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楚天玄行军赶到朱向南的边防驻地。朱向南与陈关河闻讯,慌忙出来见驾。楚天玄道:“不必见礼了。”一面就急着问道:“前线战事如何?”
朱向南回道:“幸而陈参将及时驰援,眼下已将来犯之敌赶出鸿沟界外,局势稳定。”
楚天玄闻之,放了心,因对陈关河道:“朕既已加封你为右将军,日后当与左将军齐心协力,固守边关。”
陈关河谢恩道:“谢皇上厚爱!”
楚天玄即将带来的五万兵马分拨给朱向南,一面亲自去营中巡视检阅。士卒们哪里想到皇上会屈尊前来,无不感念于心,因此上下士气大振。只待了一日,朱向南便会齐陈关河,来劝道:“国不可一日无主,还请皇上即日回宫,主持大事。”
楚天玄点头,看着朱向南,笑道:“当年若不是朱公子替朕笼络了五十万兵马,或许不会有今日之天下。”
朱向南回道:“若非皇上一心为苍生之计,天国万民谁肯同心戮力,这竟不是臣的功劳。臣只是顺应时势,顺水推舟而已。”
楚天玄又笑道:“你又何必自谦呢。”忽而俯身靠近朱向南,悄声问道:“你与白姑娘远隔两地,可否日夜悬心,苦熬相思呢?”
朱向南心中怦怦乱跳,忙回道:“臣既已恪守边疆,只愿纵身沙场,岂可为儿女之事分心的。”
楚天玄一抬身,故作正襟道:“欸,人之常情嘛。”又说道:“朕准许你,每月一次回天湖村探亲的机会。”
朱向南闻之大喜,慌忙跪拜。陈关河听了,正撞心事,欲说不说,只恐不便。稍时待与朱向南一起退出,又翻身回来,请奏道:“臣有一事,原本打算在净灵王宫向皇上请求的,今儿既然在此遇见,斗胆恳请皇上恩典。”
楚天玄道:“你说吧,朕一定择力而行。”
陈关河道:“臣与丸儿彼此倾心已久,还请皇上恩许,臣不胜感激。”
楚天玄皱眉道:“哪个丸儿,朕怎么没印象?”
陈关河回道:“就是皇贵妃跟前的丫头。”
楚天玄恍然大悟,道:“朕想起来了,皇贵妃是跟朕提起过,那个丫头好像还是车骑将军的胞妹。朕可以答应你,不过朕听说车骑将军一直在找他的妹妹,这中间可有什么事?”
陈关河只得如实回道:“皇上一定记得当初有刺客夜闯天湖村之事,他就是单于冽的影子护卫统领,人称‘鬼见愁’,臣与丸儿都曾是鬼见愁的下属。丸儿因厌憎于其兄长的管束,故而离家出走,阴差阳错地加入了影子护卫组织。期间,臣与丸儿渐渐生情,一直延续到如今。这些事,车骑将军都不知道的。若皇上能够恩许,臣与丸儿又是两情相悦,料想那车骑将军也不好插手的。”
楚天玄因想起了卫北襄与红儿之事,叹道:“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凡事都要求到朕的头上来。罢了,既然你俩彼此有意,朕又怎能棒打鸳鸯?不过,朕还是担心,你要处理好与车骑将军之间的关系。你们既是朕的爱将,又都是朕的肱股大臣,朕不希望看见你们彼此生隙。”
陈关河点头,退身出去。不日,楚天玄与伍行风快马返回净灵王宫,先前随身护送的一百禁军侍卫早已列队等候。蒯通心细,另备了玉辇,请楚天玄入轿,以解连日来操劳之苦。楚天玄因改乘玉辇,由伍行风率一百禁军侍卫护送,朝天国府地而行。又过了数日,终于抵达太昌宫。其时,卫北襄已经痊愈,随冷子枭一道回来了,带着禁军侍卫,早在宫门口迎驾。一时,到了宫内,楚天玄也不及休憩,先去朝堂,传召各文武大臣。
大臣们来齐,独不见段休,楚天玄因问上官天俊道:“朕不在宫中一月有余,可有什么大事?”
