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人爬出冥空苑起来,上官天俊因质问三郎道:“皇上让你盯着天湖村,玄武七日之前即已出兵,你所设的暗哨怎么今儿才送回情报?”
耶律浑穹回道:“方才皇上雷怒,我不敢禀奏。既然岳丈大人问起来,我可就明说了。此次皇上下诏去请逍遥子,朝廷中一定有人给天湖村通风报信。否则,数千兵马,要从天湖村出来,再绕过朝廷哨卡而不让人起疑,实在匪夷所思。直到江湖四大门派齐聚府地京都城外,欲向皇上讨要说法,被我营兵拦住,方知出了那么大的事。”
上官天俊一听,惊讶道:“你是说朝廷有玄武的内线?”
耶律浑穹道:“极有可能,我总感觉到朝廷有任何风吹草动,天湖村那边总能及时做出反应。”
卫北襄因说道:“三郎言之有理,否则很难解释,那玄武早不出兵,晚不出兵,偏偏在皇上下诏时就出兵了。仿佛事先得到消息,猜透了皇上的用意,故意为之,欲陷皇上于不仁不义之境,实乃用心险恶之极。”
上官天俊闻之,心中发怵,道:“你俩且遵皇命,下去将此事查个清清楚楚。”耶律浑穹与卫北襄领命退下去。上官天俊在门外理了理衣装,转身走到九儿跟前,笑道:“烦请进去通报一声。”
九儿道:“皇上盛怒,丞相大人还是别再进去挨骂了。等皇上气消了,的亲自去丞相府上请大人。”
上官天俊笑道:“那可不敢。再说,身为臣子,挨君主之骂,何幸之极。”
九儿笑了笑,道:“丞相大人等着。”一面翻身进去,须臾出来,道:“皇上有请。”
上官天俊又理了理衣冠,躬身徐徐而入,跪拜请安。楚天玄埋头阅章,道:“怎么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上官天俊回道:“没有。”
楚天玄怒道:“那你来所为何事?”
上官天俊伏地回道:“皇上,当务之急,还是请鸾驾出城,与江湖四大门派说个清楚,也好安抚一下他们,以免生乱。”
楚天玄道:“怎么,他们要向朕讨要说法?又不是朕派兵残杀了他们的弟子,他们该去天湖村闹去!江湖门派之争,却肆意滋扰民生,朕还没向他们讨要说法呢,简直是贼喊捉贼,倒打一耙!”
上官天俊极力劝谏道:“皇上乃英明之主,不宜在此时糊涂,顾全大局要紧。只要向他们解释清楚,并非朝廷所为。但有需要,朝廷可与其协力追查案犯,将罪魁祸首押解给江湖,任凭他们处置。”
楚天玄不依道:“你让朕屈从于那些江湖鼠辈?”
上官天俊道:“皇上,这不是屈从与否的事,而是目下陷于被动,虚与委蛇而已。玄武施此毒计,挑起阴阳两派之争,即为激怒皇上。皇上自定鼎天下以来,能容异族将才,可纳他国贤人,对待原本属于天国的侠士,又有何屈从之辱呢?”
楚天玄闻之,闭目久思,道:“摆驾,出城!”
上官天俊忙起身,缓缓退出,唤来秦咸、乔蕃二位,率一百禁军,随驾出城。上官天俊骑着马,挨着鸾驾而行,途中因又悄悄说道:“三郎生疑,觉得朝中有玄武的内线,不然此次玄武用兵,绝不至于能越过朝廷的暗哨,请皇上定夺。”
楚天玄闭目,道:“查下去,临了不论是谁,举凡对朕不忠者,一律凌迟处死!”
上官天俊又道:“微臣的师父,今儿来到了府上,皇上是否宣其进宫?”
楚天玄道:“不必了,玄武借朝廷之名,抓了南山子,再杀了江湖侠士,澹台尊老误以为是朕授意,来讨伐朕的。他在你府上骂了多少朕的不是,朕也不想问了。等会儿回来,你替朕解释就是了。”
上官天俊应了一声,道:“皇上是否派兵,给玄武一些教训?”
楚天玄闭目道:“不,再忍一忍,雕虫技,岂可乱了朕所设下的局中之局?”
