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庞绾带兵押解古天煞离开后,段文野、陈关河、熊云詹三个兵分三路,直扑净灵王宫。然而,到了净灵王宫,却发现宫中内外都是空无一人。
陈关河道:“想是那单于老儿事先得了信儿,连王宫都不要,随大军撤走了。”
熊云詹道:“不如由我引兵去追袭,此去鸿沟边界,有些路程。况且,大军通过桥梁和栈道,势必缓慢,不出半日,一定能追上。”
段文野不放心,拦住道:“你两个还是去旁边的官邸里再仔细搜罗一番,看一看他们是不是连同家眷细软,都卷走了。”一面勒马过去,笑着问熊云詹道:“可否借将军一万骑兵?”
熊云詹正待犹豫,其副将蒯通暗暗蹭了一下熊云詹的刀柄。陶译良看见,忙抬手过来,笑对段文野道:“马儿只认识熊将军,这是带惯了的。只怕段将军带过去,反而添乱。”
段文野哼道:“什么惯不惯的,那马儿也是人骑的,只要人听我令即可。”一面指着陶译良道:“你这个人也是的,不在华将军幕下待着,朝三暮四的。如今,华将军死了,你却还苟活着!”
陶译良一听,忙闭口不言。熊云詹这才知道段文野是在怀疑自己,却不计较,抬手笑道:“段将军若愿意,我把这骑兵都交给你,只要你带得走。”
段文野指着蒯通道:“罢了,你带上一万骑兵,跟着我去追击那单于老儿。”又对陈关河和熊云詹道:“你两个引兵,把这净灵王宫围起来,一面就去官邸搜寻。”语讫,留下十五万兵马驻守净灵王宫,只带五万步兵,并蒯通的一万骑兵,离开净灵王宫,沿途追袭。
陈关河与熊云詹将大军在净灵王宫周边屯扎,一面各带一千人马,去官邸搜罗。因为单于冽撤退的匆忙,许多官员来不及拾掇细软,有的甚至抛妻弃子,亡命奔走。陈关河与熊云詹到各官邸搜罗,原想聚敛一些奇珍异宝,不料多是抓捕了一些王公大臣的夫人,并家下杂丁小厮和丫头,合约一千左右。那些被捕的夫人当中,有羞愤投井的,其侍奉的丫头因也跟着投了井。陈关河见状,忙命将各个用绳索串起来缚住,连成一排,押到净灵王宫,集中看管。巧的是,其中就有曾夫人、程潇潇和曾柔荑,并一匹汗血良驹。
熊云詹认得那匹马,正是血滴子,心下生疑。因血滴子被程潇潇的丫头可儿牵着,熊云詹勒马过去,命陶译良将程潇潇单独押过来,问道:“这匹汗血宝马,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程潇潇丝毫不惧,不答言。熊云詹一见,倒觉惊奇,忙改口说道:“姑娘别怕,我认得这匹马,只是这马的主人跟我很熟,前些日子受了伤,至今找不着,很是担心。”程潇潇似有防备,仍不开口。熊云詹索性直接说道:“这匹马的主人是不是叫程沧溟,被你藏在哪里了?你只是不说话,我怎么救他呢?”
陶译良跟进说道:“姑娘莫怕,我们是天国上君派来的。”
程潇潇忽而向熊云詹跪下,啜泣道:“哥哥他受了伤,因为战乱,四处求医不得。求将军开恩,饶了他,我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了!”一边说,一边不住磕头。
原来,当初程沧溟背后着了庞绾一掌,口吐鲜血,后被血滴子衔口拖上马背,冲出重围。那血滴子日行千里,半日就到了蚕丝镇。凑巧,管家房汗到蚕丝镇选购绸缎,不意撞见,又怕惊动官差,忙换了马车,连同血滴子一起带回府邸。
此时,熊云詹闻之,不免伤感起来,因疑惑道:“姑娘是他的妹妹?那你一定是龙都护卫古天煞的二夫人了?”程潇潇不敢搭话。熊云詹忙扶程潇潇起来,道:“姑娘不要怕,而今我已投身天国,只做惩恶扬善之事。姑娘且告诉我,程将军在哪里,如今是生是死?”
