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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长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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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青龙逃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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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天玄出了后宫,走路时就发觉小九儿不对劲,尚未到冥空苑,因止住脚,背着手突然问道:“朕的饮食起居,迩来都是谁伺候的?”

    小九儿不知何意,俯首回道:“一直都是小的悉心服侍,不敢随意支使别个。”

    楚天玄回身,看了一眼小九儿,道:“我忽而觉得你是离我最近的人,‘亲贤臣,远小人’,这是朕的朝纲。而小人,又‘近之则逊’,这很伤朕的脑筋。”

    小九儿才听明白,慌地跪下,哆嗦道:“小的有多少个胆子,也不敢做背主的小人,请皇上明鉴。”

    楚天玄绕着小九儿转了一圈,道:“朕怎么觉得你像变了个人似的,畏畏缩缩的?你不躲着,朕倒不见怪。”

    小九儿忙磕头,道:“小的身为异族,承蒙皇上厚爱,能够忝居庙堂,服侍主子。小的唯万分感喟,而未有丝毫懈怠不足之心。只因那单于老贼串通中土陛下,又来侵犯鸿沟边界,扰得是人心不安。皇上为此殚精竭虑,不顾龙体,小的只是个宦官,插不上手,因此自责自愧。”

    楚天玄听了,猛觉惊诧,才知道是之前在金銮殿上怒斥了番邦贼寇,让小九儿起了胆怯之心,因失声笑了出来,道:“朕又没有怪你!”语讫,转身蹬足进了冥空苑。

    小九儿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眼见楚天玄进了冥空苑,慌忙起身跟了过去,将到门口,听楚天玄传唤道:“去把禁军统领叫来。”

    小九儿领命,稍时带了卫北襄过来,自己在门外候着。卫北襄抬步进去,俯首请命。楚天玄站着,将伍天沁的信笺攥在手中,来回思索了半天,才将信笺交给卫北襄,说道:“这是皇后的亲笔书信。你去一趟天湖村,不能赶在头里,也不能太迟。”

    卫北襄皱眉,道:“秦咸和乔蕃可是带着皇上的诏令去的,皇上不放心,又让国子监祭酒随后跟着去。而今,皇上又要我带着皇后的信笺过去,此番周张,恐令玄武生疑。到时候别说传他,抓他都难。”

    楚天玄道:“中土有‘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虽然庄公不配做兄长,但作为王侯,不得已使出非常手段。玄武身为大都督,拥兵二十万,又远离太昌宫,究竟并没有起事谋反,但是真的又有异动。朕就是要逼着他露出尾巴,才好收拾他!”一面笑道:“他是在试朕,朕也要试一试他!这个玄武,一直装憨卖傻,朕真是小看了他!”卫北襄会意,揣着信笺,将要退出,楚天玄忙又说道:“你是朕的爱将,和红儿的事,朕已经知晓了。”卫北襄一听,不喜反惊,心头一颤,听楚天玄又说道:“天下初定,朕身边可以信任的人,为数不多。”话音方落,卫北襄慌忙拱手跪下,不敢搭言。楚天玄近身,忙扶起来,道:“你可不要错会了朕的意思。”一面转身,又说道:“当初与爱将论及江山之时,爱将一番新见,我就知道将来必是可委以重任之人。但是,不能因为朕的事,就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而今这局面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藏杀机,我身边不能没有似你这样的大将。再者,红儿那丫头不会仗着主子颐指气使的,不但下人们喜欢,更是深得皇后的恩宠。所以,皇后离不开她,与朕商量,答应你与红儿的婚事,准许每个月有两次见面的机会。”

    卫北襄听了,感佩不已,激动道:“皇上日理万机,尚且顾念下属的私事,末将实是愧不敢当!”