一时,到了城外,行不多远,恰到了竹林庵旁,但见熊云詹的骑兵列阵三层,一万人马,似铜墙铁壁,挡住江湖上四大门派前来声讨的弟子。熊云詹一见皇上来了,忙下马恭迎,道:“江湖宵而已,微臣一个骑兵冲锋即可击溃之,何劳皇上亲自前来?”
楚天玄蹬下鸾驾,道:“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动手。”又问道:“三郎在哪里?”
熊云詹回道:“正在阵前,与四大门派掌门对峙。”
楚天玄闻之,拈须笑道:“朕的面子够大的。也罢,正好会一会他们。”
语讫,熊云詹命骑兵让开路,引楚天玄至阵前。到了阵前一望,且见江湖四大门派弟子,分四路纵队,合
一万之众,摆开架势,欲与殊死一战。原来,净灵派佟长老率江湖侠士跳下溪谷,因峭壁上杈桠丛生,挂在枝头,并没有死,于是带着一众侥幸生还的江湖侠士,各回各派,如实禀报朝廷野蛮杀戮之行径。四大门派掌门一听,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于是谋定联名声讨,分四路纵队,直奔府地京都来。楚天玄身穿龙服,威仪凛凛,丝毫不惧,抬手敬道:“各位江湖义士,久负盛名,朕亦深怀仰慕之情,莫若归顺天朝,共襄大业,何如?”
只见一人通身上下裹着蚕丝布,上前以腹语搭话,道:“假仁假义的皇上,纵兵残杀我门中弟子,此仇未报,谈何归顺?你若识大体,跪下给我们四大门派认个错,再将那纵兵残杀我门中弟子的要犯交出来,如若不然,别怪我们撕破脸皮!”此人正是当年薛不死部下的副将,溃落于天国的洪发有,自立门派以来,一心欲与朝廷作对,不想今番有此机会,着实羞辱楚天玄一番。
耶律浑穹闻之,抡起千斤流星锤,大骂道:“放肆,敢对皇上如此不敬,且吃我一捶!”
楚天玄忙拦住道:“住手!”扭头又问那人道:“敢问这位侠士尊姓大名?”
那人喑喑笑道:“孤星派掌门,洪九流。”
此时,又有一人站了出来,自报家门,乃逍遥派冷面郎彭断肠,见其提剑拖地,英姿飒爽,对楚天玄道:“做好你的天子,管好你的属下,我本不欲与朝廷争,只问你为何丧心病狂,屠我门中弟子!”说话时,剑气一扬,四下风云突起。
再看那魔罡派和净灵派弟子,各个都是虎视眈眈,俨然是躲不过去了,楚天玄道:“各位侠士,现在朝廷已探得消息,正是玄武私自从天湖村派出去的兵马,非朕之诏令。玄武统帅二十万精锐之师,早有逆反之心,朝廷正在与其周旋对抗。”
洪九流又喑喑冷笑道:“这只是你一面之词,狡辩之言!据我所知,玄武是你亲自封赏的大都督。既是朝廷命官,其派兵残杀我等江湖门派弟子,身为天朝君主,你就是罪魁祸首!”
楚天玄被逼得哑口无言。耶律浑穹忍不住了,道:“一群乌合之众,敢自咄咄逼人,皇上还等什么?”
净灵派掌门仇千岁不想激化矛盾,扩大事态,自来也知道新兴的孤星派行止不端,好为暗中使诈,在江湖上名声不佳,因此忙上前一步,朝楚天玄道:“净灵派掌门,见过玄朝天子。”楚天玄亦忙躬身回礼。仇千岁又说道:“我等此来,只为举侠义之名,绝无冒犯朝廷之意。先时,天国早有阴阳两派互不侵犯之约,天子若因一时疏忽,以致属下将领犯下滔天大罪,何不将其缉拿归案,交给我等处置?如若不然,身为掌门,如何向蒙难的弟子们做个交代?”