程潇潇泣道:“哥哥在后花园的地窖里,我怕你们抓他去问罪。”
熊云詹急忙命人,带上程潇潇去认路,到了地窖,发现程沧溟时,已是奄奄一息了。稍时,程沧溟被抬进净灵王宫,熊云詹请了大夫诊视,叹道:“像是从背后中了一掌,又未及时调养,拖延至今,恐怕命不保矣!”
听完大夫的话,程潇潇似觉天旋地转,晕厥倒地。幸亏,丫头可儿跟着,忙搀着到了屏风后面。熊云詹命令大夫道:“你可看准了,这人要是死了,你可别想活着出去!”
大夫吓着了,忙说道:“治好是可以的,只是药材不好找。”
熊云詹道:“你只管开方子,我命人找去就是了。”
大夫出去,开了药方。熊云詹接过来一看,有天山雪莲和千年灵芝,怒道:“你这是难为人呢!”
大夫也无奈道:“将军要救人,只此一个办法。”
熊云詹匆忙命人去寻,又让大夫去屏风后面诊视程潇潇。大夫去了,片刻出来,道:“姑娘是伤郁过度,静养即可。”语讫,离开。
熊云詹踱步出去,忽而陶译良来报,道:“有个疯婆子,也不知是谁,正闹得厉害,说非要见一见您。”
熊云詹疑惑起来,边走边说道:“陈关河不是在那边吗?”
陶译良紧跟着,道:“陈将军架不住。”
熊云詹一听,忽而止步,问道:“是不是一个老夫人?”
陶译良道:“正是呢,那老夫人口出狂言,说要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才肯罢休。”
熊云詹已猜出来就是曾夫人,因怕出人命,踱步就跑,到了金銮殿大门外,只见陈关河站在旁边,两三个侍卫正架住一位蓬头乱发的老夫人。熊云詹抬脚近身一看,可不就是曾夫人,因忙恭恭敬敬施礼道:“老夫人这般作态,岂不是给人难堪么?”
曾夫人认得是骑都护卫的声音,因拨开乱发,抬头瞪着熊云詹,大骂道:“你这个狗奴才!他们天国人说我们是贼,你才是真正的贼!”话没说完,伸手就要挠。
熊云詹忙后退两步,笑道:“老夫人可不要动气,伤了身子,不值得的。”
曾夫人直喘气,挣扎着要爬进金銮殿,嚷道:“让我一头撞死在这金銮殿上!”
熊云詹故意撇头,对陈关河道:“上君可是有令的,不杀妇孺尊老者,你可得看仔细了。”说罢,就要离开。
曾夫人听见,扭头就对熊云詹咆哮道:“天杀的贼,不忠的懦夫,你就给我来个痛快,让我死在你的手里,也强过被流匪折磨!快呀!”
熊云詹忽而有些害怕,佯装没听见,从仪门过去,溜走了。陶译良跟着,笑问道:“将军叱咤疆场,怎么怕一个疯婆子?”
熊云詹止步,道:“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知道那老夫人是谁吗?那是曾夫人,是赵统领的亲娘!我是贪生怕死,我是个懦夫,可我得敬重一个老人家,换作是赵统领求我,我一定会一刀子下去,成全了他!”一边就掩面道:“我知道会有许多人骂我,就像刚才曾夫人那样。可是,我一心只想活着,难道也有错吗?这场该死的战争,让那么多无辜的人丧命,谁又来承担这样的错误?”