上官天俊回道:“圣朝无阙事。”
楚天玄又问道:“怎么不见大司徒呢?”
上官天俊回道:“微臣不知。”
楚天玄又问其他众臣。八大财佬亦在列,纷纷摇头说不知。楚天玄即命卫北襄进殿,问道:“方才传召之时,可见过大司徒?”
卫北襄回道:“其府上管家拦着,只说大司徒身染重疾,怕皇上见了晦气,不便来朝。”
卫北襄回禀后,即退出。楚天玄望着台下众臣,怒道:“看来他是在生朕的气了,他大概不知,朕差点死在净灵王宫!”
众臣纷纷跪下,不敢言语。上官天俊道:“这也不能怪皇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个右将军呢?”
楚天玄即命退朝,回到冥空苑,只坐了一会儿,忽而小九儿在门外传话,说丞相来参见。楚天玄知道有事,又坐下,命请进来,又让小九儿看茶,说道:“方才朝堂之上,丞相说没事的,怎么这会儿又来叨扰朕了?”
上官天俊放下茶水,道:“事在于缓,不在于急。臣有两件事,朝堂之上有不便言明之处,望请皇上体谅。”
楚天玄端视着韦编案牍,道:“说。”
上官天俊因回道:“第一件事,三郎昨儿登门提亲,欲纳小女为正室。第二件事,国舅爷昨儿夜访,向臣递交大都督密谋逆反之罪证。”
楚天玄一听,忙抬起头来,道:“当初遴选妃子时,你就推诿了,何故今天向朕来禀报?你的家事,朕就不管了。”一面问道:“那玄武有什么罪证,落到了耶律蒙尚的手里?”上官天俊便将一块大都督的印绶掏出来,递给楚天玄。楚天玄接过,一看大吃一惊,半晌因问道:“他怎么会有玄武的官爵印绶?”
上官天俊回道:“据国舅爷说,玄武有意拉拢,只待时机成熟就举事的。”
楚天玄将印绶按下,道:“丞相怎么看?”
上官天俊道:“依微臣之见,两人各怀鬼胎,都有异心。皇上可暗中取势,让他俩互相争斗。一个本性懦弱,一个又尚显年轻,眼下自然不会起太大波澜,但是时间久了,可就难说了。”
楚天玄沉思片刻,道:“朕此次御驾净灵王宫,看明白一件事,玄武已非当年之莽夫。此人机警老练之处,朕也有不及的,所以不能逼得他太紧。朕自然要办他,苦于没有真凭实据。可是若留他,只恐将来是一大祸患。那就依丞相之言,让他俩先斗起来,朕也好伺机将各个拿下。”一面悄悄数语。
上官天俊领命,退出去,稍时传召耶律蒙尚和伍行风两个,直接带到冥空苑。楚天玄因将大都督的印绶摆出来,亮给伍行风看。伍行风惊恐万分,只是未露于形色,且等楚天玄如何发落。耶律蒙尚自以为检举有功,喜形于色。三个人如此都不说话,沉默良久。
末了,楚天玄笑道:“朕方才得了一样宝贝,仔细一认,原来是大都督的东西。”一面将印绶托起来,给伍行风看,道:“玄武可认一认,是不是你的?”
伍行风忙低头看了看,拱手回道:“确属在下随身佩戴之物,不知怎么粗心大意,就掉到了皇宫中。”一席话,竟将自己摘得干净。
耶律蒙尚一听这话不对劲,忙请奏道:“皇上,这东西可是我亲手交给丞相大人的。大都督曾派人将此作为信物,欲与臣私约起事。臣想皇上乃仁义之主,自登基以来,百姓安居,万民朝拜,遂不肯再与别个行谋逆之事。”
楚天玄故意问道:“这个东西,你是什么时候呈上去,给了丞相的?”
