东张西望、烦躁不安了。
沁竹中学要开展冬季篮球运动会，秦老师在班上宣布完这个消息后，同学们齐声欢呼。
白长荣、伍小刀读书不上进，打篮球却还可以，看着他俩那激动样，秦老师竟然有些失望，她快步走回讲台，由同学们提名推荐，逐一确定男、女队员名单。
球场之上，自然是凭实力说话，所以白长荣理所当然成为核心，做了队长、教练兼队员。自入学读书以来，白长荣第一次找到得意的资本，他激动得很，不停地说着话。秦老师收起笑脸，打断他的话：“同学们，没有第二，只有第一，高三（一）班永远是最好的！不论在哪方面！”秦老师以严厉的目光盯着白长荣，半严肃半开玩笑地说：“白长荣，你们要是拿不着第一名，干脆就去跳沁江淹死好了。”教室一阵欢笑，惊得窗外凤凰树上的两只麻雀“喳”地一声飞窜而去。
秦老师宿舍，小院子中，周秘书系着围裙，坐在矮竹凳子上，正在揉洗一大盆泡着的被子、衣服，他和蔼地招呼长荣：“坐吧，自己倒水喝。”
白长荣正不自在，秦老师端着一个小盆回来，周秘书洗手摆饭。
“坐过来吃饭吧！”
“我吃过了。”
“再吃一点，我刚端回来红烧牛肉，小周给他盛点米饭。”
长荣只得坐上小桌。
兴许是刚走了路，热，秦老师的额头有些许微汗，周秘书掏出纸巾：“别动别动！”他爱怜而又专注地给她擦拭汗水，两张脸凑得很近。
长荣赶紧低头吃饭。
“长荣，从明天起，你就要负起责任来，每天下午把男女队组织起来练球，要针对我们班的特点，制定一套切实可行的攻防方案，要讲究战略战术，我说直一点，你们几个不爱学习的多练多磨，对那几个学习好点的你要合理安排，不要过多的占用他们的学习时间……”
只有在沁竹中学的这方球场上，白长荣、伍小刀、候子、大玉儿这些人才找得到自己，他们的人生似乎也充实起来，也不睡懒觉了，也不旷课逃学了，每天晚饭过后，白长荣就将队员一一招集起，认真负责地组织训练：站位跑位、运球、传接球、攻防转换……
沁竹中学冬季篮球运动会热烈隆重地拉开序幕。
凭一股不服输的冲劲，白长荣和伍小刀带领球队一路过关斩将。
伍小刀身体结实，左冲右突，横推直撞，让防守队员吃了不少苦头，不过他上篮不大准，又爱独干，不喜欢分球，所以尽管赢了球，白长荣也狠狠地批评他。
五个人是一个整体，必须整体作战，就像高三（一）班是一个不可分割的大集体一样。
团结、协作、努力、拚博，一场场、一幕幕，在沁竹中学并不宽敞的球场上展演着，老师同学，都齐声为青春喝彩。
秦老师焦急地站在场边指挥，旁边是她高大英俊的男朋友，班上同学在齐声高喊：“加油，雄起！”
学生们端着饭碗围在球场边，边吃晚饭边给双方加油。
这是沁竹中学实力最强的两支球队，在争夺冠亚军，比赛异常激烈，汗水已湿透了队员的球衣。虽比分落后，但白长荣有毕胜的信心，他慎定自若地控球过中场。
凭心而论，高三（三）班更俱实力，打得更有章法，组织更合理有序，他们死死防住内线。
照这样打下去，必输无疑，白长荣斜视过去，正接着伍小刀迎过来的坚定目光。
狭路相逢勇者胜！
白长荣看到场边秦老师那期待的眼神，这眼神给他力量！
白长荣将球交给小刀，小刀拚命往里突。
白长荣接住小刀分出来的球，果断三分出手。
再一个三分出手！差距只有一分了，成功防住了进攻，白长荣牢牢控球到前场。
李彩云已带领女队夺冠，她焦急地在场边喊：“只有三十秒啦！”
关键时刻，白长荣的目光还是落在小刀身上，他从两个防守队员当中将球分给小刀，小刀再没将球分出来，他从容果敢地突破上篮，完成最后一击！
全场一片欢呼，白长荣与伍小刀紧紧拥抱在一起。
班委们忙着组织庆功会，白长荣、伍小刀舒舒服服、畅畅快快地在浴室洗澡。
浴室内没有隔墙，大家赤条条坦然相见，有说有笑，沉浸在胜利的兴奋和喜悦当中。
长荣看到，小刀右腿根上有一块红色胎记。
夜幕降临了，教室的桌椅被拉到四周，中央自然是一方舞台，桌子上摆着糖、花生、水果。同学们即是观众，又是演员。
秦老师打头，一首情真意切的《橄榄树》，赢得阵阵掌声。一时，同学们各展才艺，尽情欢乐。
当录音机里响起《魂断蓝桥》主题音乐时，秦老师快步走到白长荣面前，躬腰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人声静静，琴声悠扬，宛转哀怨，如泣如诉。
白长荣挽着秦老师的腰，忘情地翩翩起舞。他又从胜利中溶入到乐声中去，忘记周围的存在。
过了这自由的一夜，同学们又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去了，那是另一个世界所在，不属于白长荣和伍小刀。
晴朗的天空，明丽的艳阳，也驱不去迷惘和烦闷，两人又在教室里百无聊赖地打发日子。
一个白头发的老年妇女在窗前张望，小刀赶紧出教室去。
小刀有些日子没回家了，他老娘给他送钱来，她刚在沁竹街头卖了一篮青蒜，将一把零钱从一个油布口袋中掏出来，递给小刀。
小刀瞪了她娘一眼，转身回教室去了。
长荣和小刀的精彩，只在课堂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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