陶译良没想到熊云詹还有这般胸襟,不禁敬仰,笑道:“是我失口,将军何必动气呢。”
熊云詹叹口气,转身就走了。到了晚间,熊云詹去探视程沧溟,被可儿拦在门口,道:“夫人说了,人还没醒,谁也不见。”
熊云詹只得离开,回屋睡觉去了。可儿掩好门,转身进去,对程潇潇道:“夫人身子还虚着,就歇着去,我来照顾程公子。”
程沧溟躺在床上,仍未醒来。程潇潇不放心,道:“我没事,可儿先歇着去,等会儿我累了就叫你替我。”
可儿心中不忍,道:“夫人白天晕倒,才醒来就哭到现在没停过,怎么让人放心?若夫人嫌弃我是丫头,照顾不到,那我就立刻一头撞死!”
程潇潇忙回头,犹有泣容,道:“你别闹了,我没有那样想过,我只把你当做亲妹妹一样看待。”
可儿俯身过去,道:“既然如此,夫人就听妹妹一句话,去歇着,这儿有我呢。”
程潇潇拗不过,只得起身,转过屏风,也不躺床上,只合衣歪在椅子上,渐渐地就睡过去了。可儿见状,忙去添了一件衣服给盖上,转身又过来看着程沧溟。不知怎的,自从上次见过程沧溟,可儿心中一直念念不忘,此时看着程沧溟不死不活的躺在床上,顿生悲悯之情,禁不住就伸手过去,摸了摸程沧溟的脸,眼泪霎时就滚下来。一时,可儿又替程沧溟褪尽在地窖里熏臭了的衣服,里外外换个干净。
三日之后,熊云詹派出去的人才回来,急匆匆地说道:“好不容易才配齐药材,请将军过目。”
熊云詹也不认识,道:“还过什么目,赶紧照药方熬了给送过去。”
如此,几剂药下去,程沧溟脸上略见血色。半个月后,程沧溟终于醒来。程潇潇还没来得及高兴,可儿倒先哭了。熊云詹听说程沧溟醒来,忙亲自过来探视,一见面就说道:“程将军受苦了。”
程沧溟却目不正视,道:“你且告诉我,楚天玄在哪里?”
熊云詹知道程沧溟还在生气,也不知怎样回答。程潇潇道:“哥哥你说什么呢,要不是这位将军护着你,你早死在地窖里了。”
可儿也从旁说道:“夫人为了你,连日来不曾睡过一夜安稳觉。你醒来,不说心疼妹妹,却只顾着挂念别的事情。”
程沧溟见妹妹,果真哭得眼睛都肿了,因愧疚道:“让妹妹受委屈了,哥哥几乎是死过两回的人了,每回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妹妹。”忽而想起古天煞,道:“古天煞人呢?这个时候,他不来照顾你,又躲到哪里去了?”
此时,陶译良和陈关河也进来了。熊云詹因为不好开口,陶译良听了,说道:“青龙可知这是在哪里?这是单于老儿的净灵王宫,上君挥师百万,眼看就要收复天国了。”
程沧溟不信,问熊云詹道:“果真如此?”
熊云詹道:“树倒猢狲散,青龙还是不要再挣扎了。那古天煞兵败蚕丝镇,而今正在被押解去天湖村的路上。”
程沧溟因见陈关河也在,明白了大半,藐视了熊云詹一眼,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主子!我跟楚天玄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今你投身天国,我也不跟你计较。只是以后可别再撞见,别怪我的冷月青锋剑不长眼!”
熊云詹笑道:“青龙怎么说,我都不生气。你跟谁有仇,那是你的事。可是,我欣赏你是有侠义之风的英雄,是我的事。这两者之间,并不牴牾。”一面又道:“你的血滴子,我可替你保管着。什么时候想要,随时来取。”语讫,带着众人退出去。
程沧溟才恢复过来,听了方才一番话,却心乱如麻,又怕妹妹见了担心,道:“妹妹别管我,去歇着,我好多了。”
程潇潇因听见古天煞兵败被押解走了,心中很不是滋味,怕是到了天湖村,见了楚天玄难逃一死,一时没忍住,就又哭了,道:“哥哥若是好了,再别去管那些战场上的事,也别想着去报什么仇了。夫君没了,我只有依靠哥哥了。”
可儿忙将手帕递过来,塞给程沧溟。程沧溟看了一眼可儿,忙替妹妹拭泪,道:“再别哭了,看你都哭成什么了。哥哥答应你,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怎么样?”