    楚天玄笑道:“这是天大的好事,正是朕没有想到,差点就耽误了你,朕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只是你也知道,而今政务冗杂,朕可不能为你操办婚宴了。”

    卫北襄跪下磕头谢恩,道:“皇上和皇后都是明事理的主子,既已答应赐婚,末将已是感念不尽。至于婚宴,不必张扬,一切从简。也不必劳烦两位主子,择定日期,我和红儿自己过堂就是了,也免得惹来朝中非议。”

    楚天玄点头,不说话了。卫北襄起身,缓缓退出,先去后宫门口,托一太监执事悄悄叫红儿出来,说了皇上的意思。红儿听了也就高兴,合掌念佛道:“真是两位宅心仁厚的主子,也不知我们两个上辈子修了什么福,谁又想得到呢。”一面见卫北襄痴呆呆的样子,笑道:“你身负皇命,还只管傻傻地站着,不快点走,等人催么!”

    卫北襄缓过神来,笑了笑,赶紧离开,带一小队跨马出宫,数着日子,且缓缓向天湖村而去。过了三日,因伏天渐近,暑溽之气侵袭,道上又是崎岖坎坷,弄得人困马乏,至晌午时分,卫北襄命暂且打尖休憩。可巧,前面遇到一家酒肆,正是神龙客栈。自段休将神龙客栈托付给小二翁央,这翁央为人老实,和气生财,一年来竟将客栈打理的蒸蒸日上。卫北襄带着一队人,将要踱步而入,却见旁边马厩栏里拴着一匹血红色的良驹。卫北襄曾听闻车骑将军熊云詹有一匹汗血宝马,后来赐给青龙程沧溟,想到这里,忽而止步,命身后的禁军侍卫道:“你们几个在门口守着,别放一个人出去!”几个禁军侍卫得令,分列客栈门口两旁,擎着长戟把守。

    卫北襄踱步而入,见里面掺杂各色人等,每一席都是满的,独不见程沧溟。此时,翁央正在柜台拨弄算盘珠子,抬眼就看见一个手握一柄长戟,身披铠甲,气宇轩昂的公子哥进来了,因揣测是宫里来的达官贵人,不敢怠慢,慌忙亲自下了柜台去迎讶,笑道:“这位客官,楼上请,清净一些。”说话时,瞥眼见门口分列几个把守的官差,因更不敢怠慢,俯首引路,带着卫北襄蹬上了二楼。

    卫北襄蹬足到了二楼,环视周围,仍不见程沧溟,也不坐下,就问翁央道:“楼下马厩里拴着一匹汗血宝马,你可知道?”

    翁央不知何故,如实回道:“小的知道。”

    卫北襄忙追问道:“你可见过马的主人?”

    翁央听了,便楼上楼下的仔细搜寻了半天,自己也摸不着头脑,回道:“找不着了。”

    卫北襄怒道:“他可是朝廷的要犯!”一面坐下,自己斟茶抿一口,道:“他是今儿才来,还是常来,还是就在你这店里藏着呢?”

    翁央吓得跪下,回道:“小的实在不知。若是真知道了,哪里敢招惹这样的祸端。再者,而今大司徒于我有恩,他临走时将这客栈托付于我,我怎能有负于他。那匹马的主人是谁我不知道,但是他刚来没多久,就在楼上坐下了,其行迹似有诡异,但我们做生意的是不便多问的。”

    卫北襄也不是真格动怒,不过是吓唬一下翁央,又问道:“他相貌如何,随身携带可有一把冷月青锋剑?”

    翁央想了想,回道:“年纪轻轻,像是一位侠客,背上确实有一把锃亮的宝剑。”

    卫北襄心下断定就是程沧溟,正要说话,忽听楼下一片惊慌。卫北襄忙起身,踱步过去往楼下一望,但见众酒客惊慌失色,离席退缩在一角,门口禁军侍卫堵着一个年轻公子,互相对峙起来。卫北襄也不蹬足下楼,只耸身一跃,稳稳落在那年轻公子的背后,先是对众酒客说道:“打扰各位的酒兴了。”一面撒下一锭官银,指着楼上的翁央道:“他们的酒钱,算在我身上。”一面将卧蚕镇天戟一挥,指着年轻公子的后背,笑道:“难得与青龙单独相会,久闻大名,何不赏个薄面,坐下来品几口美酒呢。”