楚天玄道:“朕也有此意,只是希望各位侠士能暂且隐忍,待朕一切安排停当,必然挥师直扑天湖村,活捉玄武,交给你们处置。”
“这岂不是废话!你一天不挥师,我们等你一天;你一年不挥师,我们等你一年!真是够窝囊的!我看你这个天子,就是纵容下属在先,包庇下属在后,有意为之,也配称帝称王?”众人一看,见其面戴兽具,浑身透着一股鬼煞之气,正是箜篌魔女钟旱魃。
话音方落,但见一人似风雷电掣,瞬时欺近两军阵中,亦是面戴兽具,胸前吊着埙囊,正是古埙战狂恶来鬼廖刑天,睥睨着楚天玄,道:“老子不杀无名之辈,既是朝廷官兵动了我门下弟子,你这个窝囊废,引颈自刎即可,省得老子动手!”
语讫,伸出一掌,将耶律浑穹阵前一士兵吸了过来,抽出冷月青锋剑,手一松那士兵倒地吐血而亡。廖刑天再用掌心一推,则剑出鞘,亦如利箭,朝楚天玄刺了过来。楚天玄未及反应,那剑已逼近胸口。乔蕃和秦咸两个见状,忙从士兵手中抢过盾牌过来,挡在楚天玄胸前。未料那剑如有千钧之力,秦咸、乔蕃和楚天玄仨人贴着盾牌,被推得直往后退。陡见情势紧急,耶律浑穹跃下马来,飞出流星锤,从侧面击中剑柄,虽将剑打落,却觉有一股强劲之气震荡过来,从流星锤传到手上,不禁亦往后倒退数尺之远。说时迟,那时快,耶律浑穹立住脚跟,收回流星锤,再运力扔出,砸向廖刑天。
楚天玄在旁嚷道:“三郎不可,你不是他的对手!”
耶律浑穹眼见有人如此侮慢皇上,早已忍耐不住了,此刻耳边只是疾风声响,并未将皇上的话听得真切,因自恃臂力过人,挥出流星锤后,再腾空一脚,踢向廖刑天的胸口。廖刑天只是站着不动,将埙轻轻撩起,悠悠一吹,乐声响处,蓦地将流星锤和耶律浑穹一并震到半空中,又重重地落到地上。耶律浑穹顿时突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楚天玄见状,大声嚷道:“快去将三郎拖出战场!”稍时,去了五个士兵,将耶律浑穹抬了出来,楚天玄抚其面,问道:“伤势如何?”
耶律浑穹勉强睁开眼,笑道:“尚能再斗几百回合。”
楚天玄心疼不已,不想在挥师中土之前就损失一员大将,忙令抬去宫中,请御医好生诊视,一面回头指着廖刑天,怒道:“你若势必与朝廷作对,朕也不再心慈手软了!”
廖刑天哈哈大笑,侧身道:“所谓天子,在老子眼里,根本不是什么东西!”
楚天玄一怒之下,正要命令全军围上去,却被上官天俊强拽住道:“皇上不可逞一时之气呀!”
楚天玄一脚将其踹开,道:“朕就是听了你的话,现在如何?一群自诩清高,枉为侠义的鼠辈们,骑在朕的头上,狺狺狂吠,欺人太甚!”
语讫,从旁禁军侍卫身上抽出冷月青锋剑,方要下令,忽而当空一声回响,震颤道:“诸位江湖弟子,万物生灵,各自为善,切不可在此大开杀戒!”众人听之,仿佛是曾经修真盟主淳于元的声音。果不其然,众人抬头,先是见半空中逍遥子庞绾御剑先到,随后是淳于元踩着两根枝条,飘然而落,立于阴阳两派阵中。江湖四大门派弟子,除了孤星派,见了曾经的修真盟主,纷纷躬身施礼。廖刑天早已欺身后退,避于人群当中。淳于元见江湖弟子纷纷给自己行礼,也忙笑着回敬道:“大家都是英雄好汉,却是为何要在此行不义之举?”
洪九流以腹语回道:“朝廷纵兵残杀江湖各门派弟子,我等前来声讨而已。”
淳于元扭头,欠身问楚天玄道:“皇上,果有此事?”
楚天玄提着剑,道:“实是误会,他们却要咄咄逼人!”
淳于元因又扭头对洪九流道:“我做盟主时,还未见你们这样的门派。这些天我和逍遥子已探听明白,江湖上门派之争,多由你们孤星派无端挑拨而起,至于时常滋扰百姓。我想请问,这位孤星派的掌门,你究竟意欲何为?”
洪九流早已将淳于元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喑喑笑道:“你这个糟老头子,既非江湖中人,又非民间之士,阴阳两派,你都沾不上名分,有什么资格来审问我?今番我等只是向这个残暴无端的皇上讨个说法,界外之徒,还请不要插手!”