程潇潇心中稍宽,对可儿道:“去把熬的粥端了来。”
可儿应了一声,忙去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粥,竟忘了递给程潇潇,亲自吹了吹,给程沧溟喂了起来。程潇潇先是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忙笑着对程沧溟道:“我看水热好了没,等等就来。”
程沧溟有些不习惯,用手挡着,对可儿道:“还是我自己来。”
可儿不依,道:“你一个病人,还是我伺候比较好。”一面舀了一勺,怕烫着,吹了吹,又亲自尝了一口,觉得可以,才喂给程沧溟。
程沧溟忽而看傻了。正好程潇潇捧着热水壶进来,看见了,道:“可儿,别把人伺候傻了!”
可儿像是被从梦中惊醒,才反应过来,慌忙放下粥,起身对程潇潇道:“可儿莽撞,请夫人责罚。”
程潇潇笑道:“罚你什么呀,把我哥哥伺候得那么好。我罚了你,哥哥心疼起来,要骂我的。”一边说,一边看着程沧溟。
程沧溟却不好意思起来,端起了粥,挡在脸前,顾自喝着。可儿羞得脸通红,忙说道:“夫人,我去看水。”说罢,噔噔几脚,出去了。
因净灵王宫押着许多贼寇的家眷,熊云詹与陈关河不敢私自做主,早遣信使去天湖村向楚天玄禀报。楚天玄得知,因与太阴师冷子枭商榷道:“师父以为,是该留,还是不该留?”
冷子枭道:“她们也只是被迫于战争,若愿意留下来,上君就收下。若不愿意,发些盘缠,放她们走就是了。不过……”
楚天玄道:“不过什么?”
冷子枭笑道:“上君所想,我怕是说了,难以决策。”
楚天玄道:“师父不妨直说。”
冷子枭道:“听信使说,其中有个曾夫人。她可是赵长修的亲娘,在番邦威望极高,连那单于老儿都得让其三分。上君若能留下她,对将来治国,大有裨益。”
楚天玄沉思一会儿,道:“那个老夫人,我怕是辖制不了。”
冷子枭道:“上君不必忧虑,船到桥头自然直。一个曾夫人,可抵贼寇千军万马,若是曾夫人能够归顺天国,那贼寇也就不攻自破了。”
楚天玄又琢磨了一会儿,即命信使回去传话,道:“传我命令,其贼寇各家眷侍小,一个都不杀。除了曾夫人,有愿意留下的,尽可放心留下,不愿意的,可给以盘缠,自谋生路。”
信使匆忙赶回,向熊云詹和陈关河传达命令。熊云詹听了,对陈关河道:“曾夫人就交给你了。”一面去净灵王宫询问各个家眷侍小,倒有一半不想走的。
不日,段文野与蒯通引大军,怏怏而归。熊云詹以为是吃了败仗,问是怎么了。蒯通道:“那赵长修沿途摆下了石头阵,挡住了去路,我们只好引兵回来了。”
段文野不理熊云詹,且问陈关河搜罗的情况。陈关河照实说了,并将请示上君的话也说了。段文野这才回头对熊云詹道:“你把这些家眷侍小都带到天国府地去,等上君移驾天国府地,再做区处。”
熊云詹道:“天国尽皆收复,何不让上君来此净灵王宫呢?”
段文野道:“这里原本是天国万民朝拜的圣地,怎么能大兴土木,修葺宫殿?你们贼寇,没有丝毫敬畏之心,吃败仗,那是早晚的事。”
熊云詹不辩驳,一面开拔大军二十九万,一面带着留下来的五百家眷侍小,其中就有曾夫人、程潇潇、曾柔荑、曾荃,以及丫头可儿、管家房汗、青龙少将程沧溟,直奔天国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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