    众酒客早已纷纷退出客栈。年轻公子一回头,果然就是青龙程沧溟。原来程沧溟被楚天玄发配鸿沟边界充军,在朱向南的部下服役,时常心中不快。可巧前些日子章万道和薛不死两处合军,滋扰鸿沟边界,程沧溟趁乱逃出军营,不期在这神龙客栈遇见禁军统领卫北襄,躲了半天,终究没藏住,被门口禁军侍卫堵截了去路。此时程沧溟反倒觉得轻快,因将冷月青锋剑入鞘,转身盯住卫北襄,一脸的冷色,不屑道:“我青龙芥豆之微,怎敢蜚声江湖,劳您禁军统领慕名。”一面回身看了看门口堵着的禁军侍卫,道:“我是不忍杀生,所以方才并没有动手,就凭这几个小毛贼,怎可拦住我的去路?平心而论,你我也曾是天国侠义之士,英雄不问出身,还请统领大人赏个情面,不要为难彼此。”

    卫北襄听了,犹豫片刻,道:“青龙若真是江湖中人,不与朝廷作对,也就罢了。可是,你罔顾法纪,私逃军营,而今一身重罪,还说什么情面?纵然我放了你,皇上也会缉拿到底。”

    程沧溟忽而愤然道:“他是你的皇上,可不是我的皇上!他是个老奸巨猾的畜类,你们糊涂至死,宁愿做他膝下一条狗,可真是让我笑话死!”

    话音方落,卫北襄挥戟过来,大怒道:“放肆,岂由你污蔑当今皇上!”

    程沧溟站着不动,只按住剑鞘,横在胸前格挡,立时将卫北襄连同卧蚕镇天戟震开到一旁酒席上。门口几个禁军侍卫见状,丢下长戟,抽出腰间大刀,蜂拥过来。程沧溟不待几个禁军侍卫近身,抽出冷月青锋剑,移形换位,使出无极剑法,登时见血封喉,个个倒地气绝。卫北襄翻身而起,正要追击程沧溟,但听门外马嘶之声,长啸九天,传来程沧溟的声音道:“看在同为天国义士的份上,暂且留你一条狗命。回去告诉楚天玄,他在我身上欠下的血债,早晚要他血偿!”说罢,骑着血滴子,一溜烟消失在天际之中。

    卫北襄胸口犹觉阵痛,是夜也不歇宿神龙客栈,急匆匆赶去最近的驿站,修书一封,急报给太昌宫冥空苑。

    那边程沧溟骑着血滴子,欲赶往天湖村,只在官道上飞驰,但遇哨卡盘查,更不搭话,横冲直撞过去了。因血滴子可日行千里,不到半日,就到了天湖村山脚之下。伍行风自升任大都督以来,整饬军纪,日夜操练,使得上下一体,在军中渐渐有了些威望。其后,伍行风又推行精兵简政,将山下三处营寨褫革左右,只留中央一处。因此,程沧溟此时赶到天湖村山下,只见中央营寨,左右营寨已然废除。此时,寨中守将正是封幽,听塔楼上向下禀报,因慌忙登楼探视,一见是程沧溟,喜出望外,立时开寨门出去迎接,恭候道:“青龙可算来了,大都督日夜都在盼着。”

    程沧溟目不正视,俨然不认识封幽,跨在马背上,说道:“玄武是楚天玄的大都督,还是你们的大都督?他若是楚天玄的大都督,我青龙不便来会。”

    封幽忙自个打嘴,道:“玄武就是玄武,哪里是什么大都督。玄武才是天国的主子,楚天玄算个什么东西!”程沧溟不搭话,跨马就往寨内而入。封幽见他如此傲慢,前后性情大变,判若两人,心知历经沧桑之人,必然如此,故而也不计较。进了寨内,封幽命掩蔽大门,自己前去亲自带路,一直送到大都督府邸。到了府邸门口,且见两匹佩有宫中禁军腰牌的快马,程沧溟生疑,立即止住脚。封幽忙从旁解释道:“楚天玄派了两个禁军侍卫来,不知又要耍什么把戏。不如我先进去通告,青龙在此稍候片刻。”程沧溟不语。封幽跟门口侍卫小声说了几句,即踱步而入,到里面大堂门口处,且见常百韬垂立候着。封幽近前,小声问道:“楚天玄意欲何为?”