耶律蒙尚回道:“就在丞相与大司徒主事的第二天。”
伍行风心中虽慌,面上镇定,辩驳道:“玄武确曾派人去过国舅爷的府上,但那是为讨教制作醉春壶一事。这大都督的印绶,是玄武的命根子,没有皇上的调令,岂能随意相赠与人的?不瞒皇上说,自上个月奉旨回宫,玄武身上就丢了几样东西,其中就有这印绶。当初玄武不愿声张,一是想等自己找到就是了,二是为顾及皇上颜面,试想皇宫戒备森严,怎么会有人无端偷盗,可恶之极。孰料,有人偷了这东西,或许就转交给国舅爷,从中就撺掇几句,欲陷害玄武也未可知。国舅爷不辨是非,受人利用,玄武不会计较。至于是谁暗中挑拨,还请皇上明察。”
耶律蒙尚闻之,眼珠子直瞪,原本眼见伍行风回宫,怕东窗事发,于是变更计划,将大都督印绶交给上官天俊,以推脱干净,不料伍行风却巧舌如簧,能自圆其说。此时,耶律蒙尚有一种引火烧身,满腹憋屈的痛状,因指着伍行风道:“好你个大都督,真会强词歪理,倒把所有的不是推到我身上来了。”一面又向楚天玄请奏道:“皇上,这东西确实是他派人送到我府上的,还有一封大都督的亲笔信函压在案上,正等皇上过目呢。”
楚天玄却忽而止住道:“你曾是朕的大哥,自登基以来,朝堂上下,皆称你为‘国舅爷’,朕也就不计较了。上次在西市长街纵兵闹事,朕可是抵住了不少的非议,也没有降罪于你。此次移驾净灵王宫,若没有玄武贴身护送,今儿朕怕是回不来了。”一面又看着伍行风,道:“朕不管你俩之前都做了些什么勾当,只要今后一心为天朝,也就既往不咎了。”语讫,将大都督印绶亲自给伍行风佩戴上,道:“皇后思念兄长,你也别着急返回天湖村,在宫中多待几日,叙一叙天伦之乐。”
伍行风跪拜谢恩,退身出去,自此深恶耶律蒙尚。耶律蒙尚原本是等着请赏,不料碰了一鼻子灰,退出去之后,细想都是伍行风惹出来的,不觉心头生起一股恶仇。
楚天玄回来这半日,总算有些闲暇,因将案牍上的奏折挨个览阅,也无甚大事。一时,出了冥空苑,由小九儿陪侍在侧,去了后宫。将到后宫门口,却见伍天沁、耶律沫然领着众嫔妃,乌压压地跪了一地,见楚天玄来,纷纷请安。楚天玄又看到久已未露面的上官若妍也来了,心想必是姐妹之间叙话,赶上的,因忙踱步近身,道:“你们是商量好了,怎么今儿聚齐了?”又见伍天沁面容有憔悴之状,因心疼起来,忙询问道:“朕不在宫中这些日子,你怎么也不照顾好自己?”
耶律沫然却从旁哽咽道:“皇上御驾亲征,险些在净灵王宫遇害,这消息传遍后宫,姐姐是第一个放心不下,整日的不吃不喝。我们也劝不过来,只盼着皇上早日回宫。方才听信,说皇上回来了,姐姐就带着我们,早早在这里候着。”
楚天玄一听,忙扶伍天沁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下脸颊,道:“你怎么那么傻呢?朕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伍天沁这才忍不住,啜泣道:“你都不顾惜自己,我又怎么能好好的疼自己?”
楚天玄因命众人起身。耶律沫然与上官若妍也就过来安慰伍天沁。程潇潇站在殷可的旁边,想过去,又不敢,只得干站着。德妃,敬妃,令妃,宸妃,端妃,姝妃,柔妃,珍妃,一齐过来解劝,方止住。一时,众人散去,楚天玄随伍天沁回到百合堂。夫妻之间,相隔日久,一旦见面,缠缠绵绵,不消细说。然而,伍天沁却有些扭捏,在帐里拿枕头挡着脸,道:“你今儿就沾个味儿罢了,我可不能伺候你太久了。”
楚天玄气喘吁吁的,将枕头拨开,道:“怎么了,一个月没见,你就跟朕生疏了?”
伍天沁脸红道:“谁跟你生疏了,是我有喜了。”一说,抿嘴直笑。
楚天玄登时坐起来,掩不住内心的喜悦,道:“可是真的?”
