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驻停，风和日丽，稻草把象一群值守的士兵，纹丝不动，站在沁江两岸成片的稻田里，村后山丘上的石榴开园了，一时车出车进，人来人往。
长荣和小刀老老实实听了一个星期的课，云里雾里，只见老师嘴角在动，至于内容，则从左耳朵进去，当即就从右耳朵出来了，教室就是一个囚笼，他们放荡的心早就按耐不住，时时刻刻都盼望着飞出来。这不，中午一下课，两人饭也不吃，竟直上街来。
中秋节，沁竹街好不热闹，车如流水马如龙，满街的核桃、板栗、花生、地瓜，还有各种各样的月饼。
吃了一碗羊肉粉，二人漫无目的，在街上乱钻，刚挤过照相馆，迎面碰上秦老师，来不及躲闪。
“哇！秦老师，弄好吃的也不带我们一声。”秦老师提拎着一只红红的公鸡，白长荣赶紧招呼。
“正好，来，把公鸡拎上。”
长荣暗中推了小刀一把，小刀上前，帮老师提上鸡。
两人跟着秦老师，边往前挤边采买过节物品，不一会，长荣的双手也不得闲了。
秦老师打开宿舍门，二人放下东西想溜，老师抬手一看：“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你俩，把公鸡给我杀啰。”
长荣和小刀忙活起来，将鸡收拾完，上课铃也就响了，及到下午放学，长荣的远房兄弟白长勇告诉他：“你妈叫你下午回去吃饭哩。”
下午饭，秦老师请了，有三个班委成员，加上调皮的白长荣和伍小刀。
秦老师宿舍很窄，外间办公，里间住宿，最里面则是一个二十来平米的小院子，饭桌支在小院子当中，周秘书招呼几个学生入座，秦老师系着围裙上菜：栗子炖鸡、水饺。
在老师家做客，学生们都很拘束。
周秘书开了一瓶葡萄酒，学生不敢喝，周秘书微笑着看秦老师，秦老师发话：“一人喝小半杯吧。”
秦老师傍着周秘书而坐，她给他挟菜，然后再给几个学生挟。他也给她挟菜，然后也给几个学生挟。
南方人很少吃饺子，而今初尝秦老师手艺，大家觉得无比鲜美。
李彩云边吃边给秦老师汇报班上的事：哪些进步了，哪些退步了，哪些遵守纪律，哪些调皮捣蛋，哪些需要沟通，哪些需要教育……老师专注地听着。
白长荣和伍小刀埋头吃饭。从前，他们反感这样的小报告，今天，他们粗略地知道，小报告是管理班务必不可少的一种手段。
他们有点惭愧。
秦老师听完班委汇报，转而打量着不敢抬头的长荣和小刀：“看着你俩我就生气！”
周秘书站起身来给俩人盛栗子。
“说句心里话，我并不是承望你俩能考上大学，你们少惹事生非好不好，现在正正经经当学生，今后正大光明做人，别学那些歪风邪气，别梦着投机取巧、一步登天……”
俩人唯唯喏喏，不好言语。
“要学着约束自己，你们知道吗，人与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有思想，能控制自已的行为。管束不住自己是很危险的，你们好自为之吧。”
这顿节日盛筵又变成一堂教育课，让长荣和小刀面红耳赤，好在时间不长，秦老师要赔周秘书回老家去看望父母，秦老师又给每人分派了一个月饼，筵席很快就散了。
夕阳西下，回到宿舍，长荣和小刀高兴得很，班主任不在，晚自习没有人来查班，夜里没人来查房，束缚得太久，应该给心情放个假。在宿舍里一核计，就决定晚自习后到沁江边上吃烧烤过中秋节。
秦老师宿舍旁边住的是吴老师，下午在秦老师家吃饭时，长荣看到吴老师天井院里晾晒着许多香肠，吴老师教政治，古怪刁钻，并不讨学生喜欢，前天还没收走长荣借来的《笑傲江湖》。香肠烤出来鲜美无比！下了晚自习，熄灯之后，长荣、小刀、候子、大玉儿几个人摸到后墙跟，长荣踩着候子的肩，爬上大凤凰树，小刀递上竹杆，长荣就用竹杆将吴老师挂在葡萄架上的香肠一圈一圈挑出来。
几个鬼鬼祟祟的孩子提着香肠绕过后墙，在拐角处，候子被碰了一下，只听得一声鸡哼，是陈副校长家的小土鸡棚，大玉儿小声说：“鸡肉可比香肠香！”
“够了够了。”白长荣不想多事。
“一样是偷，两样还是偷，一不做，二不休！”小刀说着就扭开鸡棚门，轻轻抱出一只肥胖的母鸡。
七八个学生陆续翻围墙而出，长荣叫开路边一家商店，买了些啤酒饮料。
溶月如水，银光四放，沁江静美如玉，水月一色，江岸竹影摇晃，柳条风摆。一块开阔的空地上，火光明亮，由小见大，同学们四下找柴，浪漫的中秋烧烤晚会开始了，效仿古人，一伙人对酒当歌，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感受江心月魂，快意自由。
闹腾够了，浇灭明火，掩埋好鸡毛，凌晨四点，一伙人又悄悄翻墙而入，各自爬上床睡觉。
陈副校长失了母鸡，吴老师失了香肠，事情虽小，性质恶劣，学校开始兴师动众查贼。
白长荣和伍小刀挨个给宿舍中其它人打招呼：谁乱说就敲烂谁的脑袋！
秦老师找白长荣单独谈话：
“你没吃过猪肉香肠吗，我下午才请你们吃栗子鸡，你就管不住嘴，那么贱！真让我失望！”
“我……”
“你不必解释，就是你干的。”
“学校里调皮不上进的学生多着呢。”
“白长荣，你敢在这里拍着胸堂说不是你干的吗？”
“……”
“你回去吧。记着，想吃东西光明正大用钱买，哪怕是一根棒棒糖！”
同样在秦老师宿舍里，伍小刀垂手而立。
“现今贼多着呢，失了只鸡算什么？沁竹街上老张家，上星期还掉了三仟块钱哩，找谁要去？”小刀若无其事。
“得了！失三仟块钱和失一只鸡是一样的，瞧你那贼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没偷！”
“瞧你那脸，冷汗都出来了！”
“……”
“这叫做贼心虚！”
伍小刀无言以对。
“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
“不知道。”
“偷，就是贼！你看过街上逮到小偷吗，人人喊打，谁都想上去踢几脚！”
“……”
从秦老师宿舍出来，小刀垂头丧气、脸色铁青、面无表情。
就在几个学生担惊受怕之时，没想到这件事就过去了，学校没有查出个所以然，秦老师也没再提起。
如何约束顽劣学生的心性，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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