    常百韬道:“少主让我在门外候着,我哪里知道?不过,据我猜测,来者不善!边关告急,楚天玄一定是坐不住了。”一面就问道:“你怎么上山来了?”

    封幽小声回道:“青龙回来了,就在大门外候着。”

    常百韬闻之一惊,却又心中暗喜,道:“他不是被楚天玄发配到鸿沟边界充军去了吗?”

    封幽道:“必是边关危急,青龙趁乱逃出来了。这倒不是紧要的,关键是他能来天湖村,与大都督会面。”

    常百韬思之再三,因伸手轻轻敲门,且听里面伍行风嚷道:“是谁在外面喧哗?”

    因乔蕃和秦咸是太昌宫内的禁军副统领,常百韬怕他俩知道程沧溟逃到了天湖村,因回道:“制作醉春壶的工匠过来了,说是土料不够,请大都督想些法子。”

    话未说完,伍行风就推门出来,怒道:“你怎么不多费心,还要来我跟前絮叨!”抬眼见封幽也在,立即警觉起来。常百韬忙附耳过去悄声嘀咕了几句。伍行风听完,顿时舒展眉头,悄声说道:“快将他请去我的书房,别让任何一个人看见!”语讫,又故意扬声道:“我早该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废物,当初就不该求请国舅爷留下你们!”说罢,又掩门进去。

    常百韬和封幽各自退出。到了大门外,常百韬且领着程沧溟从角门而入,绕过一碧山水花园,到了书房里,说道:“这是少主的书房,青龙且在此委屈一下,少主稍候就来的。”

    程沧溟按下剑柄,坐下不语。常百韬出去掩门,恰好撞见冷艳芝的丫头篆儿,因叫过来吩咐道:“少主的书房来了一位客人,你去伺候一下。”

    篆儿也不多问,应声而去。稍时,篆儿端了茶水,在书房门口听唤。程沧溟听着了动静,即时抽出冷月青锋剑,划出一道冷气,将门推开。说时迟那时快,程沧溟也不顾分辨,横剑已到了篆儿的脖子上。篆儿哪里见过这场面,吓得失手打翻了茶水,开口就要大嚷起来。程沧溟见只是个丫头,收回剑,伸出手臂迅速将篆儿拽进屋里,掩好门,并捂着篆儿的嘴,说道:“我不是恶人,只要你不出声,我绝无害人之心。”

    篆儿听了,瞪大了眼珠子直点头。正当此时,伍行风推门进来,见状掩面笑道:“我来的不巧了。”

    程沧溟顿觉尴尬,也不想解释。篆儿吓得忙跪下磕头道:“奴婢伺候不周,是奴婢的错。”

    伍行风道:“不关你的事,你起来出去就是了。”见篆儿起身出去掩好门,回头与程沧溟相拥道:“贤弟可算来了。”

    语讫,两个人对面坐下。程沧溟道:“大哥当初的话,我还记得,只不知大哥自己是否还记得?”

    伍行风道:“我当然记得,而今我正在等待时机。贤弟一到,这时机也就渐渐地来了。”

    程沧溟道:“你还在等什么时机?楚天玄不是派了人,来安抚你了么?”一面就起身说道:“我此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问一问玄武,是否还记得荛管家之死,是否还记得天玄寨三千子弟之灵?是我们天国数万侠义之士,众志成城,不惜抛头颅,洒热血,赶走了番邦贼寇,他楚天玄无尺寸之功,凭什么坐拥江山,更改国号?而且,他又收拢异族,不但留下众贼寇家小,更是升任熊云詹为车骑将军,此举岂不令天国壮士义愤填膺?玄武若是与他私约相好,那我不奉陪了!”说罢,挪步就要出去。

    伍行风忙起身拦住,道:“贤弟急什么,你也不让我把话说完。”正说着,忽然听得门外有脚步声。程沧溟慌忙按住剑柄,不知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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