话音方落,庞绾上前一步,乜斜着眼,盯住洪九流,道:“单于老儿身边有一支影子护卫,专擅腹语。说,你是不是散落天国,隐匿江湖的番邦贼寇!”原来先时庞绾与影子护卫统领鬼见愁交过手,见识过番邦地域的腹语,因此悉心,强为试探。
洪九流虽曾是神都护卫部下的副将,但影子护卫是极其隐秘的组织,只是听说,从未亲见影子护卫统领鬼见愁,稍稍心虚,忙辩解道:“孤星派众弟子都是当今天朝人士,岂由你在此谵妄编排!”
蓦然,庞绾纵身一跃使出无极剑法,逼至洪九流眼前,道:“影子护卫擅长毒镖,且让我看看你究竟使何独门暗器!”
洪九流自知斗不过庞绾,故意缩身后退,一边向其他门派喊道:“逍遥子欺凌江湖同胞,你们岂可视而不见?”欲行以退为进之计。
话音未落,钟旱魃抱着箜篌,往地上一摁,挡住剑尖,又痴又恨地盯住庞绾,道:“你为何不肯正眼看我一下!”话音方落,拈指拨弦,庞绾未及防备,被震开数丈远。淳于元忙伸手扶住庞绾后背,庞绾借力,方才稳住阵脚。
淳于元看着钟旱魃,道:“巧儿,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有人在诬陷朝廷,又有人在唆使江湖,其中误会越缠越深,你看不出来吗?”
钟旱魃怒目道:“死老头儿,今番由不得你来教训我!念你曾我师的份上,且不跟你计较!若是非要插手今日之事,我们四大门派联手,绝不会再像上次天湖村,心慈手软与你缠斗!”
仇千岁也是碍于各大门派逼迫,不得已才来,并不想生事,因忙过来向淳于元施礼,道:“见过掌门,见过盟主。”一面对钟旱魃道:“凡事都好说,消消气儿。”
谁知,钟旱魃一掌将仇千岁劈开,怒道:“净灵派,就是多你这样的畏首畏尾的老古董,才至于今日落败!你若怕死,带着你的弟子们滚回去!”
淳于元见状,忙出右掌,数丈开外即将钟旱魃推开,道:“巧儿,怎可对前辈如此无礼?”
钟旱魃摁住箜篌,差点歪倒,忙立足稳住,将箜篌一转,拨弦欲还击。庞绾原本是来平息事端的,无意再起争执,因忙飞身一跃,落到钟旱魃跟前,道:“你要怎么样,才肯罢休?”
钟旱魃忽而心软,因为从没见庞绾这般柔声求过自己,且按住弦丝,道:“你我十多年的恩怨,趁今日做个了结。你愿意当英雄,我就成全你。四大门派在此,相继与你约战,你若能突破四关,我魔罡派可带着江湖众门派弟子,全部撤退。你可愿意应战?”
孤星派是害怕淳于元,魔罡派是敬畏淳于元,其余各派都是倚重淳于元,并且因方才耶律浑穹被廖刑天打伤,对面朝廷又调拨兵马,是越集越多,听了箜篌魔女钟旱魃之提议,各派掌门正好借坡下驴,点头以示妥当。因此,原本阴阳两派的争端,不经意间化作江湖中人恩怨的较量。
戚飞廉与岳神荼因齐声问掌门道:“四师妹在做什么,以众欺寡,是不是有失江湖作风?”
廖刑天道:“不然呢?谁料想淳于元会来?有他在,咱不可轻举妄动,宜静观其变。”又暗自笑道:“这个四师妹一搅和,咱们倒好收手了。”
蓦地,见庞绾转身对淳于元道:“皇上原本是下诏请我来平息事态的,与淳于前辈无关。请淳于前辈暂且退下,让我逍遥子与四大门派交涉。”
钟旱魃只想试一试庞绾是否对自己有心,若能再服个软,即愿与掌门商议,带着四大门派退去便是,不料庞绾竟体谅不到自己的心意,气道:“好,你果真宁死,也不愿从我!”一面转身问各掌派道:“谁可打头阵?”
话音方落,只见一人当空落下,不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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