伍天沁道:“谁跟你扯谎,你走后没几日,我就觉得哪里不舒服。请太医来诊脉,就说我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连我自个都不知道呢。”
楚天玄便起身合衣,又扶伍天沁坐起来,帮忙披好衣裳,道:“你也不早说,既然有了身孕,还整日的不吃不喝,难怪都憔悴成这样了。”
伍天沁道:“也是吃不下去,你不知道,连着几日,吃的还没吐的多。你不是女人,不知道怀孩子的苦。前儿我还听宫里的老麽麼说了,女人生孩子,就是走了一道鬼门关。听她说的,我就有些害怕。”
楚天玄自责道:“朕也是忽略了,不如明儿就派一个太医来,日夜看候着,精心调养。”
伍天沁道:“我怎么会怪你的,你是一国之主,事无巨细,面面俱到,自有我们想不到的难处。所以,方才上官妹妹进宫探望我,聊不到几句,我就看出来她有些沮丧,一问也是满肚子的苦水。我就劝她,其实各人有各人的苦,譬如百姓日日为衣食所累,皇上夜夜为天下所忧,大家互相体谅些罢了。再者,你可别派一个太医来,他们还不如一个老道的麽麼,况且也不便宜。要说调养,在宫中吃腻了山珍海味,总想着尝一尝野味儿,却哪里弄去?这时,我竟忽而想起之前天国的日子来了,还是逍遥自在的好。”
楚天玄道:“这个不难,朕明儿就命卫统领去郊外狩猎几只麋鹿回来。”
伍天沁道:“你还没听明白,谁要吃那个?最好是庄稼人种的新鲜的菜蔬,才从圃子里摘了出来的。”
楚天玄笑着点头,因方才提起上官若妍,问道:“丞相跟朕说,三郎看上了芙蓉水,俩人郎情妾意,那芙蓉水又有什么苦处的?”
伍天沁想了想,叹道:“既然你问了,我也不藏着了。上官妹妹确实也喜欢三郎,可这中间就因为丞相插手,让俩人很是为难。”
楚天玄问道:“丞相插什么手了?”
伍天沁道:“这还是上官妹妹来找我诉苦,我才知道的。三郎去丞相府上提过不止一次亲,但每次都成不了。原来是丞相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要三郎做登堂女婿,否则便不答应这门亲事。因为这样,三郎跟上官妹妹就僵住了,谁也没辙。丞相是你的师父,为人处世,谨言慎行,都没得挑的,却唯独在这件事情上,让人不敢恭维。”楚天玄恍然大悟,才明白先前上官天俊为什么要去冥空苑,单独将耶律浑穹登门提亲之事禀呈上来。伍天沁又说道:“不如你就以主子的身份,劝一劝丞相,他或许会听你的。”
楚天玄道:“朕不是什么都能管得到的,倘若三郎愿意,朕倒可以劝一劝他,做个登堂女婿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伍天沁道:“那可是天恩了,丞相与三郎,不论你劝服了谁,只要最终亲事成了,皆大欢喜。”
楚天玄道:“你现在有了身孕,也别总操心别人的事了。三郎那边,朕找个机会提一提就是了。”
伍天沁道:“那是上官妹妹的事,而且我也看出来了,她言谈之间,就有求我的意思,只是不好明说。妹妹有了难处,我这个当姐姐的总不能坐视不理。”
正说着,门外传话道:“姝妃和柔妃来请安了!”
伍天沁忙催促道:“你快些走。”
楚天玄道:“这可奇了,哪有让朕避让妃子的。”
伍天沁道:“你走就是了。你在这里坐着,她们只有跪安的份儿,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楚天玄起身,道:“朕的妃子,难道有话还不敢说的?”
伍天沁笑道:“伴君如伴虎,你自己是不知道的。”
楚天玄早已退出,正好撞见蔡香窕和荀甜馐两个,说说笑笑的就来了。蔡香窕和荀甜馐两个忙请安道:“皇上吉祥。”
楚天玄看准了荀甜馐,见其手中攥着香帕,体态轻盈,面若桃花,唇若施脂,不禁令人遐思,因说道:“免礼了,皇后正等着呢。”语讫,与小九儿暂且离开。
是夜,楚天玄即在寝宫临幸柔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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